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瑾静静地望着他:“你不要过来。”
慕容琤的目光愈发阴寒,冷笑着:“原来你也会害怕,我还以为太子真的无所畏惧。你放心,我是要杀你,可不是现在,我今天只是要在你胳膊相同的位置,用相同的力度与角度,还你一剑而已。”
慕容琤说着,又往前走了两步。
慕容瑾大声喝道:“我叫你不要过来,你听到没有?”他的声音中,含着极度的惊慌与焦躁。
楚嫊忽然转过身,拿起阁架上慕容瑾的那柄宝剑,抽出剑刃,对慕容琤道:“你快住手!你怎么能言而无信,出尔反尔?”
慕容琤望了她一眼,毫不在意,她不懂武艺,拿着宝剑也不可能靠近自己。
此时复仇的火花已将他整个人点燃起来,他心中只有一念头,要趁这个难得的机会出出心中的恶气,根本考虑不到别的。
楚嫊见他无动于衷,忽然拿剑抵在自己的脖颈上:“你再不出去,我就死在你面前。”
慕容琤有些迟疑,楚嫊目光坚决,加大了手中的力度,剑锋刺破她的肌肤,沁出一丝殷红的血迹。
慕容琤怔了怔,总算清醒过来,现在慕容瑾是储君,刺杀他可是谋逆大罪。而楚嫊,更不能因此死去。
只是楚嫊的行为,让他感到寒冷。这种寒意瞬间漫卷全身,他忽然觉得浑身疲软,意气消沉,提剑的手缓缓垂了下手。
他终于转过身,出殿去了。
楚嫊长吁了一口气,正要去扶慕容瑾,他却忽然站了起来。
楚嫊很惊讶:“原来你没事?”
慕容瑾转头望了一眼香炉:“你在殿内布置的一切,我都了如指掌,所以你们服了什么药抵制香气,我也服了。我这样做,是要看看你的真实目的。”
望着她脖子上的伤口,眼中涌起怜惜,又有怨恨:“她们中了毒,你早应该告诉我,为何跟他联同一气来陷害我?”
楚嫊无言,慕容琤这样说,他也这样说。她忽然发觉自己深深地陷进了这兄弟俩之间,进退维谷,无所适从。
慕容瑾拿出手绢替她擦拭伤口,忽然说道:“做个样子就可以了,何必来真的?他肯定舍不得你去死的,回头你要找他好好地讨赏。”
楚嫊望着他:“我救的人是你,为何向他讨赏?”
“是吗?你看看自己救的到底是谁?”慕容瑾一击掌,大殿顶棚蓦地冲下数十条人影,一个个黑衣劲装,十分矫健精悍。
“晰王如果距离我三步之内,这些侍卫就会立即冲出,以谋逆弑君罪,将他就地正法!”慕容瑾背负双手,神色怡然。
楚嫊只觉得指尖一片冷凉,心底喃喃道,还好,他最终没有出手,他总算平安无事。
她抬起眼眸,定定地望着慕容瑾:“难怪殿下一直叫他不要过来,你不想趁机杀掉他吗?当初你费尽心机,让巫师进宫,引他上钩来刺杀你,如今,为什么放了这个机会?”
慕容瑾听罢,沉默了一会,最后长叹一声:“因为他刚才说的那番话,确实是事实,我放他一次,就当是欠他的。”
楚嫊心中一动,他虽一直想置慕容琤于死地,可其实心底,最终是不忍的。
也许,他们终有一天会平心静气地和解,化干戈为玉帛。想到这里,她的心里闪过一丝暖意。
她忽又想了刚才喝酒一事,望着慕容瑾:“就算我没有救殿下,可我刚才表现出来的行为,你不感动吗?”
慕容瑾伸出温厚的手抚摸着她的脸,眼中含着温情的笑意:“当然,我刚才感到十分意外,也十分欢喜。那么,你要我如何赏赐你呢?”
楚嫊仰着头,一脸认真地道:“我就要殿下亲口说一句,刚才那杯交杯酒,不算数的。”
慕容瑾脸上的笑容凝固了,眼眸中火焰一闪,可最终没有发怒,拍拍她的脸:“我是知道晰王隐身在帘幕后,故意气他的,你不必当真。”
他说完袖袍一旋,走了出去。
楚嫊回到掬泉轩,拿出药瓶,让宓娘服下去。
沐宓卿拿着药,有丝慌乱:“你是如何得到了解药,难道,晰王真的出事了?”
楚嫊摇摇头:“他还是好端端地做着他的王爷呢,这药,是太子让温昭容拿出来的。”
沐宓卿有些意外:“原来太子也有这样的怜悯之心,这么看来,他们兄弟俩个,真分不清谁是谁非了。”
楚嫊深有感慨:“皇权斗争中,本来就没有对与错,他们站在各自的立场,都有自己的苦衷与追求。我们还是过好自己的日子吧,不管谁来主宰这块天,都有阳光与阴霾。”
此刻静宜宫中,沁妃打开衣橱,望着一件件华美的裳裙,望向薛凝眉:“这些裳裙,都是皇上御赐的,一生中也就穿过一次。”
她挑起一件桃红绣蝶裙:“这是我初承圣恩,封为婕妤时穿的,这样明媚娇艳的花色,这么纤细的腰围,现在早已穿不下了。”
又拿过一件喜雀登枝纹锦裙:“这是我诞下琤儿后,为皇家添了龙嗣,皇上晋封我为昭仪时的礼服,你看上面,透着浓浓的喜气与安乐。”
薛凝眉拿起一件茜红五彩绣凤裙:“这一件最为华贵精美,难道是姨妈封妃的吉服?”
沁妃脸上洋溢着温暖的笑意:“是啊,因为琤儿封了王,我也母凭子贵,晋身后妃之列了。”
沁妃将衣裙重新整理好,一边说道:“你也知道,姨娘出身贫寒之家,当年皇宫选秀,有钱人家的女儿都不愿进宫,可我想着秀女有几两银子的安家费,为了减轻家庭负担,就进宫来了。”
沁妃眼中隐隐浮现出泪光:“姨娘能从一个普通的宫女,拥有今天的位置,都是琤儿带给我的。如果姨娘有一天不在了,你就让琤儿看看这些衣服,就如同看到我一样。”
慕容琤倚在门旁,沙哑地叫了一声:“母亲!”
沁妃闻听,忙拿罗怕拭着眼晴。
慕容琤走了过来,抓住她的手腕,目光盯视着她:“母亲到底要瞒我到什么时候,如果你为我承受病痛而去,孩儿活着又怎会心安?”
沁妃抬头望着他:“你都知道了?”
慕容琤掏出药瓶:“赶紧服下,解除蛊毒。”
薛凝眉大惊:“姨妈是中了蛊毒?难怪病得如此严重,每天晚上都咯血。”
沁妃望着儿子,沉声道:“你是不是答应了温昭容的要求?如果是这样,将药退回去,母亲宁愿死,也不愿你变成一只绵羊,任人践踏与凌辱。”
慕容琤眼中蓄着泪水:“孩儿没有,我与楚嫊劫持了太子,逼他们交出的解药。”
沁妃放下心来,坐到榻上,一直强撑的身子瘫塌下来,面色苍白,气喘吁吁。
她握着慕容琤的手:“你不需要自责,天下做娘的都是这样,从十月怀胎开始,就注定了一生的苦难,所有的付出,都是为了儿女的平安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