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脸上,萧月睁开沉重的双眼,昨夜翻云覆雨的人早已离开,萧月微弱的叹了口气,试图从床上坐起来,可是全身的疼痛又让她重重的摔回床里,这才让她想起昨夜这里的战况有多激烈。
那到底是一个怎样欲壑难填的夜晚啊!
守在一边的佣人发现她醒了,赶紧走过来,看她有想坐起来的意图,就把几个软绵绵的枕头放到她的身下垫高,然后给她端来一杯温水,就离开了。
这里的佣人都是这样,她们没有名字,不会说话,或许只是不和小月说话,只在需要她的时候才会出现,其它时候,连叶清寒都不知道她们在哪里。
萧月呆呆愣愣的坐在床上,过了一会,突然想起自己手里的水杯,这才觉得好渴。着急的咽了一口水,却一不小心刺激到了喉咙里的伤口,她艰难地咳嗽起来,痛的全身猛烈地哆嗦着,一杯水全撒到了床上。
叶清寒听说她醒了,赶紧过来,却刚好看到了这一幕,他轻轻地来回扶下她的背,帮她顺气。见她好转过来,便劝解道:“萧月,你这又是何必呢?到头来受苦的还是你自己,为什么就是不肯退一步,给自己一条生路。”
石头没砸在他脚上,他永远体会不到自己有多疼。我们每个人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痛苦难受最终都得自己承受,没人可以替代你,正如饭得自己吃,路的自己走,罪得自己受。萧月固执地把头别向一边,不理会他,以现在的情况来看,估计又要好几天不能说话。
姜浩轩走了,留下了满身创伤的萧月,独自在这寂静的角落里舔舐伤口。正如一开始他所说的,每个人都要为他曾经做过的事付出代价,或好或坏,但是谁也躲不过、逃不掉,或许这才是上帝最为公平的地方。
等到萧月身上的伤全好,已将近新年,虽身在这密林深处,但佣人们还是特意把家里装扮的红红火火,装作是一副要热热闹闹过新年的样子。
看着他们忙里忙外的样子,小月不禁苦笑,凄凄惨惨,冷冷清清,何必呢?就我们两个人。
大年三十那年晚上,小月硬是被叶清寒拉出来一起守岁,偌大的客厅里,暖洋洋的,可外面依旧冰天雪地,他们就坐在柔软的沙发里,一边欣赏雪景,一边喝点小酒,窖藏百年的佳酿,绵软醇香,萧月不盛酒力,一小口下肚,不一会儿脸就红扑扑的。
“只可惜,这里没有任何信号,今年是看不成春晚了。”叶清寒感叹道。
“春晚有什么好看的,我向来都不看春晚。”萧月将精致的白玉杯捧在手心里,一小口一小口的轻酌,还喝上瘾。由于今天是除夕夜,叶清寒倒也没阻止她。
“那你三十晚上干啥?你们家不守岁吗?”叶清寒问道。
“守啊!我们打扑克,我们家不是刚好四个人···”小月突然不说话了,轻轻地低下了脑袋,把下巴抵在膝盖上,看着杯子里清酒,喃喃的说,“今年,他们恐怕就凑不够一桌了。”
对于一个普通的家庭来说,失去一个人是多么沉痛的打击,叶清寒抬头望着落地窗外的夜空,一轮明月在云朵间冉冉升起,凄美的令人心痛:“萧月,你想不想回家?”
萧月愣了愣,他怎么问了这么个问题啊!我的处境他又不是不知道:“回家,大过年的我这么诈尸一下,万一把我妈吓出个好歹,你负责啊!”
“哈哈”叶清寒听到这么一句话,不禁大笑起来,“萧月,我发现你这个人也挺活泼的,为什么在姜浩轩面前会变成那样,你就真的那么怕他吗?”
话题一转,又到了他们两人身上,对于有关这个人的话题,萧月始终是避谈,又是沉默,萧月,你难道是想这样无声的反抗他一辈子吗?叶清寒浅浅的叹了口气:“萧月,你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应该是不想面对他吧,可是,躲得过去吗?或许你可以试着和他谈谈,我想这也是他最想看到的。他费尽心机的把你弄到自己身边,应该也不是为了跟你打冷战。”他轻轻地抿了一口酒,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似得,问道,“萧月,他有没有跟你讲过以前的事情。”
萧月轻轻的摇摇头,继续看桌上沸腾的酒,蒸汽蒸腾着向上,瞟了满屋子的酒香,绕的人都醉醺醺的。
“那我今晚就给你讲一个故事吧!反正要守岁,闲着也是闲着。”叶清寒盘腿窝在沙发里,找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就开讲了,“从哪里说起呢?之前的你应该知道一些,白晨曦也应该和你说过一些他们两人的渊源。
白晨曦的父母原本都是非常优秀的国际刑警,但是在一宗走私案件的追查中,得罪了市长陈守义,陈守义就是白晨曦的父亲,当时陈守义的势力很大,就相当于是现在姜浩轩,年轻有为,权倾朝野,可惜的是走了歪路,那个时候白晨曦的父母也是年轻气盛,他们不顾领导的反对,坚持要查个水落石出,结果却被诬陷,以叛国罪处死。
只留下当时年仅5岁的姜浩轩,由于没有亲戚愿意收养而流落街头,后来又被人贩子骗走卖到偏远的农村。
后来,他趁着养父母外出偷偷的逃了出来,从福建的一个偏僻的小山村,到举世繁华的京都城,他一个年幼的孩子,五年时间,承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苦难与屈辱,流亡了大半个中国。
那时我是郊区‘希望孤儿院’的孤儿,但是我们那个孤儿院很小,没有固定的捐赠,孩子们没饭吃也是经常的事。我就常常领着小孩子们去捡一些废品然后卖到收废站,换的零钱买吃的。
我遇见他的时候,他已经在一个无人管理的垃圾堆里躺了三天了,应该是因为得了重病而被人贩子扔到了那里。
孤儿院的人救起他时他全身长满了毒疮,身体已经开始腐烂发臭。没有一家医院愿意接受他,就连当时最权威的医生都说他肯定活不了了,身体已经开始腐烂,而且五脏六腑受损太过严重,就算是救他活上个一两天也是白受罪。小蓝老师只好把他带回来,但是就在一个星期后,他居然醒了过来,在小蓝老师的细心照料下,身上那些浅的伤口也开始结痂。
那时孤儿院里的人都很惊喜,但是惊喜之余更多地还是惊讶,他们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他的身体都已经开始腐烂了,连医生都说没救了,他却仍然可以在没有任何药物的治疗下顽强地活下来。
后来我才知道,为什么他可以活过来,他流亡他乡的五年里,他忘了很多东西,忘了父母,忘了亲戚,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但仍旧没有忘记一个人的名字,他仇人的名字。五年来他把自己所受的每一分痛苦、每一分折磨、每一分屈辱,都转化为仇恨,即便是在最绝望的时候他也倔强的挣着一口气,就是为了有一天他要把自己所受的每一分苦全部都还回去,他要让那个人也尝尝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最初的一年,他没有和我们任何人说过一句话,包括辛辛苦苦照顾了他几个月的小蓝老师,从他可以下床走路之后,他就总是躲在任何隐蔽的角落里,警惕地看着我们任何一个人,那个样子,就像是,就像是如今的你,可怜到让人心疼。
后来小蓝老师慢慢的教他,教他说话,教他写字,直到十三岁时,他才开始上小学一年级。可是当他坐到一年级的教室里时,居然没有一点违和感,他甚至比当时班里的大多说学生都长的低。
长期的营养不良,让他的身体的智力都受到了严重的损失,小蓝老师光教他写自己的名字就教了一个多星期,但是他很刻苦,那是我们学校的老师都说从来就没见过这么爱学习的孩子,可惜发现晚了,要不是长大后肯定是个好学生。
那时候他经常整夜整夜的学习,但是他又十分胆小,想知道那时候他胆小等到什么程度吗?呵!一只蛐蛐叫一声都能把他吓得立马钻到我的被窝里,以至于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每天早上醒来,都会发被窝里多了一个人。
他很爱学,特别是后来他越发出落得帅气可爱,老师们也都很喜欢他,有什么好事总是先想着他,渐渐地,他开始跳级,到十八岁的时候我们两一块上的高二,当年我们一起考上了全国最好的军校,后来又一起申请进入部队当兵。
怪不得古人经常说冤家路窄,这话现在看来还真是有那么几分可信性,就是在竞争特种兵的时候,我们遇上了从福建选上来的白晨曦,从此他和仇人的儿子成了战友,每天面对的仇人的儿子,我不知道当时他心里是什么滋味。但是,有一天他终于忍受不住了,他跟我说起了他们之间的恩怨。
那时候我惊讶了,一直以来我都以为他早就已经忘记了以前是事情,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他所忘记的只不过是曾经那个软弱的自己而已。
那时候他说‘白晨曦的确算得上是百年不遇的人才,可惜,他挡了我的路!’
后来的事,你应该都知道了。”
叶清寒的故事讲完了,他看看小月,仍旧是下巴抵着膝盖,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冒着热气的酒炉,过了一会,她淡淡地说:“你想让我同情他。”
听到这句话,叶清寒惊讶了一下,转而又笑着说:“他需要的不是你的同情。”
“的确。”小月狠狠的说,“像他那种丧心病狂的人,不会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萧月,你对他偏见太深了,如果当时你先遇上的是姜浩轩,那你现在恨的人可能就是白晨曦?白晨曦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你不要告诉我说你一点也不知道。”
“我知道,他成了冷些无情的杀手,但是被他害死的那些人,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吧,他们都是一样的凶狠残忍,至少还是在一个相对公平的基础上。可是姜浩轩呢?当年陈氏一家的灭门案,他连襁褓中的婴儿都不放过,你告诉我,那个婴儿他知道什么,就那么莫名其妙的死了。”
叶清寒默默地低下了头:“萧月,我是在劝你,你若是死扣当年的那些事,非要挣出个谁好谁坏,我只能说,一切都是因果报应,死者已矣,可是活着的人还是得向前看,时间不会因为你的悲伤而停止流逝,就像是这春风夏雨,四季轮回,外面的世界很美丽,你难道就真的不想再出去看看。”
不知不觉,十二点的钟声已经敲响,别墅里的人全部都出来点起了烟火庆祝新的一年的到来,一时间火光四起,萧月也裹上毛绒绒的棉衣,和叶清寒一起跑出去凑热闹,玩着玩着,也不知道谁起了个头,他们还打起了雪仗,一帮人往她身上的扔小雪球,小月一下子睡意全无,酒意也醒了大半,也乐呵呵的加入了他们,直到累的连站都站不起来,才被叶清寒连拖带拽的拉回卧室,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