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之后,倒是没有再出什么意外,素挽随着罔大老爷一行人十分顺利地抵达了黑水城。
罔太夫人一家早年就离开了黑水城,在这里的老宅空置多年,特别是后来因谋逆罪被抄后,这里基本就废弃了。几人回来后,自然也就只是先寻了个客栈住下。
刚一落脚,便命随行的家仆去罔家族长那儿知会一声。罔家族长乃是和已故罔太爷一个辈分的,人称六叔。和罔太夫人来往并不多。一时家仆回来,说六叔府里的管家过来传话,说六叔最近比较忙,等过两日清闲下来,就接老爷夫人去府里坐坐。
索氏一听这话,面色就垮了下来。他们从中兴府远道而来,马不停蹄一落脚就派人去通知他们,那六叔居然用一句“比较忙”来搪塞,这分明就是拿乔,故意要晾晾他们。
索氏还有些不愿相信,忍不住与家仆确认起来:“你有跟他们管家说是老爷亲自回来了吗?”
那家仆也面有难堪,“说了。管家……管家还说,老爷既然都没在任上了,便在这里好好歇息歇息……”
“这管家怎么如此混账!”罔晓情听着已经粉面含怒,忍不住拍起桌子来,“他不过是一族之长,好歹二叔如今还是当朝大员!再说了,他们要是知道大姐……”
“行了,快别提你二叔,提你大姐了!有什么用?”索氏早已对二房心生反感,每次只要儿女提及都忍不住要抱怨一声。罔晓情被母亲这一吼,顿时偃旗息鼓,不敢再吱声。
罔大老爷也是十分气结,但却只是叹了口气,“当朝大员又如何?莫说我如今被革了官位,就算我现在还是个司判,他也未必能有多礼遇。”
见罔晓情一脸不解地看着自己,罔大老爷道:“六叔能成为罔氏一族族长,自然是有许多能耐的。你只要上街去打听打听,便知道这黑水城里有多少产业是六叔家的。我们和族里来往本就不多,只怕他们心底也觉得并未从我们这里得到什么实惠。俗话说得好,无利不起早。这经商的人,自然更是势利。他们本就没从我们这得到什么好处,也不指望能够得到什么好处。如今我又是个赋闲在家的人,他们自然更是要怠慢些。”
罔大老爷有些无奈,却又不得不顺应这现实,“如今是人家占了上风,这样说已经是给足了我们面子。再者,我们此行是有求于人家,就在这里待着歇息两日,稍安勿躁吧。”
罔晓情顿觉屈辱,忍不住说道:“父亲何必为了一个外人这般委屈自己!”
索氏道:“你这孩子,知道什么!”她数落了她两声,转眼见素挽正捧着茶过来,更是狠狠瞪了罔晓情一眼。罔晓情只觉得自己的父母分明都被这女人蛊惑,甘愿为她做这么多事,偏偏诉苦无门,只是憋了一肚子的闷气就走了。
索氏也不知方才罔晓情的话素挽听去了多少,只是捏了捏她的手道:“你姐姐有时候就是闹这种小孩子脾气,你别理她。”
素挽温婉地笑了笑,“父亲母亲,您二位的恩情,素挽铭记在心。也请二老放宽心,六爷爷他只是一时繁忙,定然会亲自过来迎接二老的。”
索氏和罔大老爷互看了一眼,只当素挽说的话不过是安慰自己的话语,均点了点头,心里头却是重重地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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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挽转身出来便出去找探听六叔情形。既然罔家一族都唯六叔马首是瞻,如果能够得到六叔的支持,基本上就可以说她会得到罔家一族的支持。
提到六叔,黑水城的人似乎并不陌生。据说那六叔年轻时候便是逞凶斗狠地角色,在这黑水城是出了名的混混。后来看上了一大户人家的小姐,直接就干了强抢民女的事。本来一个地痞流氓,哪知道娶了那大户小姐后,却改头换面,正正经经做起生意来。这六叔大概也是真的有些本事,眼光独到,倒是闯出一片天地来。
因为他从前的背景,加上有着一股狠劲。在这黑水城,不论是官还是商对他都有三分敬意。即便是当初朝廷一纸令下,要将罔氏一族抄家。这命令传到黑水城,却已经是有些阳奉阴违。
明面上,六叔和其他人一样,不再抛头露面,甚至罔家在市面上的产业也都改头换面。可时间一久,大家就发现这些店铺产业背后的老板仍旧是六叔。黑水城几乎人人皆知,却没有人去捅破这层纸。可见六叔的本事,也可见其与官府的关系非同一般。
素挽听完,不禁觉得六叔此人有些意思,也值得她费点心思好好争取。只是六叔虽然在黑水城称不上呼风唤雨,但基本上也是衣食无忧。不知道六叔有些什么短板,好让她能够加以利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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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挽一身男装花了一日流连在酒楼妓院,这里通常都是小道消息最全的地方。喝了一些花酒,她倒是也探听出一些消息来。原来这六叔虽然在外边威风跋扈,在家里却是十分惧内。也不知道他当初是如何抢的大户小姐,到最后,却反过来把他收的服服帖帖。
本来那大户小姐年轻貌美,六叔固然是泼皮了些,但却机灵又有着大男人气概,虽说一开始用的手段有些不齿,但日子久了,这一对冤家倒是就这样和和美美地过下来了。甚至因为惧内的原因,六叔始终没有纳妾。
可日子久了,大户小姐也会变成小老太太。六叔年届五十,正是知天命的年纪,但因为身强体壮,身份地位摆在那里,年轻姑娘们倒也喜欢得很。
于是,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六叔在这个年纪却突然和怡香院的姑娘好上了。也不知是姑娘年轻,六叔宝刀未老,居然还让那姑娘怀上了骨肉。六婶知道后,河东狮吼,一怒之下离家出走,自己住进城外庵堂去了。六叔无论怎么恳求,六婶就是不肯原谅六叔。僵持了半年,眼瞅着姑娘的肚子都圆滚滚的了,六叔还是接不回六婶。这桩事,在整个黑水城倒也不是秘密。
只是因为这半年没有什么新的进展,大家谈论的兴致倒也减少了一些。倒是听说六叔还是每天会去一趟庵堂,但每一次还是都吃了闭门羹。
毋庸置疑,六叔的软肋便是他的夫人。而他的夫人嘛,素挽喝了口酒,唇边不自觉地泛起了一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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