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世名琴 第二十二章普庵咒一

    普庵咒

    相传为普安禅师所作，乐谱最早见于明末的《三教同声琴谱》。

    蒋乃文听完叙述道：“你说的事都是于国于民有利的大好事，我也不便阻拦你。只是北平如今在日军手中，你孤身一人前往，我有些不放心。这样吧，我替你挑两个侍从，再与戴老板打声招呼，必要时可以联络那里的军统组织寻求帮助。”

    说着叫来副官，吩咐一番后去挑选随从人选。

    隔了数日，人员安排好。一个叫高峰，是警卫团特攻组见习少尉；一个叫陆挺是某机炮连侦察班中士班长。两个都身怀绝技忠心耿耿。

    周珏背了琴与谱，带着二人与义父告别，直奔北平而去。路上对两个道：“到了敌占区，以后切记不要称呼军衔与敬军礼，叫我蒋大哥就好了。”

    两个点头应允。

    三人到了北平，先寻旅馆，安顿好后，就按着査先生当日交与的地址，找到那条小巷子。不想来回折腾好几日，就是找不到叶潜鹤其人。原来此处本是陋巷，日军进城后，早先的去了，后边的又住进来，中间人换了好几茬。问过左右的人，有些是从山东来，有些是从山西来逃难，大家都朝不保夕，哪里知道以前住过的人。

    周珏一时没辙，只得让高峰先找一处僻静的小院落租住下来，准备长期细细寻访。

    北平是个古都，最早建于隋代，是明清两代二十四个皇帝的皇宫，历来是人文荟萃之所。皇城根下气象自与别处不同，虽然战时也是人头攒动，车如流水马如龙。可以游玩的地点也有许多。宣统皇帝下台后，连紫禁城都对老百姓开放了。果真是：“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这日，三个人寻到琉璃厂附近，周珏以前曾听人提起过，这里是个卖古籍古玩的集散地，于是抽便想进去好好瞧瞧。走了几家，到了一个卖古籍的书店里，看架子中有几册线装的琴书，于是感兴趣地翻阅起来。

    不知多少时候，背后有一只手，大力地搭在肩膀上。

    扭过头看时，那人兴奋地大叫起来：“我就觉着像，蒋大哥果真是你，竟然会在这里巧遇到你。”

    周珏看原来是腾智浩，于是也兴奋起来道：“怎么是阿智兄弟你。”

    阿智拉着周珏的手，扭头朝店外喊道：“阿美快来，你看是谁在这里？”

    阿美闻讯进来，看见周珏赶紧飞也似地奔过来，手扶着胳膊欢快地蹦跳道：“蒋大哥，蒋大哥，原来是你在这里。”

    “我说这地方好玩，你还不想跟我来，看看，要不然都碰不到蒋大哥了。”

    阿美嘟了一下嘴道：“谁稀罕这些破东西破垃圾，要不是遇到蒋大哥，才是太大的喜事呢。”

    周珏笑笑，将高峰与陆挺两个叫来，说是生意上的伙伴，介绍大家认识。然后对两人道：“今日也没事，遇着了老朋友，你们先回去休息，我们还要多聊聊。”

    两个点头自去了。

    阿智道：“蒋大哥好久不见，不如寻个好地方，去喝两杯庆贺。”

    阿美兴奋地说：“叫蒋大哥请客，带我们去吃全聚德的烤鸭。”

    阿智嗔怪道：“瞧我这妹妹，一见面就想让人破费，今日我请客。”

    周珏笑道：“难得我们碰面，这个你就不要争了。”

    阿美装个鬼脸，一边对阿智吐着舌头道：“嘟噜噜……人家哪有你这么小气。”

    大家都笑了起来。

    到了全聚德叫了座，点了烤鸭和一些菜肴，周珏叫小二上白酒，两个对酌。喝酒中间问阿智兄妹，怎么会到了北平？

    阿智道：“当日得到消息，寻到济南时，父亲早已经不在。听人说是去了青岛，寻到那里也走人了，又说在菏泽，接着又到石家庄，来回折腾，最后总算在北平找到了我父亲，也是不久前的事情。”

    周珏听闻碰了一杯，一口气喝完道：“如此要恭喜你们兄妹，我先干为敬了。”

    阿智也满饮了说道：“蒋大哥怎么也会到北平来？”

    阿美心直口快道：“你个傻子，蒋大哥是做生意的，哪里不去。”

    周珏笑道：“这是其一，其实我这次来北平还有个任务，是来找人的。”

    “原来你也是来找人的，是个什么人？”

    周珏道：“这也是个会弹琴的人，我是受朋友之托，一定要找到他。”

    阿智听见是个弹琴的人，感兴趣道：“找到没有？”

    “好像是搬了家，还要慢慢寻找。”

    “我父亲出门做生意从不带我走，说还是呆在这城里安全些。如今来了好久都没有事可干，不如也帮着你一起去找人吧。”

    阿美听说，欢呼雀跃起来道：“好哦好哦，我们帮蒋大哥一起找人。”

    周珏看两人古道热肠，心中一热道：“那就有劳两位了。”

    酒后分别，周珏告诉他们自己住的临时地址。两个第二天就寻上门来。于是将寻人计划做了分工，自己与阿智兄妹一道，高峰和陆挺一路，大家分别按着名字与外貌特征，每日大街小巷漫天介去寻。

    周珏来北平时带了琴与谱，闲暇时与阿智兄妹弹琴论道，时有兴致高涨乃至通宵达旦。想起裴老师的叮嘱，将神奇秘谱的最后一页藏了，琴谱都拿来与阿智观摩。阿智在家时曾从师学过这些曲子，最后下册的霞外神品中的几首曲子，反倒是他当老师教与周珏。周珏心思敏捷，几番下来都牢记于胸，如此神奇秘谱的曲子也大概能弹个遍。两个相互间观摩切磋，一同提高琴技。有时也出去寻访一些琴友，可惜北平沦陷后，许多琴人都隐逸了，虽然找到几个，也没甚水平。

    数月过去，寻人的事一直没有下落，借着找人的便利，山山水水倒走了不少。北平的名胜古迹颇多，像颐和园、天地坛、十三陵、八达岭长城、什刹海湖光，大都领略了个遍。眼看着天气渐凉北雁南飞，周珏心中有些焦虑起来。

    这天阿美看周珏神态郁闷，于是提议道：“蒋大哥，我听人说，北平秋天里，香山的红叶最美，你能带我去瞧瞧吗？”

    周珏想也没什么事可干，权当是散心走走，就点头同意了。

    三个带了干粮，从早晨爬到下午。此时秋尚未转深，枫叶有成片红也有黄而待红的，看漫山遍野，端的怎样一幅好景色：“不老松柏伴巨岩，漫天红云醉霞烟，青黄不接寻酤客，萧萧瑟瑟秋风间。”一路行去，沿途无非清泉石流，古槐老藤。中间有个碧云寺，犹飘些香火。游玩时兴之所至不辨东西，看暮色起，就顺道从香山北侧聚宝山东麓下来，中途走岔了道，看见路侧几颗苍老的古樟树群中，掩映着个破败的小寺庙。几人本欲趁早寻路下山，阿美看见了却不依，吵嚷着要进去看看。

    大家没法只得随着她。走到庙门面前，看地上都是枯枝散叶，台阶上落满苔藓，山门早颓废破败，中间的匾额上写着‘永安古寺’。

    阿智道：“你看都没人住，还不如趁早下去，不然等天黑了找不到路。”

    周珏也想出言，隐约里听到有熟悉的弹琴声，于是落了耳朵听。

    这声音飘飘忽忽时有时无。

    阿美也听到了，高兴地跳起来道：“你看还说没人，这里面明明有人在弹琴呢。”

    三个人信步进去，先到大殿看屋顶塌了，露出个大洞，菩萨像也都歪东倒西。听琴声还有些距离，想是从后面小院里发出来的。

    循着琴声大家踏着乱石枯叶，向里找去。

    琴声越发清晰。到后面果然是个庭院，建在断崖前，紧靠山崖下有几幢茅草小屋，小屋前有一颗大树，树下有个青石条搭成的简易琴桌，有个老者白须飘扬，正在手扶瑶琴，边上还立着个小沙弥。

    大家到了近旁，老者依旧顾自弄弦。

    周珏侧边静立，听琴音就知道老者弹的是首‘普庵咒’，这是一首佛曲也叫‘释弹章’，又称‘清心普善咒’。天琴阁琴谱说此曲：“音韵畅达，节奏自然，令人身心俱静，可谓平调中第一操也。”虽然没有念诵的咒音，但是聆听之时，依然能感觉到一股安定的力量，既祥和又庄严，似朝露暗润花瓣，晓风低拂柳梢，化戾气为柔和的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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