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爱 第63章磨合

    “于恺——”

    清晨，周晓就在客厅徘徊了许久，实在忍不住又叫了一声：“你给我快点！”

    洗手间里，于恺正冲着澡，哼着歌，对外面的叫声假装没听到。

    周晓只能拍门：“于恺你超过时间了！”

    关于卫生间的使用规定，两人已经达成过规定，为了避免尴尬，于恺需要在早上7点之前使用完毕，7点之后就归周晓来用了。

    现在已经7点过了8分钟，于恺还在里面洗的欢快，周晓从7点5分就开始叫，催了几次没有用，直接就去拍门。

    于恺突然拉开门的一条缝，探出了个头出来，香肩半露，还淌着水滴，冒着热气。

    “morning。”

    “啊——”周晓转身就跑：“于恺你耍流氓！”

    “有吗？”于恺说道：“下次你也可以这样——喂！”

    周晓已经把于恺的一只鞋给扔了过来。

    最后他们出门的时候已经过了上班时间，周晓在车上不停地抱怨。

    “怪我咯，谁昨晚折腾得我一夜没睡的。”

    于恺一说完，两人都愣了，又都突然沉默了，一股尴尬的气息弥漫开来。

    “咳咳……”

    “嗯哼……”

    周晓提醒自己：这死神棍，昨晚不就是喝了些酒聊了会天，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于恺却遗憾地想：昨晚实在是太可惜了，灯光好气氛佳，两人聊着天，于恺道了歉，周晓道了谢，虽然没有直接表白，却看她似乎也明白了几分，喝完最后的酒，各自回到房间，没有把他赶走，就是最好的结果，可是如果当时他趁着酒劲……

    一个分心，于恺差点就闯了红灯，赶紧刹车。

    而一旁的周晓，好像一个刹车也没把她从神游中拉回来。

    半斤八两，五十步，笑百步了。

    不过停车的时候，他们遇到了一个人。

    “于律师，我等你很久了。”一位衣着讲究的年轻女人，站在一辆捷豹旁边，笑盈盈地看着他。

    周晓当然认得出来是谁，她看了一眼于恺，脸色便沉了下来，小声说：“我先走了。”

    于恺猜她是又不高兴了，那也没办法，对面站着的这个女人，是尹晓宁啊，蒋有廷的前妻，尹晓宁啊。

    不用说，周晓肯定是又想多了。不过尹晓宁的到访不是来话家常的，是需要团队一起合作的大案子，他思量再三，还是先处理案子，等他一忙起来，就是一整天，期间几次想给周晓打电话解释，不是在占线，就是没接，于恺虽然心焦，也不能这么任性地撇下团队，终于等他忙完回到家，已经是八点多了。

    一开门，屋子乌漆墨黑的，周晓房间的门关着，安静地没有什么声响。

    于恺的西装早已经脱下，衬衫也因为忙了一天出现了皱痕，回来的路上想好了许多话要解释，可此时站在门口，却不知要如何开口。

    这是周晓的心结，又岂是他几句话就能解得开的，还是怪他粗心大意了，原本是能避开二人的见面的。

    不过事已至此，思量再三，他还是叹了口气，抬手要敲门。

    还没碰到，门自己就开了。

    周晓眼睛微微下耷，隔着半扇门，站在他面前。

    “我……”于恺才刚说了一个字，周晓便没让他再说下去。

    “你不用解释了。”周晓走出房间：“你是律师，她是商人，她在你们律所楼下等你，除了找你打官司还能是做什么，总不可能是怀了你的孩子，也不太像是找了打手向你讨债的吧……所以，你没什么好担心的，我不是喜欢猜忌的人，有什么我会说出来。”

    “我知道你对这件事不会有什么误会，确实，尹晓宁是我们老板的朋友，是我们老板把我推荐出去，帮她打这场离婚官司的。”

    周晓的茶倒了一半：“离婚？”

    “是啊，她跟她那个外籍老公离婚，财产、公司一大堆，我一个人哪里处理的过来，律所组了一个团队，今天是第一次跟客户面谈，所以我……”

    “于恺。”周晓打断了他，茶壶里没了水，她一边走到厨房要倒热水一边说：“你刚才也说了，我不会对这件事有什么误会……”

    周晓俯身倒水，留了一个背影给于恺。

    于恺看着她，脱口而出：“所以你不能原谅的，是她曾经联手邵和林对你和蒋有廷做过的那些事，对吗？”

    周晓手一抖，滚烫的水落在她手背。

    “哐当——”

    茶杯落在瓷砖上，声音清脆响亮。

    于恺已经回屋去翻找烫伤膏，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确定就放在那小小药箱里面，却翻了好久都没有找到，直到他听到隔壁的房间，房门合上的声音，他停了下来，屋子恢复了安静，他一低头，小小一瓶烫伤膏，已经被捏在他的手上。

    厨房里，茶杯已经被捡起来，但瓷砖上依然留有水渍。

    于恺拿着烫伤膏，站在周晓房屋门前，他举起的手靠近、又拿开，靠近、又拿开。

    每个人都有一段不想被揭开的伤疤，有些人能够自己疗伤，有些人需要别人帮忙疗伤，但很多人都会首先选择自我抚慰，直到发现没有效果，才会试着让别人帮忙。

    虽说已经过去一年多，但这个伤疤，对于周晓而言，依然是很新鲜的，距离伤口结痂，还有一段时间。

    于恺把手垂下，回到厨房收拾，也许此时此刻，他应该尊重周晓的意愿，既然她不想提，那就不提，最好就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如果有一天她打开心中那扇门，那么他需要做的，就是陪伴着她。

    第二天周晓醒来的时候，觉得自己好像在做一个很长很辛苦的梦。

    她其实是欣慰的，如果于恺昨天晚上不放弃地要敲门询问她是否还好，或是自以为是地要扮演倾听者或是心理医生的角色，那她是会抵触的。

    好在她房间的门，一整晚都没有被敲响，直到一夜过后，天亮了。

    于恺敲了她的房门，声音就像从前那样欢快：“喂，起床了！”

    周晓顿时放下心来，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早餐是简单的一碗面，周晓吸着面条，回想起这段时间，突然觉得，自己也许已经习惯了早上起床后就有热腾腾的早餐，晚上下班后就会有热腾腾的饭菜，如果某一天这些突然消失，会不会变得不习惯。

    早餐结束，于恺照例是要开车带着周晓一起去上班。

    “噢，我今天不去事务所，我得去a大和教授谈个问题。”

    “a大？”那地方和滨湖新区可是两个方向，于恺早上还要出庭，他在心里算了算时间，可能不太够。

    “你别送我了，我自己过去。”周晓说着就已经快步往外走了。

    “那好，我待会过去接你。”

    “不用接的。”

    “我说要接就要接，从a大过来那么远，坐地铁都要一个多小时，说好了，我去接你。”

    “噢。”

    周晓应了一声便走了，没再回头，这样的对话，就像小的时候，父亲总会送她上学，接她放学，只是当她长大变得独立，身边就不再有关心得这么到位的人。就算是穆清，照顾得也只是很有限，而蒋有廷……

    忽然想到这个名字，周晓打了个寒战，她和蒋有廷，甚至还没到开始得到他照顾的阶段，一切就结束了。

    这天气，真是越发地冷了。

    a大校园里，枯黄落叶落满一地，深红色的老教学楼，骑着自行车的老教授们。

    周晓开始怀念起在学校的那些时光，还有a大三号食堂著名的鸡腿饭。

    想到这，周晓肚子开始饿了。

    不过这个时候正好赶上下课时段，周晓逆着人潮的方向，好不容易到了食堂，逮住一位学生，想要借她的饭卡。

    “同学你好，能不能……”周晓拍了拍一位女生的肩膀，等她回过头来，却发现是一张很有印象的脸。

    “hello，我见过你！”

    “是你啊！”

    世界原来这么小，这位女学生，不，应该说是a大建筑系大三学生的辅导员，竟然是一年前木西的年会上，在厕所里和周晓换了衣服的女鼓手。

    “我还愁没机会谢谢你，危急中向我伸出援助之手呢，居然在这里碰到了，走吧，我到外边请你吃饭。”

    “不用不用。”周晓拦住她：“我就是特意要来吃鸡腿饭的。”

    “哈哈，难道你以前也是a大的学生？”

    “算是有些渊源了。”

    两人边吃边聊，女鼓手叫方扬，她听说周晓已经是清竹的一名主创设计师，便提出下午给她所带班级的大三学生们上一堂关于就业的课。

    “我？我能说出什么来……”

    “随便聊呗，反正每周都有半天是班级活动，你要是下午没什么事，就算是给学弟学妹们提些建议吧。”

    看在鸡腿饭的份上，周晓答应了，于恺短信过来问是否结束了，周晓只好回他，临时有变，要到下午，也许三四点。

    于恺只回了一个字：好。

    没想到学生们特别热情，感染了周晓，一个接一个地提问，一直到了五点半，过了下课时间，要不是方扬说以后还有机会，学生们都不愿意放周晓走。

    从教学楼出来，还是有一些学生没有散去，有些顺路也要出校门，他们就跟着周晓，一路都还在咨询着各种问题。

    周晓都耐心地一一作答。

    快到校门口的时候，周晓突然停下来，前面不远的地方停着一辆车，于恺正站在车旁边，对着她挥手。

    “呀，学姐，那是你先生吗？”

    “什么？”周晓只能装糊涂。

    “前面那位，开宾利的哎，还这么帅，是来接你的吧？”

    周晓心想于恺这下肯定是在胡闹了，她赶紧否认：“不是不是，我还没结婚，没结婚。”

    “那就是你的追求者咯，他都朝这边挥手了，总不是在等我们，看来，就是在等你啦。”

    周晓嘴角一抽一抽，只觉得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以这样的形式见面实在太傻，她只好跟学生们说要接个电话，后退了几步，打通了于恺的电话。

    “你搞什么鬼！”

    “霸道总裁接你下班，这个戏码怎么样？”

    周晓听了忍不住嘴角一弯，却还是很严肃地说：“不怎么样。”

    “那换一个，痴情富家公子苦苦追求美女建筑师……”

    虽然很好笑，但周晓还是觉得太挫了：“于恺，别闹了。”

    “又想雪藏我啊？”于恺委屈：“我都等了你两个多小时了。”

    周晓听了心一软：“晚上请你吃饭好吧？”

    “不行，除非你答应待会陪我在学校散步。”

    “……”

    于恺可怜地问：“这没多难吧？你要是不答应，我现在就冲过来叫你老……”

    “啧……好吧好吧，你先闪一边去，别过来。”

    挂了电话，周晓走过去，于恺果然已经不在那里。

    周晓只好跟学生们解释说要回去看一位老教授，才脱离了学生们的视线。

    等她拐了个弯，于恺已经在那里靠着墙等她了。

    你要是不答应，我现在就冲过来叫你老……

    想到刚才于恺居然说了这句话，虽然最后一个字被她打断了，但周晓还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于恺说他等了两个多小时，而现在他那张脸那个笑容，让周晓看着，又多了一种，异样的情绪。

    “诶，你读书的时候是不是学霸那种类型？”

    周晓笑着瞥了他一眼：“问这个干嘛？”

    “人家不都这么说嘛，小孩的智商继承了母亲，没看出来吗，我这是在考核你。”

    要是在之前，周晓听到这话，要么就是瞪他一眼，要么就是懒得理他，不过这下子却鬼使神差地回了一句：“光母亲智商高有什么用，父亲智商要是太低，中和起来，最好的结果也就是资质平平。”

    周晓说着忍不住想笑，但她还是强忍住了，一本正经的样子，这样的回答让于恺很惊讶，他原本已经做好被鄙视的准备了，没想到周晓会这么自然地接过话，不过他又很困惑，周晓一脸认真，不会是真的从遗传学的角度在回答这么表面的问题吧，她是真的没听出来？

    想到这，于恺叹了口气：“哎，母亲智商高但是情商低，父亲能把情商这一块拉上来，已经是功德无量了。”

    周晓终于忍不住“嗤”了一声，脸别到一边。

    这一声“不屑”，让于恺听得，特别舒服。

    “诶，跟我说说你大学那个初恋吧。”

    “说他做什么。”

    “嘿，那时候还被他说我是瘸子，我倒是想听听这么没智商又没情商的人，你是怎么看上的。”

    “啊，你当时听得到啊？”周晓笑了：“我还以为你没听到呢。”

    “别岔开话题，都过去这么久了，说说看嘛，我一直找不到机会骂他，你看，你先来说他的不好，然后我跟你一起骂骂他。”

    “有什么好骂的，再说，我也记不太清了。”

    “是你甩了他还是他甩了你？”

    “噢……”周晓想了想：“不记得了。”

    “就当是他甩了你吧。”于恺说道。

    周晓不干：“凭什么说‘就当’啊……”

    “就凭你傻啊。”

    “……”

    “诶，他为什么甩了你啊？他劈腿？他不愿意结婚？他施暴？”

    周晓这次终于瞪了他，为了阻止他继续臆想，自己说了：“他嫌我不是白富美。”

    “你还不是……”于恺重新打量了一下周晓，又点头道：“嗯，仔细来看，确实算不上美，也看不出富，也就只有白还能勉强沾点边……”

    “对啊。”周晓也没打算能从他嘴里听出什么好话，“他不是本地人，觉得毕业以后我家里对他留下来没什么帮助，所以，我就被甩咯。”

    “他就这么点追求？”于恺不可思议，不过很快又边凑近边笑笑道：“诶，他眼力不好，居然嫌弃你，这种人早就应该不要了。”

    周晓看了他一眼，表示赞同。

    不过于恺的重点是在后面一句，“诶，我不嫌弃你，你要不，考虑考虑我得了。”

    周晓一愣，这话来得突然，她没敢看于恺的眼睛，因为她能感受到于恺那炽烈的目光。

    但她竟然也没有觉得反感，她只是……

    她只是很没底气地“切”了一声，便快步向前走去。

    而这一声“切”，在于恺听来，竟是这夕阳下，秋风阵阵落叶纷纷时，最美妙动听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