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处，逢生 【002】替人解围

    虽然我这次没说成一句好话，但是东西总算给人留下，收了东西总比没收东西强。我一路信马由缰地回村。刚进村口，就听见有人将石头敲得叮当响，抬头一看，敲石头的不是别人,正是我老爸。他老早就望见我，可是声音嘶哑喊不出声，一时性急只好敲石头引起我的注意，我们父子俩在河里将这事前前后后，左左右右说了一通。两人竟高兴得手舞足蹈，眉开眼笑，仿佛那民办教师的位子真得到一般，那笑声很大，直吵闹得寄宿在半崖上的一窝喜鹊扑棱棱地绕着我们的头顶乱飞，总以为黄鼠狼抄窝来了。

    说起来也该我们父子高兴。临近晌午，我在沟边锄地，老爸踮着一只脚回家给我炒鸡蛋时，只听见河对面的小道上一阵自行车铃儿的响声。我抬头一看，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教育专干余胜。只见他脸色苍白，歪着脖子，几个小时不见，一下憔悴许多。我连忙迎上去，道：“余老师真是神奇，我刚才还跟父亲夸你的热情好客，说话间你便真的到了。来得好不如来得巧，你老人家先在这里坐一会儿，等我父亲拿鸡蛋,咱俩一块吃。”

    余胜并没搭话，眼睛四下里看了又看，全然不知自己来到什么地方。

    昨天晚上他还气势汹汹，眼睛睁得跟铜铃一般，怎么一转眼便成了这副模样呢。正当我左右为难，举棋不定时，老爸提着炒好的鸡蛋赶来了。看见我正和乡里的干部说话先矮三分，没敢造次上前打扰，想让我们多说几句话。最后终于发现余胜的脸色不对，便斗胆上前扶一把，不料,这一扶倒反把余专干扶倒了，脑袋一扬，身子一软，扑通一声连人带车跌倒在小道上，我们一下子慌了神，伸长脖子看了半天，才现余专干晕倒了。我老爸首先醒过神来，忙叫我背了余胜，自己找自行车，摇摇晃晃来到路边的一个山窑里，对余专干又是掐人中，又是灌凉水，一会儿揉肚脐，一会儿拽胳膊，鼓捣老半天，余胜总算倒吸一口冷气，只是还不会说话。老爸以为乡上的干部皮肉嫩，顶着热辣辣的太阳骑了半天自行车，八成是中暑了。叫我送余专干回家，省得他家人操心。我拍净身上的尘土，将余胜扶上自行车的后座，然后歪歪扭扭地推着走了。走出好远了，老爸又跟上来叮嘱：

    “儿啊，慢点推，就当自行车后座上放一碗水，不，放一碗油，不，还不对，就当放咱们的老祖宗！”

    这一趟也算是走对了。原来我离开余胜家时，副乡长领着吉凤仙不是来干别的，而是专门落实那事来了。副乡长也不愧是副乡长，他的水平确确实实比一般干部高出许多。他这次出面并不是**裸地自己上阵，而是充当和事老来为余胜解围。话里行间，余胜和吉凤仙的事不是一边愿打，一边愿挨的偷情，倒像余胜强奸了吉凤仙似的。

    这一点，老实的余胜当时并没能看出来，直到他们谈完话，吃完饭，分两拨儿送走副乡长和吉凤仙后，牛玉梅才点出这一要害。

    刚开始余胜还以为牛玉梅吃醋了，平地起堆，没窟窿生蛆。后来经牛玉梅将副乡长和吉凤仙的态度分析一番后，他方才彻底明白过来，一下子急岔了气，推了辆自行车，恍恍惚惚地乱撞起来。正所谓不到南墙不回头，三撞两撞，竟撞到我手里。

    这都是过去的事了，咱们暂且不提。话说我一路推着余胜踉踉跄跄赶到他家里时，牛玉梅正急得满世界寻找他老公呢。一见我将他推送回来，二话不说一把抱住他老公的脖子大哭一场，然后从橱台上拿过一个醋瓶子灌了他一嗓子，将他弄清醒后，这才手拍着膝盖、吸着鼻涕将余胜的处境，吉凤仙的骚情，副乡长的阴险狠毒，以及这几个人之间的来龙去脉给我讲了一遍。

    她说这话的时候，完全不是为了让我解决问题，而是想找个人地倾诉。谁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我听着听着便听出了一点名堂。我趴在床头，手里拿着一枝蓝铅笔，将牛玉梅所说的乱糟糟地记在一本破书封面上，又将其中的关键情节询问一遍，这才闭目咬牙沉思起来。牛玉梅和余胜正感诧异，我猛然怪叫一声，平躺在他的床上，拿着铅笔在书皮上“刷刷刷”地列出一道“二元一次方程”来。列完之后，一把掼下红蓝铅笔，坐起来说道：

    “这事有解了。”

    “啥事有解了？”我这话不但把牛玉梅震住了，也将半天没话的余胜惊得怪叫起来了。

    我没回答他们的问题，只管歪着脖子问：“你们说说这通奸啥意思，强奸又是啥意思？哪个罪行更重呢？”

    牛玉梅连忙回答道：“通奸是两个人愿意，强奸是一个愿意，一个人不愿意——”

    余胜急了，急忙打断牛玉梅的话，问：“愿意干什么呀？你怎不往那关节上说呢？”

    牛玉梅的脸“扑”地红了，连忙望了余胜一眼，正不知道怎样回答时，不料余胜先火了，一下子跳起来，冲我吼道：“我操，老子在这里心急如焚，你倒是看热闹来了，滚出去！”我一听吓了一跳，连忙跳下床头一弯膝盖跪了下去道：“我的余专干啊！我现在是指着猪头还找不到庙门，想给人当孙子还不知朝谁申请呢。好不容易找到了你这个真神，连磕头都来不及呢，那里想敢打岔寻开心呢？真是把我的肠子都悔青了。”

    说着便抱住头直往地下磕，直磕得脚底尘土飞扬。余胜看到我这模样，连忙扶住我道：“你别这样有话直说！”我执拗道：“那你老实交代吧？”余胜无奈便把那强奸和通奸的粗浅概念，大致情景解释一番。我趁热打铁，道：“说了大半天，原来是人日人呢？这事好办，咱们一不做二不休，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别的我不慌，这男女之事最麻烦，弄得你半辈子抬不起头来，咱们干脆一笔勾消算了。”我一席话说得余胜和牛玉梅两口子全都傻了，不知该信还是不信。全凭我一个人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