到得武当山的时候,正好花了十日,山门前迎接宾客的不是别人,正是八面玲珑的方云华,一见东方未明登时好生亲热,说道:“逍遥谷东方大侠驾临,自从青城山一别,众师弟一直仰慕东方大侠风采,始终缠着我引路,要去逍遥谷拜谒,奈何英雄会在即,实在分不开身,既然来了,不论名次如何,可不能着急便走,跟咱们武当派的众师弟们,多亲近亲近。”
东方未明谦逊了几句,觉得方云华言语未免夸张,自己一个无名小卒,在青城派又没什么惊人战绩,哪能受得起如此赞誉,但他是少年人,难免自满得意,竟被夸得飘飘然起来。
方云华领着他往里走去,见到会的人已然不少,其中有两人确是熟悉的,一个是丐帮的萧遥,一个是野拳门的齐丽,但方云华不厌其烦,一一介绍,此外还认识了昆仑派的高胜等人,此外还有许多不知名的小门小派。
这些门派派出来的代表,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听逍遥谷之名,城府深的上前讨好结交,只是一味恭维,言过其实,更显虚伪做作,而城府浅的扭过头理也不理,显然师长平时没少提上届冠军之名。
东方未明甚感头痛,毕竟自己这点本事,比上大师兄何止天差地远,更兼成了众矢之的,被人琢磨针对,只怕不但难有胜望,甚至还有性命之忧。
但萧遥却不以为意,说道:“这些小门小派不足为虑,论本事可天差地远了,真正的劲敌还没出现呢,这届大赛,除了逍遥谷东方兄之外,少林派的虚真和尚呼声最高,洛阳三杰河洛大侠江天雄之子江瑜,亦是其中的佼佼者,此外武当派的方云华,古实,也是有力竞争者,倒是不可不虑。”
东方未明奇道:“武当派竟派出两人参赛,这不是违反规矩吗?”
萧遥笑道:“规矩是人定的,也是人在执行,这武当派身为东道主,难免有些特立独行之处,再说了武当派分为两宗,一曰全真,二曰正一,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咱们身为外人,实在难以得窥堂奥,本来嘛,这些事情也与咱们毫不相干,但却无形中多了一个强大的对手。”
东方未明奇道:“强大的对手?”
萧遥道:“正是,半年前在陕甘一代,出了一个万恶的盗匪,武当派替天行道,原本只派了方云华一人出马,也不知怎的,这盗匪当真了得,非但侥幸逃生,反而还将方云华擒住了,后来还是古实出马,才将场子找了回来。”
东方未明道:“这些事情只怕是江湖传闻,未必确实吧。”
萧遥道:“内情咱们确实难如亲见,可江湖上的事儿,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或许是方云华夜郎自大,自己跳进了陷阱之中,以致徒然受辱,也或许是古实大肆散布谣言,给自己脸上贴金,总之武当派的这两位,均是少一辈中的翘楚,对付他们均要小心在意,除此以外,八卦门的商仲仁也是一大劲敌,他兄长商仲智六年前参赛,被人暴打了一顿,却将账记到了武当派的头上。”
东方未明笑道:“比武过招胜负输赢,何必如此在意。”
萧遥道:“这件事情本不该背后议论旁人,这商仲智当时还不满十五岁,伤了几个不知何门何派的散人,下手过于阴毒,残人肢体,更放言侮辱,惹了众怒,也不知是哪位大侠,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一刀将商仲智脸颊划了个口子,伤势虽然不重,却是伤了脸面,只怕他弟弟商仲仁,要给哥哥找场子来了,定然奋勇争先,咱们遇上了他,只怕被缠上了,祸患也不在小。”
东方未明听到“咱们”两个字,忽然心中念头一闪,望向萧遥,笑道:“萧兄是代表丐帮参赛,也是小弟的对手,不如咱们也先分个胜负,以免到时还要消耗内力,以致被别人占了便宜。”
萧遥一愣,随即说道:“甚好,咱们兄弟先决个胜负,到时候装个样子,趁机调匀体内真气,以便鏖战相争。”
东方未明点头道:“甚好,咱们换个地方,以免被这些不怀好意的家伙,瞧清了武功路数。”
二人问了武当弟子,来到平时正一道的练武场中,先是见到了古实,古实倒是甚为热情,结结巴巴的问道二人来此,所为何事。
东方未明不愿说知,只说想和萧遥找个清净的地方,喝上一杯酒水,古实便引二人来到小莲花峰,没等走近,就听到兵刃相交之声,原来峰上已然有人,定睛一瞧正是夏侯非和西门峰,斗得如火如荼,身上各自负伤,竟丝毫不惧,仍在死命恶斗。
古实大吃一惊,却又不知如何是好,东方未明和萧遥相视一眼,各出全力在中间一挡,东方未明用的是铁棒,荡开了夏侯非的单刀,萧遥的手掌已握住了西门峰的右腕。
多亏他们二人剧斗良久,已然筋疲力尽,不然纵然能劝解的开,那么劝解之人,立时便遭反噬,身受重伤也并非是情理之所无,因此东方未明和萧遥的出手,其实甚是鲁莽。
但夏侯非和西门峰,虽已神困力竭,却兀自谁也不服谁,这个说再战三百回合,那个说今天不死不休,弄得东方未明哭笑不得,古实连连道歉,说道武当派照顾不周,令客人受伤,甚是不安之类的话。
可萧遥脑筋最灵,问道:“古兄,这小莲花峰若不得贵派高人携领,能否自行至此?”
古实摇头道:“武当山七十二峰,尽管错落有致,却是…峻极险极,一个失足说不好就要跌的…跌的粉身碎骨了,因此该当不能这么巧吧。”
东方未明见他结结巴巴,不似作伪,只好问夏侯非道:“夏侯兄,是何人引你们至此拼斗,兄弟给你出气。”
夏侯非有气没力的道:“是谁引路有什么要紧,这西门猪好生无礼,东方,帮我杀了他。”
西门峰也嚷了起来,他天生嗓音洪亮,虽然也是累的上气不接下气,还是骂道:“夏侯儿,你有本事再接我三百高招。”
古实站在其中,不知如何是好,好在有东方未明和萧遥劝解,夏侯非先定了神,盘膝一坐,潜运内功,便不再言语,那边西门峰却是唠唠叨叨的埋怨,姓商的家伙不够朋友,这时候只需一刀一剑,便能将夏侯非斩成肉泥。
萧遥一听此言,心中大动,说道:“姓商的家伙,是八卦门的人吗?”
西门峰道:“不是八卦门的商仲仁又是谁,那可是我天剑门的好兄弟,有他在此,岂容绝刀门猖狂。”
萧遥插口道:“是他引你们来这里决斗的?”
西门峰白了他一眼,冷笑道:“我干嘛要跟你说,你们丐帮阻我杀了夏侯儿这家伙,就是跟我们天剑门干上了,将来等我回到洛阳,让我爹爹找上你们丐帮姓龙的帮主,可得好好说道说道。”
东方未明心中冷笑,心道:“西门峰这家伙真是不可救药,既然斗得两败俱伤,谁先沉得下心,便可操必胜之算,这么简单的道理尚且不懂,一旦夏侯非先一步恢复气力,对你难道还有客气的,这当口不求人保命,还在厉声恫吓,若是碰上心胸狭隘之人,用不着夏侯非出手,萧遥就先一掌了结,那时候只需重金封口古实,夏侯非是肯定不会多口的。”
好在萧遥并非量窄之人,听西门峰胡说八道,微微一笑,并不接口。
夏侯非运了一会儿气,自觉内力稍有恢复,缓缓站起身来,这时候西门峰才知道害怕,但这时候临时抱佛脚,却也晚了,只好拄着长剑,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但要与夏侯非放对,却是再也做不到了。
古实见夏侯非站了起来,心头大惊,拉着他也不知说些什么,夏侯非见东方未明和萧遥都有心调停,古实也决计不容再起争斗,叹了口气,说道:“咱们是来参会了,不是来解决私怨的,绝刀门和天剑门的宿怨,却要我爹爹将西门老头,打的服服帖帖,才算正经,东方,古兄,萧兄,走咱们喝一杯去。”
东方未明见他按捺得住,心中甚喜,但听他说要去喝一杯,不由得啼笑皆非,毕竟这里是武当山,论情论理都得古实做东才是,这般喧宾夺主,也不知古实是否会生气。
古实脾气甚好,只要不打架,旁的事情尽可商量,更何况什么反客为主,他连想都没有想过,陪着夏侯非往真武观那边走去,走开几步又觉对西门峰忒也失礼,忽然纵声长啸,招呼本派师弟,扶西门峰去休息。
东方未明听到这一声长啸,振的头脑一阵眩晕,虽然比不上狮子吼之类的功夫,能够催人心神,但古实内力之厚,远在自己所料之上,要不是他为人呆头呆脑,只怕连二师兄也不是他的对手呢。
一想到荆棘,东方未明更是头痛,心想自己若是连个探花都没能拿回去,不知回谷之后,会是怎样的风暴。
古实却生怕夏侯非再去索斗,将他让到了自己房中,连同东方未明和萧遥,也一并让了进来。
东方未明见古实房中竟然如此简朴,比自己逍遥谷的居所还要简陋,不由得一愣,夏侯非抢着说道:“古兄这所禅房可真别有天地,竟然打扫的一尘不染。”
古实却没听出来他语含讽刺,惭愧道:“屋里没什么好瞧的,平时打扫的勤快了些,那也算不了什么。”他说着,已从床底箱子中,拿出了两个酒壶,放在桌上,又亲自去厨房端了四个小菜,拿了四只空碗,给每人斟了一碗酒,说道:“我也不会说什么,大家都是朋友,和和气气的喝酒吃饭,都是我来做东。”
东方未明笑道:“古兄说得坦诚,小弟是代表逍遥谷来参赛,若是跟古兄对上了,还请手下留情,点到即止。”
古实笑道:“东方兄过奖了,我不成的,别说武功在本门中算不了什么,单就文试一路,不垫底就算烧高香了,怎么有资格跟各位比斗。”
萧遥道:“古兄何必过谦,以我浅见,武当派第二代弟子之中,数你武功第一,万一对上了,我可得先讨个饶了。”
古实忙摇手道:“不对不对,武当派比我厉害的多了,大师兄方云华,就是两个我也打不过他,他长得好看,文采武功都了不起,因此这次什么参会,我压根不想参与,就是真的阙围入选,到头来也不是师兄的对手,还不如早早弃权的好。”
夏侯非听古实这般没志气,插口道:“既然你明知不是令师兄的对手,何以还要参赛?”
古实摇头道:“这都要怪我爹了,他是太在意武当三圣这个名头了,什么全真正一的区别,其实武当派就是武当派,大伙开开心心的在一起不是挺好吗?”
东方未明道:“是令尊让你参赛的,那你更应该全力施为,不…不,我是说不应该让他老人家失望才是。”他本想劝古实拼尽全力,但转念一想,若是古实真的全力相斗,最后八成要跟自己拼斗,那时能否战胜于他,连三四成都没有,因此急忙改口,反而觉得他要是能早早弃赛,倒是一件美事。
萧遥见东方未明欲言又止,如何不知他心意,但他对于名利二字看的其实甚淡,却也知人家武当派本门之事,外人难以置喙,只能喝了两口酒,又喝了两口。
就在这时忽然门房有人敲动,古实拉开房门,走进来的却是唐冠南,来寻夏侯非有事商量,萧遥心思细腻,问道:“唐兄有何要事,不妨直言,这里逍遥谷的东方兄,武当派的古兄都不是外人,区区在下跟夏侯公子,也刚交上了朋友,难道唐兄唯独信不过萧某,定要嫌萧某多生了一双耳朵吗?”
唐冠南一听此言,不由得眉头一皱,说道:“我跟夏侯兄说的是舍妹的事儿,两家大人定好的婚约,到头来成了这个样子,舍妹一直哭哭啼啼,既然夏侯兄对她无情,能否得参会之后,亲自对她说上几句,绝了她的念想,也好不耽误她的青春,这件事总没什么见不得吧。”
夏侯非一听此言,登时面红过耳,他平素光明磊落,事无不可对人言,唯独此事不敢拿在人前,向来婚姻讲究门当户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夏侯城亲自下的聘礼,两家已然到了谈婚论嫁的当口,是夏侯非抵死不从,非要跟年家的芙蓉姑娘共结连理,不论是面子上,还是里子里都对不起唐门,平时交往之时,唐冠南从未将这件事挂在口上,倒免了夏侯非尴尬,没想到在外做客,唐冠南竟然老事重提,不由得甚是羞愧。
众人都觉此事是夏侯非的不是,识趣的退了出去,连东方未明也不好意思多言多语,待得众人走后,唐冠南走了进去,也不知跟夏侯非嘀嘀咕咕说些什么。
萧遥是乞丐出身,难免多心了些,转了一圈忽然朝侧房的窗下蹲了下来,附耳倾听,只听得唐冠南的声音道:“夏侯兄,那是我妹子福薄,怪不得你。”
夏侯非的声音道:“唐兄,之前我还怪你们唐门不通情理,没想到你和你爹这般通情达理,这可让我说什么是好。”
唐冠南道:“咱们是小时候的情谊,怎能为这等婚嫁之事,伤了感情呢,这次英雄会那西门峰也会来,你做好准备,怎么打得他满地找牙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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