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许风华 第28章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从穆王府内院传出。

    “不是你跟本王说，你娘告诉你那个女人身份可疑吗？有什么可疑的？啊？”

    被李沁扇耳光的是个清瘦的少年，少年看上去十三四岁，一直低垂着头，即便被打也一声不吭。

    “王爷，别打了，他还是个孩子不懂事，再打下去臣妾怕他受不住！”穆王妃哭着拽着李沁的胳膊，一个劲儿朝少年打眼色，少年却无动于衷地站在那里任打任骂。

    “我娘就是这么说的。”

    “你还敢嘴硬？”李沁怒火中烧，拔出侍卫手里的剑就要刺过去，被穆王妃拦住才扔掉剑吼一声：“滚出去！没用的东西！”

    穆王妃心疼地掏出手绢为少年拭去嘴角的血迹，苦口婆心地劝导：“你初入穆王府时才十岁，只到为娘腰这么高。转眼为娘都要仰着头跟你说话了。人在长大，个儿也在长，这心眼儿怎么一点也不见长呢？你义父心比天高，脾气大着呢，平时稍有不慎连我都会被他掌掴，你也是的，犯了错误，让你义父发发脾气这事儿也就过去了，干什么跟他顶嘴呢？”

    “我没有犯错。”少年理直气壮，“我说的都是真的！”

    “可是赐福……”

    “我不叫赐福。”少年纠正，“我叫王政。”

    “又说傻话？赐福是你义父给你取的名字，你可不能忘了这几年你义父的精心栽培。你刚到府中我就告诉过你，从此以后你不叫王政，叫赐福。”

    王政讨厌这个和狗一样的名字，转头就要走，被穆王妃拦住：“赐福，过了这么久，你还是不肯接纳为娘么？”

    王政扭头看着穆王妃，再一次纠正：“我叫王政！”小小年纪，脾气却一点也不小，说话的时候全身都在抖，仿佛只要争赢了他的称呼，就算战胜了皇权的一部分。

    几个月前有个自称是他母亲好友的人来府中送了封信给他，他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没有死，说他们被匪寇杀死是穆王的骗术，此后他就每天想着回江南临江找他们。可是穆王的师傅看上了他惊奇的骨架，说他是个练武的好苗子，这几年来，他一直接受着非人的训练。只要他有半点逃走的念头，立刻就会被发现，然后就会威胁他，敢不听话，就杀他全家。

    “你义父前几日到客栈探过了，已经确定那个女人不是许世安的女儿，你生母年纪大了，记性不好，或许是她记错了当年发生的事情了呢？”穆王妃怀疑，那王姑子和她相公老来得子，生下这个儿子的时候都快四十了，加上身体不好，那天上门寻子被驱赶又受了惊吓，一时记错也是难免。

    “我娘不会骗人！”王政坚持，对那个女人是谁并不感兴趣，他只恨李沁打他亲生父亲的那几十个板子。走出几步又折回来，“王政只有一个娘！”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

    穆王妃不怨他，怪只怪李沁当初就不该把这孩子抢回来，偏偏她又特别喜欢。

    李沁这小半辈子，干的坏事已经足够多了，所以上天要惩罚他。除了她这一正妃，他还有两个侧妃，四房妾室，可是至今都是膝下无子。前一阵怀王的二房夫人生了个儿子，那可是陛下的第一个孙子，还特意在宫中设宴欢庆，李沁当日就摆脸色给她看，他不高兴她是知道的。可府中这么多女人，没有一个能给他生养的，唯一一个怀上了的妾室，最后却查出肚子里的种是下人的。

    呵~这或许就是天意。

    “我要见王政！让我见见我的儿子……”王姑子趴在穆王府的大门前不停地哭喊，任凭看守的护卫如何驱赶也不肯走。

    她的身上脸上都是淤青，应该是这几天总被守卫驱赶时棍棒留下的，嘴唇也干得发黑，面容更是憔悴不堪。

    “让我见我儿子……就见一面！再见他一面我就走，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王姑子哭着请求，老伴儿前几日和她一同前来，挨了板子后突然下不了地，熬了几天，药也敷了，可是就是不见好，后来她心一横，用陪嫁的首饰换了些钱请大夫，结果去看的大夫都说他伤到了五脏六腑，就医过晚，现在……已经快不行了！

    她好不容易才从那位张大人口中得知儿子的下落，是如何也要让他回去送老板最后一程的。

    其实王姑子两公婆原来也是翠山人，算命的跟她说翠山那地儿不适合他们，想要生儿子就要搬出去，这才迁居到江南。后来有一次，她做好了华妙手要的丹药香囊给他送过去，当时他闲扯想赖账，还说不用了，最后一颗丹药已经给人吃了。吃他药的是翠山人，而且还活了下来。

    直到收到儿子下落的风声，上门寻子未果，没过两天，亲生儿子却突然出现在面前，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问她，说什么穆王怀疑她认识那个许世安将军的女儿时，她才说出自己的猜测。她说：“既然那姑娘长得和许将军的女儿一样，华妙手又正好救了个翠山瘟疫的姑娘，那就八成是她没错啦。”

    没想到这句随口一说的话害老伴儿挨了打，还差点伤了无辜的女子，都怪她这张贱嘴！

    “想见你的儿子？”

    护卫停止了驱赶，王姑子仰头，一个锦衣玉冠的男人走出大门，蹲在她面前语气阴狠地说：“你想见你的儿子，可以。但是你必须找出，许世安之女还活着的证据。”

    “我……我这一把年纪，老伴儿又病入膏肓我要到哪里去找呀？”王姑子打量着面前的男人，如遇救星，抓着他的衣角：“这位贵人，求求你，让奴家见见我的儿子！”说完拼命的磕头。

    “本王说过的话从来不喜欢重复！”李沁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老糊涂了的女人，道：“但是今日例外，就再说一次。只要你找到许世安之女还活着的证据，本王就让你见你的儿子。”

    “你……是穆王？”王姑子停止了哭声，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扶着门框站起来，仔仔细细盯着眼前的男人看了一遍，确定这就个人就是几年前出现在她家门前的男人没错，突然一下子扑过去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李沁猛地推开她，捂着血流不止的侧脸，气急败坏道：“来人！将这贱妇轰走！”

    李沁杀人如麻，之所以这么多年还留着王姑子两公婆的性命，为的就是牵制胁迫王政，让他留下替他卖命。

    “住手！”

    随着这声音落入耳中，七八个架着王姑子的护卫被人几脚踹开。来人身手敏捷，出招极快，穆王府个顶个的高手在他面前都成了练手的靶子。

    李沁回头，目光冷漠地从突然出现的少年身上扫过，“怎么不在后院好好跟师父练武，跑出来做什么？”一个从小被他培养成杀手的好苗子，连他师父都说这小东西长着副难得清奇的骨骼，怎能因此小事断送，他还要靠他铲除异己呢。

    王政抿唇死盯着他：“不许打我娘。”

    “政儿！”王姑子哭得痛不欲生。

    “好，赐福说不打，本王不打就是了。”李沁冷声道：“来人，拿些钱财给那个女人，再去给她请几个好大夫，好生为她相公治病。”笑对面前的少年道：“还不快回去练武？是想眼睁睁看着你亲爹去死吗？”

    王政从一生下来就没哭过，他好像不会哭，十岁的时候被抓走时也没哭过一声。现在看着巴巴望着他痛哭不止的亲生母亲，他握紧了拳头，也没有哭。

    *

    “穆王许诺，只要确定夫人您是许将军的女儿，就可以放我儿子和我团聚。”客栈的客房中，遍体鳞伤的王姑子表情平静，大概是之前太过悲痛，现在再也哭不出来了。

    听完王姑子的叙述，许颜恨不得马上冲到穆王府，把那个男人五马分尸，碎尸万段也行。

    世上竟有如此恶毒残暴之人！

    要真让他当了皇帝，天下还不得大乱？

    奈何这王八蛋掩饰得天衣无缝，连陛下都被他和气与世无争的样子给骗了！

    “夫人别生气了，瞧把您给气得。”丫头赶紧为她抚背顺气。

    许颜愤愤难平，久久不能平息，“王姑子，你刚才咬歪了。”对着旁边丫头的脖子做了个示范，“你该这么咬，咬他脖子这儿，这儿瞧见没？一口下去绝对血流不止，不死也会因流血过多在床上躺上十天半个月！”

    “夫人。”王姑子摇摇头，“奴家现下没有开玩笑的心情，还请夫人谅解。”

    “我没有开玩笑。”许颜认真地道，支走了丫头，这才说道：“除非你杀死他，否则，就算你把我交给他，然后告诉他我叫许颜，是许世安的女儿，他照样不会把你儿子还给你。”

    “为何？”王姑子感到绝望。

    “你想想，如果不是你儿子王政被他看重，当年他回去后知道你有所隐瞒，岂会放过你们？”

    “夫人您的意思奴家不懂？”

    许颜看她的样子就知道是被逼傻了，一门心思想要儿子，已经失去判断的能力，不厌其烦的耐心解释，放慢了语速：“穆王，是在利用你，和你的老伴儿，威胁王政。”这么说她应该能理解了。

    见王姑子恍然大悟，许颜接着说：“而我，又是另外的一个幌子。我现在和你的位置相同，也是即将成为被利用的人，只要你跟他提起让华妙手指认我，我就会成为穆王握在手里的把柄，他会借此威胁襄亲王，让他交出兵权，而我到时候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死。”

    “可是……”王姑子六神无主：“我已经跟我儿子说了，华妙手曾救过翠山一名女子……”

    “你刚才不是说你儿子不会哭，说话也不会超过八个字嘛？”

    “是……但是……”

    “好啦别但是了，反正你信我的没错。”许颜之所以如此肯定穆王还不知道这件事，是因为华妙手现在还没被人盯上。

    还是李邺反应最快，得知穆王来找过她，立刻就派人暗中保护华妙手，只要那头没动静，就可以确定穆王还没查到。

    “可是允夫人……我还是不放心，要不……”王姑子说着跪在她面前：“要不您大发慈悲，假扮许将军的女儿，让穆王放了我的儿子，好不好？”

    望着面前可怜兮兮的王姑子，许颜哭笑不得。

    好吧，她刚才说了那么多，全都对牛弹琴了……

    许颜挤出个无奈的笑容，“我去，我去还不行吗？”扶她起来后又道：“明日狩猎会就结束了，可否容我回房与我家王爷道个别，明日再去呢？”

    终于安抚好王姑子，送走她后，许颜已经口干舌燥，恨不得马上飞到隔壁房间睡上一觉。

    飘回自己房间，她的男人已经倚在屋中的椅子上，等她很久，看样子都快睡着了。

    “明天一早，我得去趟穆王府。”她绕到他身后，从背后搂着他。

    “不准去。”

    “王爷！”她掰过他的脸，“那王姑子很可怜……”

    “本王也很可怜。”

    “……她见不着儿子都快要活不下去了。”

    “本王见不着你也会活不下去的。”

    许颜看着一脸认真的李邺，笑骂：“你烦不烦！”

    “看到你就不烦。”说完手臂翻转，将她整个人从背后捞到身前，动作轻松熟练，一气呵成。

    一个天旋地转就落到他怀中，许颜惊魂未定地怒视着他：“你……下次这样之前能不能先打个招呼？”好歹说一声再转呀，她都这么大个人了，成天被他抱来抱去跟玩具似的，着实太没面子了！

    “告诉你了哪还有这般刺激？”他挑眉笑看着她，“以前你的武功与我不相上下，本王还担心治不了你。”

    “是嘛王爷？”她冲他抛媚眼，指尖停留在他英挺的鼻梁上，嘴唇贴在他耳边吐气如兰，“妾身打赌，王爷过去治不住我，现在、以后，一样治不住~”

    李邺知道她想使坏，轻咳一声，俊美的五官看上去有些不自然：“颜儿我们……还是聊点别的吧？”过会儿张启会送卷宗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