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把关于大舅舅的信息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此时,贾琏并贾璧也已经走到了她身边,姐弟三个一起向三位长辈行礼。
贾琏贾璧因已经行过大礼,因此现在是拱手一揖,迎春则因为是三年来第一次见,所以并未行平时的万福礼而是改成磕头。
“小妞妞,过来让舅舅看看。”季逸诚受了礼,让贾琏兄弟俩坐下,笑着叫迎春上前。
迎春看了一眼贾赦,见他正捻着下颔的短须频频点头,表情很是开心。
迎春依言向季逸诚走去,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停下,既不会离的太远也不会太近失礼。
季逸诚细细打量着这个年幼丧母的外甥女,见她一身衣裙簇新,首饰配饰也还精致,心下略微满意。
其实季逸诚因为贾赦在自己姐姐去逝不过一年后,就娶继室很不高兴,觉得他太过无情,只是由于邢夫人是姐姐定下的,才没有把外甥外甥女接回自己家扶养,而且他心里清楚,只要自己两兄弟官衔越高,荣国府就不敢怠慢他们姐弟。
季家两兄弟本来打算辞官,为姐姐守三年孝的,以全姐弟上间的情谊。
只是这时季逸诚夫人林氏,一席话骂醒了他们:“你们忘了答应姐姐的话吗?要好好照顾两个外甥的。我知道大姐去了,你们很伤心,但你们如果辞官守孝两个外甥怎么办?那府里从上到下都是‘一颗富贵心,两只体面眼’,没了官位你们就是得过状元的白身,那府里大姐夫不得宠,下人会对两个没娘的孩子会怎么样你们想过吗?”
喝了口茶继续说道:“你们忘了大姐为什么被扶正吗?不是外面流传的侍疾有功,而是因为你们被张大学士赞为天纵之才,后来你们一文一武考了状元后,贾老太太更是让二太太把管家权交给大姐,这些都说明了荣府最看中的是亲戚手中的权利,若是你们舍得让大姐挣命生下的孩子被人无视看不起就辞官吧!”
季逸诚两兄弟听了这番话,只觉得振聋发聩,两人三年来拼了命的努力,总算是没有白费,以让人瞠目结舌的速度,赶在两个外甥除服之前爬上三品,同荣府二房太太的娘家兄弟一样的品级了,以后自己兄弟两个也可以当两个外甥的靠山了。
柳逸诚想到这里,正看着眼前比起三年前略显清瘦的外甥女,忍不位皱起了长眉,便听到幼弟的声音传来:“小妞妞怎么这样瘦了,可是侍侯的人不经心抑或是膳食不好吗?”
迎春心里好笑,三年前四岁是什么样自己不知道,就看看贾璧也能猜得到,只怕是个团子,而今年已经七岁了,自然开始长个子抽条儿了,看起来也就显得瘦了!
不过现在对着两位关心的舅舅却不能这样说,想了想道:“两位舅舅别担心,我不是瘦了,是长高了,不信您看我的手。”
说完两只手伸出,白嫩的手背上还有四个肉窝窝,嘟着嘴道:“瘦了才好呢!现在像馒头一样胖乎乎的,一点都不好看。”
季逸清喷笑,季逸诚也忍不住笑了出来,一旁担心闹僵的贾琏也笑了起来。
贾璧小声嘀咕道:“姐姐还说我是肉丸子呢!自己还不是个大丸子。”
季逸清耳力好,听到了贾璧的话,走过去一把捞起他来,笑道:“叫我瞧瞧,璧儿是不是个肉丸子?”
说着举起贾璧掂了掂,点头道:“还是小妞妞说的对,果真是个肉丸子。”
一时众人笑的更厉害了,贾赦也是拈须而笑,他心知两位小舅子对自己有气,这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也不生气,只当是耳旁风罢了!横竖自己问心无愧。
季逸诚看着迎春,抬手准备摸摸她的脸,半途却转向了她头上的小鬏鬏,对幼弟道:“二弟,你有没有发现小妞妞长的越发像大姐了?”
季逸清点头,笑道:“她是大姐亲生女儿,自然像大姐了。”又转头看向迎春:“小妞妞要什么缺什么只管使人来家里找我,舅舅大本事没有,养你一个小丫头和璧哥儿却是绰绰有余的。”说着说着眼睛便讽刺的看向贾赦。
迎春眼睛一转,只见贾赦正坐得稳稳的赏玩着手中的折扇,似是没听到小舅的讽刺,她压下因贾赦的无赖而涌上来的笑意,和对小舅舅一拳打到棉花上的同情,道:“小舅舅我知道了。”
她见季逸清似有继续讽刺的意思,忙提起温在水中的小茶壶,小心翼翼的给他倒了一杯茶:“小舅舅快喝茶。”
季逸清脸色由怒转喜,道:“我们小妞妞真懂事,长大了也越发的能干了。”说着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迎春笑笑,谢了他的夸奖,又准备为大舅舅倒茶,季逸诚自她手中接过茶壶:“小妞妞当心烫到,我自己来,你去坐着罢!”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随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笑的一脸温润如玉看向贾赦道:“二弟失礼了,烦请将军别同他计较。”
贾赦心里一堵,知道他这是说自己明明袭的是将军的爵位,偏生挂着荣国公府的牌子,心里暗骂,不愧是肚里装一肚子墨水的文状元,心黑嘴狠,怪道能手掌御史台成为御史大夫呢!
只是今天自己已经不能儿女们面前堕了面子,就算说不赢他要膈应他一回,想到这里,贾赦面上做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挥挥手笑道:“大舅子太客气了!咱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失礼不失礼的!”
季逸诚点头,一点也没有被膈应到,笑得温文儒雅让人如沐春风:“将军不计较就好。”
再不理这个讨人厌的姐夫,只是对迎春笑道:“小妞妞如今也大了,该学学女孩子家的规矩了,我让你大舅妈去你未来的小舅妈家请了四位女官、嬷嬷,今天不好带过来,改明儿接你去家里玩,你舅妈特地为你收拾了一个大院子,到时候送你回来,再请几位一起过来,你那里可住的下吗?”
迎春忍笑点头,心知他这是故意刺贾赦,连宫里的嬷嬷女官都请不来,只装作没听懂的样子站起来笑道:“大舅舅放心,老爷给我的那院子极宽敞,东西厢都空着呢!”又见贾琏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忙转移话题道:“小舅妈?我还没见过呢!”
季逸诚看了眼不自在的弟弟,微笑道:“别担心!听你大舅妈说县主是一个性子极好的,咱小妞妞是这世上顶顶可爱聪慧的女孩儿,将来你小舅妈见了你定会很喜欢你的,二弟,你说是罢?”说到最后打趣的看向幼弟。
季逸清握拳清咳一声,不看自己大哥,只对迎春道:“没错,小妞妞别担心。”
他见着大哥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不觉动了动身子,很不自在的样子,不知想到了什么,自袖袋中掏出一对白玉雕成的玉铃铛,递给迎春:“拿去顽罢!给你带的首饰料子装在你大舅母车上,一会子叫人送去你院里。”
迎春看向贾赦,见他点头,方才双手接过,放在帕子上细细赏玩,这白玉铃铛虽不如羊脂玉这种玉中极品,却也是白玉中难得一见的珍品,玉质白腻色泽温润通透,既可以当做玩器,也可以佩上宫绦当做配饰。
迎春才向季逸清道了谢,便见大舅向自己招手,她忙起身走过去,季逸诚也拿出一块玉佛递给迎春,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这块玉佛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儿。
“这块玉佛并璧哥儿的玉符是舅舅特意请皇觉寺住持大师雕刻开光的,希望它能保佑你平安健康无忧无虑的长大。”季逸诚温和道。
迎春忍不住心里一震,抬眸正好看见他脸上流露出的疼爱怜惜之情,叫人不得不动容。
据她记忆中所知,这皇觉寺堪称是大晋朝的护国寺,如今的住持正是当今永安帝的堂弟,正亲王之嫡幼子,他出家的原因却是无人知道,或者说知道的人都讳莫如深。
总而言之,这位住持身份尊贵又精通佛法,一般人想见他一面都难,更遑论是请他亲自雕刻开光,仅凭这些就足以见得季逸诚有多疼外甥女,只怕传出去,最让人惊叹的是他的手腕、本事高超,竟同无尘大师也相交莫逆。
传言无尘大师未出家前同当今便是如同胞手足,后来当今拗不过无尘大师非要出家,等他出家为僧后,永安帝生委屈弟弟,更是拔出千倾皇庄与他,如今身为皇觉寺住持的无尘大师,被当今三天两头的以谈论佛法之名请他入宫,只是无尘大师不堪其扰,干脆把寺里事务扔给弟子,自己闭关研究佛法去了,如今已是两年未出现在人前。
迎春暗忖,只怕这块玉佛同玉符也相当于是一道护身符罢!现在有了两位年轻有为的舅舅,又有了无尘大师亲自雕刻开光的玉,这府里更加没人敢怠慢姐弟两个了。
迎春心里感慨万分,只觉得念华这两个弟弟没白认,冲季逸诚行了一个万福礼,笑道:“迎春多谢舅舅了,如今甥女儿的吃穿用度都是长辈所赐,没有什么谢礼,上回在娘亲留下的书里面找到了几张酒方子,等到酿出来就请两位舅舅品尝。”
季逸诚伸出手抚抚她的头:“好好好!你娘亲酿的酒最合我的口,现在舅舅只盼我们小妞妞的好酒了。”
季逸清也笑着点头称是,道:“咱们小妞妞这么聪明伶俐,定能酿出最好喝的酒来。”
迎春重重地点点头,表示一定会酿出好酒来,毕竟她手里有秘密武器嘛!
一时间,房里其乐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