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认可 第71章 完美落幕

    唐陌没有出来，她只是冷眼看着那些人把宝玉解开放在了滕屉春凳上，正要抬走的时候，她抬手制止了。

    听着外面贾母和贾政的争吵，她突然意识到可能是贾政借这件事要发作了。

    为了什么呢？又或者说发作之后会发生什么事呢？

    唐陌按了按自己的心脏，有什么想法呼之欲出。

    “姨太太！宝玉素来……”

    “死不了放心吧。”唐陌冷冷的撇了一眼自以为是的丫头。

    到底是贾母身边侍奉的，就算比不上鸳鸯那么受宠，可贾家的规矩就是“长辈房里的阿猫阿狗都是有脸的”，自然也就纵得一众丫头婆子没了王法了。

    唐陌让人把宝玉架了起来，狠狠给了他一巴掌，道：“给我醒来！你还要这么不知世事到什么时候！”

    今天这一顿打对于宝玉来说算是个无妄之灾，但是平心而论，宝玉也确实该打了。

    他已经十二岁了，不说什么根骨奇佳被人抱去学武，也不说什么天资聪颖弱冠三元，至少这个年纪该要下场去考一个童生了，不是一定要考上，但是总要有这个过程。

    生而为人，一年有一年的经历。人可以失败，但是不可以一片空白。否则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宝玉其实没有被打的多厉害，他意识清醒，知道是这个他向来不尊敬的姨娘保住了他。

    可他不敢说自己没有事，不然万一父亲又折回来可怎么办？

    他装病躲难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身边的人都是这么说的，都说他身子不好，不能劳累或者不能责罚，所以他自己都已经要习惯这种逃避问题的方式了。

    可唐陌一巴掌把他打懵了，他几时受过这种委屈？自小以来，除了父亲对他时常不假辞色以外，还真没有人对他说过一句重话，更不要说打他了。

    唐陌最看不得人畏畏缩缩的样子，自然一眼就能看出来贾宝玉其实没有大事，接着说：“把宝二爷就这么一路架回他的院子，谁敢把他抬了走，谁就试试！”

    一边的丫头声都不敢吱，只能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往后头走，也不敢偷偷的跑了。

    不多时，一行人就都到了贾宝玉的院子，唐陌连卧房都没让他进去，一整衣裳就往正位上一坐，那架势，就像是要公堂会审一样。

    这院子还是贾政给探春和贾瑔分院子的时候随手拨下来的，只是不常用，宝玉还是跟着贾母一同住，但也有人看着时常打理。

    这会儿贾政和贾母正在贾母院子里谈话，唐陌又不能把宝玉带回她的院子，自然只能随着宝玉到了这一处院子。

    唐陌冷眼看了贾宝玉长了这么些年，实在是不明白这孩子哪里来的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什么男儿女儿，什么鱼目珍珠的。

    就好像真的是天赐的一样。

    可这样的天赐哪里是一个日渐走下坡路的世家应该有的呢？贾宝玉能够得到贾敷贾衍的认同和维护，其天分不该是这什么人间享乐，总要有什么过人之处才对。

    唐陌斜倚在一边靠手上，很是好学的问：“宝二爷，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你几岁了？”

    宝玉本来是打算第二天去好好拜访唐陌顺便取经的，谁知道突然就有人传他说老爷找，他就知道要糟，不管是不是他真犯了错，又或者其实是父亲来火了，反正一顿骂是免不了的。可他也想不到是一顿打，虽然也没打几下，但还是吓得够呛。

    这会儿也被唐陌问住了，直愣愣回道：“我……十三了。”

    唐陌煞有其事的点头：“十三了啊，那很好啊，这个年纪差不多是可以去童生试了，宝二爷可有下场一试的打算？”

    宝玉心里对这些东西很是不以为然，当下道：“哪个……”

    唐陌抬手制止他说下去，自己说：“我猜宝二爷必然是要说，这不过是些沽名逐誉之流，你是不屑的，是不是？”

    宝玉一愣，便道：“姨娘既然知道，又何须再问我？”

    唐陌冷笑一声，转而一抬手就砸碎了一只杯子，道：“沽名逐誉？你还不屑？你很好啊贾宝玉！你以为你几岁了！这个年纪的公子哥儿早就该苦读圣贤书了，哪像你成日家花马掉嘴，真是温香软玉好不快活！”

    宝玉素来胆小，说直接点就是怂，一旦有人对他严厉点儿，他就不敢回话了，这会儿更是吓得一缩。

    唐陌正要说话的时候，外头有报：“瑔三爷三姑娘来了。”

    原来贾母被人通知说贾政要打贾宝玉，一时没顾上贾瑔和探春，自己急赶急的就去了，贾瑔和探春反而是没打算跟了去，不然到时候他们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也不好就看着自己兄弟被打，一合计，干脆就在那里等着好了。

    毕竟贾政什么时候跟贾母争执争赢过？

    可世事无常，他们没等多久，贾政和贾母就回来了，两人一看那不对劲的气氛，找了个借口就出来了，一打听，这才知道唐陌和贾宝玉的所在，于是就赶了过来。

    唐陌停了一瞬，但并没有影响到她今天要好好整治一下贾宝玉的打算，接着说：“你有什么资格说那些人沽名逐誉？你有什么能耐！是你身边貌美的丫头子们多，还是你每天不愁吃穿，又或者是你那一手调胭脂的好本事？这些，哪一个是你的？我就问你有什么！你的丫头子们，是老太太拨给你的，要不是你娘疼你，你还不是像我的瑔儿一样身边只有小厮？要不是你投了个好胎，你哪能一顿顿鸡鸭鱼肉吃了还嫌腻的慌？要不是你家有这么个院子，又有那个钱养的起你，你凭什么一天天书也不读事也不做净去调些什么胭脂水粉？”

    贾瑔和探春进来之后，也不敢惹自己盛怒之下的娘亲了，只能老老实实站在旁边看着。

    宝玉发了痴，就道：“我本也说我这胎投得不好，只好就着这些金银细软包裹着我这样一根栏木头罢了，有一时的快活就享一时的快活，倘或一时没有了，化做了灰……也就是了……”

    唐陌就直愣愣盯着他，也不打断他，就看着他说，直到把他看得声音几乎发不出来了为止，才说：“说完了？你这是不是在蹬鼻子上脸？或者应该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如何这般说……”

    唐陌气得一拍扶手：“那要怎么说？说你天资聪颖能看透人世间本质？我倒是敢说，你敢不敢认？！你怎么就不明白呢，这么多年来，你不过就是个只知道依靠家族荫庇，一直在被人养着的废物罢了！好好好，你即是觉得你胎投得错了，那便试上一试。”

    贾瑔探春对视一眼，都感觉到了娘亲的不同。

    更加肆无忌惮了。

    就在早上的时候，唐陌还不好怎么批评贾宝玉的，这才过了多久，还没吃晚膳呢，就这么明目张胆的训斥起嫡次子了。

    要说没有底气，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信的。

    而能给娘亲这样的底气的，就该是只有那件事了。

    想到这里，姐弟两个都有点不可置信，但眼睛里面都有着惊喜。

    而宝玉还没察觉到，却也有点慌张了：“试什么？”

    唐陌冷笑：“你说你不屑这金樽玉箸锦衣貂裘，那就给我也去外面待上几天，保证你玩儿的开心。”

    外面……

    贾瑔又和探春对视了一眼。

    这个外面指的是哪里？

    唐陌招手叫彩蝶上来：“叫羽纯来领了人走。”

    彩蝶一时有些拿不准主意，这可是宝二爷，哪儿能这么……

    一边守着被压得气都不敢喘的贾母身边的丫头听见了当时就急了，不说她没照顾好宝玉，这个搪塞一下也就过了，要是真叫一个下人把这位爷带走了，她绝对要吃不了兜着走了。于是也顾不得唐陌盛怒了，连忙阻止：“赵姨娘！”

    唐陌眼睛一眯：“或者打发了出去，或者哑了去山里，或者就装傻卖乖，姑娘觉得呢？”

    那丫头知道这是在说她，算是把她的后路都堵死了，一时间就不敢再说话了。

    不阻止，贾母饶不了她，阻止了，她又是死路一条。

    可是如果不和唐陌唱反调的话，兴许唐陌还能保下她也未可知，如果现在非要阻止，不说贾母会不会救她，就是要救，怕也要来不及了。

    两厢一权衡，那丫头就不敢有动作了。

    贾瑔见势不对，连忙上前跪下：“娘，您这是要把宝二哥带去哪儿？”

    唐陌道：“我本打算叫他同你去义山磨练一番……”

    贾瑔急了，道：“娘！那义山是个什么地方你不是不知道，进去容易，出来可就难了！我们家，父亲就剩了这一个儿子承欢膝下，娘怎可下此决定！？”

    唐陌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是以我也没说让他和你去，你是打小就去了，这么一年多虽是折磨的够呛，但是好歹没有缺胳膊少腿儿的。这要是换了你的宝二哥，年纪又大了，又是打小的娇生惯养，又是老太太的心头宝，要是去了怕是要去了半条命，就是看着你父亲，我也不能这么做，何况，就是我要送，义山也不见得会要。是以要去哪儿我自有安排。再者，还承欢膝下？你问问你的好宝二哥，自他长大十二年近十三年来，何曾有过一次是真正让你父亲开心放心过？严重一点讲，这甚至就是不孝！一个十二岁的少年郎连孝道也不懂得，他还配为一个人吗？”

    一席话说得贾瑔也无话可说，后面的贾宝玉更是满脸羞愧，头也抬不起来了。

    他只知道惧怕尊敬自己的父亲，以为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总有老祖宗为他顶着。可他却忘了，当他一味的躲在老祖宗的身后躲避父亲的责骂的时候，他是把他的父亲放在了一个多为难的境地。做了父亲十二年的孩子，父亲所期待的是什么他不是不知道的，可是他就是不能按照父亲希望的去那么做，这其实就是不孝吧。

    人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可那是时势所迫的无可奈何。像他这样整日悠闲在家，怎么也不该数次违逆自己父亲的话，否则，就算是口头害怕父亲又怎么样呢，说白了还是不孝。

    贾宝玉可以一事无成，可以说是天赋不够，可是万万不能承认自己不孝，因为这就和女人的贞操一样，像是自己行于人世的一张脸，一旦没有了，不单单是别人要戳他脊梁骨，就是他自己也是不能接受的。

    可是这么些年他的所作所为，不就是不要了这张脸吗？

    唐陌于是开口催促了：“还愣着干什么？去啊！”

    彩蝶见贾瑔和探春都不再说话，没有办法，只好去叫了羽纯过来。

    如今羽纯其实已经怀孕了，大夫才刚刚确诊，说是有了一个多月了，林之孝喜得无可无不可的，就差没有跑来唐陌门前跪下磕头谢恩了。

    所以羽纯只是占着管家娘子的名号，但并没有做什么劳心劳力的活计。如今被叫了来，也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路上彩蝶与她细细的说了，她心里一动，好像知道了唐陌的目的，但面上还是做了个惊疑不定的样子。

    待到了唐陌面前，她正要跪下，唐陌连忙说：“你身怀有孕，况且如今又是头三个月，切莫轻易下跪。快快坐下，快铺上软软的垫子。”

    羽纯跟唐陌也不瞎客套，就顺势只是福了福身子，坐了下来，才问：“姨娘叫我来，什么事么？”

    唐陌也不打算隐瞒，说：“我是叫你来领了这宝贝凤凰蛋，回头带出了府交给羽叶婆家，那家有两个秀才，还有一个举人女婿，可以说是家风非常好了，你带了他去，好歹叫他学会点东西。不求让他洗心革面，至少要叫他明白，那些什么被他称为禄蠹的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本来这也不是什么说不得的腌臜事，她坦坦荡荡说出来，这里听见的人众多，也就不能断章取义的到贾母面前进言了。

    羽纯看了周围的人，都不敢反驳，就知道唐陌必然是发过火的，当下只是问：“那老太太那里追究起来，姨娘可怎么办呢？”

    唐陌满不在乎的说：“你且安心，我猜老太太也不能一直这么宠着他，老太太越是宠他，他就越应该拿出点本事来告诉老太太，她没有宠错人才是，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呵，你都想不到他一点半点可以拿出去同别人说起的好处！这样怎么堪称国公府的公子？”

    羽纯也就不再纠结这一点，就唐陌这架势，此事定然是十拿九稳的了，那就没必要再说了。

    于是羽纯就向宝玉告了罪。

    谁知宝玉很是乖巧的说：“宝玉知道姨娘是为了宝玉好，宝玉不会再不懂事的。”

    唐陌有点惊奇，她做什么了？怎么贾宝玉像是突然觉悟了一样？这就有点恐怖了……

    但唐陌并没有说什么，她一点也不期待贾宝玉是这么个容易醒悟的性子，何况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是如今醒悟了又如何？做不到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多他贾宝玉一个。

    贾宝玉也没有多说什么，异常乖巧的随着羽纯去了。

    只是堪堪要出了门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他的“木石前缘”，急急的回头道：“瑔弟！哥哥的心愿就交给你了，你要记得，千万千万！”

    唐陌一脸疑惑的看着这两人的互动，但却并没有说出来。

    只见贾瑔也坚定的点头：“二哥哥放心，此去二哥哥若能识得世间人情俗事，这等凡间心愿，我必然全力推成！”

    宝玉这才像是得到了什么很重要的保证一样，郑重的道谢：“那二哥哥在此就先多谢瑔弟了。”回头又恭恭敬敬的对羽纯说：“姐姐，我们走吧。”

    唐陌偷偷翻了个白眼，这是要奔赴前线打仗吗？她不过是让人把他带到书屋里面看看人间百态罢了，也好好过过普通人家的日子，至于这么千叮咛万嘱咐的吗？这一个个神神叨叨的简直该吃药了。

    而她正要把贾瑔招上前来仔细问问，突然似兰就来了。

    唐陌看着似兰喜上眉梢的表情和急不可待的动作，不知怎么的自己心里也砰砰跳了起来。

    来了！这么多年！她没有一天停止过期待！

    似兰也知道对方可能已经猜到了，于是赶紧上前来道喜：“恭喜姨娘！不不不，瞧我这笨嘴儿！应该是恭喜太太！恭喜太太贺喜太太！”

    唐陌喜得站了起来，难掩激动：“可是，可是当真！”

    似兰道：“是老爷亲口说的！老爷一刻也等不得了，这才打发了我来赶紧先告知了太太！”

    唐陌愣了一瞬，终于笑了开来：“终于……”一时又想起了贾政，忙问：“那老爷人呢？”

    似兰道：“太太不必担心，老爷还在路上，不多时就会到了。”

    唐陌这才放了心，道：“赏！但凡我有的，你尽管挑！”

    似兰也乖觉，知道这一天许多人已经等了太久了，唐陌这么喜形于色也是该的，于是说：“那我这就先谢过太太了。”

    接着就退了下去。

    唐陌也没再说什么，她突然很想见到贾政，就是很想。

    想有一个人来与她分享这巨大的喜事，想告诉他，她腹中的孩儿，总算是能堂堂正正称一声嫡出！

    她一定会像护着珍宝一样的护着这个孩子，绝对不出半点差池！

    虽然后来她发现，那个差池出大了……这是后话了，暂且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