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来与贾母说,贾母高兴道:“此事亦早不宜迟,鸳鸯,即刻传袭人来。”
鸳鸯心里咯噔一下,看来各人的命运,就要见底了。她磨磨蹭蹭地来到宝玉房间,见袭人正在与宝钗说话。宝钗见是鸳鸯,忙与宝玉站起来道:“鸳鸯姐姐,坐!”
“我这里还有事呢,老太太太太叫袭人过去,有话要说。”
袭人听如此说,心里有疑,什么事还有老太太王夫人一起叫她,难道是为了??????袭人心里一喜,嘴上却道:“不知老太太太太叫我干什么。”说着话,跟鸳鸯出来。
鸳鸯不敢在路上告诉袭人,只是闷着头在前面走。袭人笑道:“你怎么跟个闷葫芦似的,老太太太太叫我干什么?”
鸳鸯站住,回头看了一眼袭人,脸上现了忧愁道:“你去了便知!”
袭人见鸳鸯这般情形,刚才的高兴劲儿一下子没了。追着鸳鸯道:“你倒是说话呀,叫我干什么,急死人了。”
鸳鸯拉着袭人,站在那里,欲说还休,“哎呀,你让我怎么说好?!你到了便知。你要有心里准备。我只是一句,你一定不要急!容我们过后再商量商量。”
说着这话,拉着袭人就走。袭人感觉那腿,似千金重。鸳鸯不敢耽搁太久,几乎是靠拉着袭人才来到贾母面前。
袭人给老太太王夫人道了万福。王夫人道:“袭人,你来了。有件事要跟你商量一下。”
袭人已经预知不好了。她没言语,紧张地看着王夫人。
王夫人道:“你如今也有二十二了吧。”
“是!”袭人点了点头。
“你服侍宝玉这么多年,是最稳妥的,我们都看在眼里。我跟老太太商量,觉得你年龄也不小了。老话说女大不中留啊。如今宝玉呢,也是刁三歪四。不用瞒谁,都知道他是因为黛玉。老爷上回回家,说府里现在大丫头不少,能放出去的就放出去。能配小厮的配小厮。但是我跟老太太觉得唯独你,该有个好去处才是。若是把你放回去,由你哥哥嫂子寻人家,不一定能落得好。前些日子为你这事。我是操了不少心。便令琏儿在外面物色,第一要人才好的,第二脾气性格要好的,第三要家道殷实的。如今倒是有这么一人,我私下里几方打听。觉得还不错,很适合你!不知你意下如何?!”
袭人呆了,站在那里摇晃着要站不住。鸳鸯忙地上前扶住。贾母见了,道:“袭人,你也是跟过我的,我知道咋咋地让你离开贾府,搁谁也舍不得。我又何尝舍得你走?然而女人,都要走这一步,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个道理相信你懂。我没给哪个丫头做过主。今天我就为你做主了。你也不必回家去,你作为我贾府的人嫁出去。你的娘家便是贾府。我对琏儿说了,这个人如果以后对你不好,贾府为你撑腰子。除了男方出得不薄的聘礼,我也为你准备了丰厚的嫁妆,一并带了去。琏儿给你保媒。你先回去想想,再来回话!”
贾母见袭人呆在那里,又对鸳鸯道:“鸳鸯,你去陪陪袭人,你们姐妹一场。多唠唠知心话。”
鸳鸯口里称是,扶着袭人出了老太太屋。袭人眼泪再也止不住。鸳鸯知道,此刻说什么也没用,得让她哭一会。想着袭人的命运。不觉自己也潸然泪下。
要说袭人去的人家,原本是很好的。只是在贾府,大丫头做惯了,心理上又认准了要做姨娘的,呼啦啦要出去,这搁谁头上都受不了。况且。自己还有个难以启齿的缘故,那便是她已经把最尊贵的东西,献给宝玉啦!
在一山石后面,鸳鸯与袭人抱头痛哭。小红来大观园里,见她两个在抱头痛哭,不便上前。便回去了跟平儿说。平儿奇怪,好好的遇到什么事?便即刻过来,见了她二人,那时两个已平息下来,只见两个眼睛红肿。平儿上前问明缘由,又是落一回泪。
“我便死了,也不出去的!”袭人道。
“胳膊拗不过大腿,何况是老太太太太的主意。”平儿道:“如今贾府这般光景,怕是要萧条到底了,出去也好。”
“你这话,说给谁听呢?我拿你当知己,如今听了你的话,就像是风凉话。”袭人恨道。
“你也别急。平儿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宝玉要是好的,会让你走么?!如今为了林姑娘,闹得鸡飞狗跳,你被编排不算,便是宝姑娘,也是忍了又忍。你即便留下来,这日子可怎么过?”鸳鸯道。
袭人嚎啕大哭,两个又是轮番去劝。平儿道:“二爷跟**奶私下还说,当初就不该让宝姑娘冒充林姑娘,害人害己。如今宝玉这情形,难以跟宝姐姐过好日子,只怕以后有变数。我在这里说,我们外面可不能说去。”
鸳鸯道:“这还要谁说?别说他们,便是老太太太太,如今也是后悔不迭。可是世间哪有卖后悔药的。依我主意,你也别哭。如今宝玉不是原先那个宝玉了,再留恋他,他不留恋你了。”
袭人只是哭,她感到天都要塌了。原先的依靠没了,如今自己就想在一个旷野,四周都是吃人的狼,让她无法生存下去。她透不过起来,只觉胸口憋闷。作恶了半天,一口喷出血来,把两个吓得一跳。忙地给她捶背。
什么话也听不下去,两个把她扶回房里躺下。袭人只觉昏昏沉沉,睡去了。
两个出来,宝钗也是长吁短叹,没了办法。各人的命运,由她去了。
鸳鸯过来找宝玉:“袭人下午吐了血,怕是伤的不轻。”
那时宝玉听贾琏说过,知道袭人要嫁的是蒋玉菡。到了晚上,坐在袭人床头,百感交集。见袭人醒来,便扶了他起来,要喂她吃药。袭人道:“二爷,我也不敢劳动你。”
宝玉道:“你也不必说这些丧气的话了。我如今跟你说实话,我看到宝姐姐,我的心里就如同刀扎一样。虽然林妹妹的死不是宝姐姐的错。但是我心里过不去这个坎。林妹妹走了,如今我对林妹妹的心,可以公布于天下。都说宝玉宝玉,我连个玉也保不了。我还能保谁?我现在的脑海里,全是林妹妹的影子。我知林妹妹的事与你无关,但是林妹妹不在,我的心里对谁都有意见。我对这个家已经彻底冷了心。我希望你能理解。我不知什么时候,会走出这个家。我跟宝姐姐,是无法过下去的。”
宝玉停了停,又道:“其实你这回去,也算是有了着落。二哥跟我说,是东街的蒋玉菡。他跟我好多年的交情。前天我特意去与他见面,已经说透了你的事。你放心好了,他的脾气秉性极好,他会对你好的。”
袭人听宝玉说了这些话,心惊不已。原先对他的恨,一下子烟消云散。这话。也是这个呆子说了知心话。袭人比谁都清楚,他与宝钗过不到头。此刻,袭人却为宝玉担心起来。
袭人从床上坐起来道:“你也别这样,既然你让我去,我去罢了。你还是好好的跟宝姐姐过日子。林姑娘再好,她人不在了呀。你别再犯傻,日子还要往下过。人这一辈子,谁不遇上几件不顺心的事?灰心总是暂时的,时间久了,淡忘了。就好了。”
宝玉道:“你是没经历过,你哪里知道我的心?”
袭人哭道:“你光晓得你心里苦,你可知道我心里有多苦?!”
宝玉想到袭人跟了自己这么久,原是对她最好的。所以过问他的婚事的时候。现在想来,虽然是无意识,但是从心里希望袭人过的好。如今听了袭人这话。袭人的心是全在自己身上了。宝玉再也控制不住,抱着袭人痛哭。两个苦命人,为着各自的心上人,同病相怜。此时的心。是极理解对方的。
哭了一会子,宝玉给袭人说起蒋玉菡,说起以前在一起所有的事情。两个歪在那里,说了大半夜,不觉睡着了。
第二日,宝钗起来,见他两个横在一起,衣服也没脱,走出去,带上门。见左右没人,推倒一把椅子,宝玉袭人被惊醒。抬头看看,不觉已经天亮。
两个忙地起来,洗漱完毕。袭人也不梳头,在那里发呆。宝玉连饭也没吃,出去了。
宝钗心里狐疑,以为他们两个昨夜有了主意,不会宝玉答应她留下来吧?这话又不好问袭人。只得怀了心思出去了。
到了晚上,宝玉回来,依然不去宝钗房里,过来与袭人说话。两个只说到半夜。袭人的心里空洞,有许多的不甘。她不知要怪谁去。一股邪念起来,对宝玉道:“我对你的心你是知道的,我早已跟你不清白了。你今晚别走,好好地在这里陪我,我也不顾什么劳什子礼节,问起来,我一人担了。”
宝玉听如此说,来了精神。这两个苦命中人,不管不顾,要抗争一回。投入了所有的激情。一次又一次冲撞中,酣畅淋漓。麝月在隔壁听得真切,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出嫁的日子,对于丫头而言,已较为隆重了。袭人过了门,那边没有公公婆婆,只有蒋玉菡一个人。洞房当夜,袭人对蒋玉菡冷冷道:“我有个事跟你说一下,我已不是黄花??????”
“别说了,我都知道。我会对你好的!以后家里所有事情你说了算,钱归你管。你让我向东,我绝不向西。若说我蒋玉菡今日拿话敷衍你,我对天发誓,我??????”
“新婚之夜,也不觉得晦气。好好的发什么誓?”袭人白了蒋玉菡一眼:“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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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黛玉袭人迷糊眼睛睡着,天已大亮。蒋玉菡不便叫起黛玉,让丫头走路轻些。
清儿林于氏早已洗漱完毕。蒋玉菡见着,问了声早,过去拉话。陆陆续续知道黛玉府里的事。让他震惊的是,苏州林府原来就是她家。那林府作坊的绸缎,在京城卖的老贵,却还经常缺货。对于林府绸缎,蒋玉菡只能仰望。他不知北静王府通过什么路数,从哪里进得货。
对于蒋玉菡那个小布店来说,只能卖些当地的货。生意也还将就。蒋玉菡来了兴致,又问了有关黛玉府里的情况。清儿也没瞒,没必要瞒,都说了。蒋玉菡傻在那里,怪不得黛玉提到太后的时候,就像提家人一样那么随便。
蒋玉菡招待了两位饭毕。临近中午,黛玉袭人才起了床。
“你今个没去店里啊?”袭人见蒋玉菡还在家,便道。
“没呢,客人在,我让小德子去看着门脸呢。夫人你来!”蒋玉菡忙地把袭人招到一边道:“你知道,那林府绸缎是哪个的吗?就是这位小姐的?!”
“啊?!”袭人楞了一下,笑道:“那不正好,让我们店里也进一些她作坊的货。”
“成吗?”
“什么叫成呀,那是必须的呀。我来跟林姑娘说。”
黛玉见袭人两个在那里叽咕什么,道:“你们在说什么呢?”
“姑娘,那林府绸缎是你家的?”
“是啊,怎么问起这个?”黛玉笑道:“我还想着,等我走了,去云瑞布庄拿一匹缎子给你跟孩子做衣服穿呢!”
袭人捂嘴笑道:“我家也开了个小布店,门脸不大。玉函说想从你那里进点绸缎,不知道行不行?”
“从我那里?苏州?这么远,折腾什么呀?!你能卖多少,我让人捎带给你不就是了?!我每月都要运一次货来京,官府押货。到时我让人送来,你打赏点酒钱给他们就是了。不要多给。我每月还有给他们不少的打赏呢!”
袭人与蒋雨涵都喜呆了。袭人道:“小姐了不得,如今大发了。”
黛玉笑笑没有回话。那边丫头已经熬好了粥,请黛玉去吃饭。黛玉与袭人坐下,黛玉喝了一口,笑道:“你怎么也喜欢吃这个?”
“我为你准备的!”袭人笑道:“小姐在府里的时候,不是喜欢这个么?!”
“你还记得?”
“怎么不记得,那是宝玉??????”袭人忙止住话,没往下说。她偷看了眼黛玉,明显看到黛玉脸上一怔。接着缓和下来。
“这粥真不错,是东北的米吧!”
“是的是的!小姐,多喝点!”袭人调整过来,忙地用勺子给黛玉又舀了点。她知黛玉的饭量,不敢多舀。
这里黛玉与袭人吃着饭,那边早已乱了。
却说黛玉当日跟燕子说好,去的六王爷那里。然而到了下午,六王爷以为黛玉在燕子这里。却不想,遇着太后皇后在燕子这里说好。
太后正抱怨燕子:“你就不想颦儿好?这么好姻缘,她哪里去寻?”
“这、这,你们怎么不早说?竟是马后炮。”燕子一边气道:“待我紧张的不得了。”
见六王爷进来,行了礼。燕子给六王爷递了眼色。六王爷不明白什么意思,道:“燕子,你上回说你这里得了一本什么书呀?要我来拿。”
燕子领会,道:“你跟我到书房来!”
两个进了书房,燕子悄悄道:“你怎么来了,把颦儿一个人丢在你府里?!”
“她什么时候去的?我怎么没见着?”
“啊?她走了好大一会了,五个来回也到了。”
“啊?那我得回去,等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