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应嘉定睛看着女儿,只见她还显稚嫩的脸庞此刻满是坚毅,似乎有满肚子的话要跟他说。
甄应嘉想,不管下面说的是什么,都不适合宝玉听了。于是他叫下人将宝玉挪到了后头的车上,折腾一番他刚上来,便见芷音在他面前跪下了。
&亲!”这一声父亲喊了出来,伴随着便是决堤的泪水,“太子妃,她是叫人给害死的!”
什么!甄应嘉一惊,下意识反驳道:“这不可能!东宫里谁会……”
说到这儿,他已经想起来还有赵侧妃了。
传说中盛宠十几年未曾消退,生下一个跟康和出生日子相差无几的次子,在太子支持下跟太子妃打了十几年擂台的赵侧妃。
&是赵氏。”芷音看见父亲明显已经想到了人,含着眼泪道,“赵氏把太子妃害死了!”
&可能!”甄应嘉还是不相信。
&宫上上下下那么些人,太子妃屋里光伺候的人就不下三五十个,太子妃时时刻刻都在至少四五个人眼皮子底下生活,就算赵侧妃有这个胆,她也找不到这个机会!”
甄应嘉仔细看着女儿,觉得她是不是想多了。
芷音摇了摇头,抹了抹眼泪,“还是有可以做手脚的地方的,况且只有千日做贼的,哪儿有千日防贼的。太监每日进入,算起来只要收买四个人,他带进来就没人查得出来了。”
&是说毒杀?”甄应嘉犹豫道:“那太医呢?太医就什么都没查出来?”
&医能管什么用?”芷音很是不服气道:“宫里每年死那么多人,有哪个是没过过太医的手的,他们的医术水平有限。”
甄应嘉还是摇头,“太子妃是主子……”虽然他知道就算是古代,也是有不少人想挣脱这种主奴的关系的,但是想归想,敢下手的人凤毛麟角,况且又是在皇宫,死的人又是太子妃,一旦事发,别说株连九族了,十族连坐都是可能的。
况且太子妃前前后后那么多人看着,甄应嘉又看芷音,只见她虽然已经不哭了,但是情绪还是很激动。
甄应嘉虽然下意识还是不相信芷音的话,但是不由自主已经开始想康和了。
不管是不是赵侧妃下的手,康和现在回到东宫,过的都是苦日子。
唯一站在他这边的亲妈死了,亲爹和姨娘是真爱,而且这俩也有个从小受宠到大的儿子。虽然他觉得康和很是坚强,但是在这等处境下,不但心里苦,还得打起精神来怕别人算计他。
芷音见父亲摇头,正想说些什么,却见父亲摆摆手,道:“我仔细想想。”说着,他戳开了他的金手指。
太子妃的头像已经灰了,下面什么都没有了。
他又戳开赵侧妃的主页,上面依旧是些关于饮食衣裳等等无关紧要的话题,他又拉到太子妃死的那两天,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还是什么都没发现。
赵侧妃行事跟往常相比,一点一场都没有,连动态的数量也没变多。
这么一看只有两个可能了,第一,芷音是猜测;第二,赵侧妃心思细腻,从未将这等事情跟任何人提过一字半句,所以他自然也是看不见的了。
只是……甄应嘉看着芷音,眼神里有点怀疑,他伸手将一直跪在地上的女儿拉了起来,跟当初安慰其他一子二女的时候一样,将孩子搂在怀里,道:“你跟父亲好好说说。”
甄应嘉的声音听着很是温情,芷音靠在他肩上,道:“我刚去东宫的时候,过得很不好,她们人人都知道我是干嘛来的……”芷音抿了抿嘴,“一直到去年重阳前后,我在书房往小花园的便道上遇见了太子妃,我这日子才算好了起来。”
听见重阳前后,甄应嘉知道这是康和办的事情。
一想起康和,他就觉得无论事情真相怎样,那怕是他疑神疑鬼呢,总是要找个机会提醒他一下。
不过东宫必定有太子妃的心腹,如果太子妃之死连他女儿都能看出蹊跷来,说不定已经有人提醒过康和了。
“……太子妃对我特别的好,她给我重新安排了屋子,准我在屋里摆一个母亲的牌位,每逢佳节也许我上香祭拜。”芷音吸了吸鼻子,“那件做了一半的衣裳,也是太子妃给我补全的。”
&一直说想养一个女儿,我……”芷音说到这儿,已经是泣不成声了。
甄应嘉轻声道:“快别哭了。太子妃的嫡子已经回去了东宫,我跟他一路上京,颇有交情,你调去太子妃屋里,也是他给安排的……”
芷音抖了抖,甄应嘉急忙抱紧了女儿,道:“可是冷了?过两天等我跟他见面的时候,就跟他提一提这事。不过我想着东宫的下人怕是已经跟他提过一些了。”
芷音嗯了一声,鼻音很重。
甄应嘉又道,“我这次上京就不打算回去了,你祖母不在,你又在太子妃面前学了不少,正好跟纪楚一起管家,纪楚你记得吧?”
&上回送衣服的那个。”
甄应嘉点头,下巴正好轻轻磕在芷音头上。
&们家里在京城的宅子也有点小,还得张罗着买新的,你祖母上京少不得我得亲自去接,这一年忙的……”
&见过你弟弟了,他这一年更是调皮捣蛋了,还有你两个妹妹……”
在甄应嘉的家庭琐事里,芷音靠在他胸前软软的睡着了。
甄应嘉看着她天真无邪的睡颜,心说这也是个孩子,然后他叹了口气,谁知道上京之后事情越发的多了呢。
不多时到了家,甄应嘉一路抱着女儿进去,居然都没把她吵醒,这不禁让他越发的心痛了。
还有康和,在跟康和提醒之前还是得小心查证一下,不能单凭芷音一番话就冒冒失失的去找人,况且芷音眼下情绪还是有点激动,说了这么多,一点实质性的证据都没有。
康和、科举、太子妃之死、搬家、皇位更替……
想着这些烦心事儿,甄应嘉睡着了。
兴许是心事有点多,第二天一早天刚亮他就醒了,儿子女儿自然是一个睡得比一个熟,他吩咐了不许吵他们,叫着纪楚到了书房。
要把整个家都搬来京城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原著里贾琏陪着林黛玉去给林如海奔丧,顺带处理林家的后事,前前后后花了不到两个月,多半是将林家的产业都贱价甩卖了缘故。
或者是林如海自觉不太好,已经提前处理了一大半。
甄应嘉和纪楚一条条商量着,首当其冲的就是要找个大宅子。
首先甄母得一个院子,他也一样,而且还得有内外两个书房,闺女们长大了也是一人一个院子,儿子长大了也得两个书房,还有客房等等等等……
再加上甄应嘉还有那么点小心思。
比方什么时候康和来了,或者……这里可是京城,未来均价五万的京城,那可不是能买多大就买多大吗?
&得有个带水的花园子。”
随着甄应嘉一条条吩咐下来,纪楚的脸色有点为难了。
他去年就曾来过京城,对京城的房地产行业也算略知一二,老爷的这个吩咐已经脱离了银子的范畴了。
不是说甄家出不起银子,而是规格这么高的宅子……可遇不可求,而且多半都得是国公,或者王爷的旧宅子。
自己买地也不是不可能,但是一来内城已经没这么大的地方了,二来自己建宅子,还得打家具,少说也得三五年才能好,可是金陵那边能拖上三五年再上京吗?
&爷,这怕是……”纪楚犹豫了片刻,只听甄应嘉又道:“倒是不用太着急,赶在明年春天都行。”
甄应嘉笑了笑,又道:“年底还得有一批官员致仕,盯着他们的宅子就行。”
两人正商量着,有一下人前来道:“老爷,贾府的两位老爷来了,小的已经将人带去了前厅,上好了茶点。”
贾赦和贾政。
他们两个过来做什么?
甄应嘉起身,“你先办说好的这几样,剩下的我们改日再说。”
甄应嘉随即去了前厅。
他一进去,便见贾赦贾政两个起来迎他,先开口的是老大贾赦,“你这宅子虽不大,不过看着倒也还精致。”
贾政记得临走的时候贾母让他请甄应嘉到荣国府做客,况且贾政也想跟甄应嘉好好聊聊。比方科举的事情,比方辞官的事情。
又或者他这次进宫,皇帝究竟是个什么意思?皇帝对他们这种辞官再考的官员究竟是鼓励还是支持。
只是上次派人去金陵态度似乎强硬了一点,所以……贾政道:“怕是不够住吧,还有你家里的下人,你多年没上京,怕是这些人要懒散了,不如去我府里住。”
这一句话出来得罪了三个人。
首当其冲便是贾赦了,什么叫做“去我府里住”,就算贾政现如今住这正房,他贾赦才是荣国府的真正主人!
再一个就是陪着甄应嘉来见客人的新近管家纪楚了。
他才当上管家没几天,就被人说手下“懒散”,虽不敢真的给贾政白眼,但是心里的确已经翻了好多个了。
最后一个便是正儿八经的主人甄应嘉了。
他原来就因为两人的儿子小名一样,对贾政没什么好感,后来他辞官,金陵城里相熟的人不免也要在他面前提一提跟他处境相似的贾政。
甄应嘉觉得不管是原主还是现在的他,都是完爆贾政的,但是被这么比来比去……不高兴还是不高兴!
本来就没什么好感,所以在他看来,贾政这话真的是处处是槽点。
甄应嘉眯着眼睛笑了笑,道:“倒是不麻烦你了,我们这儿住得挺好。”
贾赦乐得看气氛僵硬,不过要得罪人也是老二一个人得罪,对于这个一回京就被皇帝宣进宫里的人,还是要好好相处的。
于是贾赦出言补救道:“老二这说的什么话,甄家家大业大的,又不是什么破落户,去我们家里做客便是,如何能借住呢?”
贾政眯了眯眼睛,心里冷笑一声,这个傻哥哥,被他压了这么些年还没学乖,现在还不是被他当枪使了。
若是一开始就请甄应嘉做客,他必定推辞,现在看他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