舆辇停在了宫门外离慕星观不远的天牢旁,看守的守卫见是龙辇,忙一个激灵上前来叩首请安。
先下车的是一个玄黑劲装的男子,牢房的守卫看的一怔,完全不知道这是谁。
他下来后,忙回身将后面的素惜搀扶下来,动作轻柔无微不至,好似在对待最珍贵的宝物。
素惜看着这牢房,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所谓天牢,居然是建造在地下的牢房,不知为何要叫天牢。
可能是因为这里只关押女皇需要提审的犯人,而且大多数都是犯了事的官员。
还是紧挨着皇宫,是天子辖区中的牢房,所以叫天牢也不为过。
素惜一步步踩下楼梯,来到牢房之中。
这里没有她所想象的那么阴冷肮脏,就像是前世的地下防空洞或者地下车库。
空间还算是宽敞,由于是关押的女皇亲自要提审的犯人,所以除了顶头一间牢房中有烛光闪烁,其余地方都是空空荡荡的。
狱卒带着素惜一路走到头,才看到这连日来让她操碎了心的刘景洲。
素惜摆摆手让狱卒退下,身边只留齐跃一人。
其实素惜在刘景洲被抓到以后就没有再见过他,之前也是再朝堂上匆匆一睹过两次,并未有很深的印象。
依稀记得是位话并不多,面容还算和善的中年男子,嘴上的八字胡更是添了几分沉稳,说实话凭借记忆中的面相,的确不像是个偷奸耍滑罪大恶极之人。
素惜走得近了些,来到最后一间牢房的牢门前,矗立的粗木柱将一个背影隔绝在里面。
这牢房的环境不差,意外的比想象中要好。有床有桌有棋盘,烛台立在桌上闪烁着光芒,映照着正背对着牢门坐在棋桌前的男人身影。
他身穿白色里衣,脚上是简单的布鞋,微弓着背在那独自下棋,背影略显萧索。
不知是下的太入迷没听到素惜的脚步声,还是故意装作不知道女皇的到来。
素惜站了会,到哪都前仆后继向她示好,如今这样被冷落,倒显得有些尴尬,总不能自己先出声唤他吧。
刘景洲将最后一枚白棋落在了满满当当的棋盘上,造就了一盘无解的死棋。
才缓缓出声:“愚以为,有生之前都不会再见到陛下了。”
说着转过了身,恭恭敬敬的跪在了地上。
看来他早就知道素惜站在身后,却视而不见等一盘棋下完才请安。
谱摆的很大?
而且还自称愚,想来诸葛亮晚年才自称愚,他是把自己比成诸葛亮么?
素惜心中冷哼,面上却未表现,冷然道:“穷途末路,你这份傲气何所依?”
刘景洲抬起头来,看向素惜,那绝美的容貌,灿金的龙袍在这昏暗的天牢中,显得格外突兀。
“愚何来傲气,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刘景洲年过四十,脸上却无甚皱纹,若是去了这八字胡,想必是个还算清俊的男人。
明明他有错在先,犯下如此罪行现在居然来了这一句话,弄的好像是素惜强行拉他入狱一样。
一口气闷在胸口,素惜甚至冒出种冲动,不如直接杀了他,看那些臣子们能如何,难道还能扳倒她不成?
“呵,可笑。你贪赃枉法私扣粮饷,还将所有罪责推卸到文嵩身上,怕他不就范还关其儿掳其母,最后抓你现形,如此种种你还想装的毫不知情吗?”
素惜忍不住开口,难道刘景洲真的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刘景洲未反驳,目光轻轻的落在素惜的脸上,与之对视,慢慢道:“若陛下真有实足罪证,又如何会来此?”
素惜一怔,这段时间下来她在哪都是翘舌能辨,说得这些古人们话也说不出来,如今却被刘景洲堵的哑口无言。
“朕倒要看看,你还能这般自信到几时。”素惜淡漠的丢下一句,转身拂袖而去。
齐跃忙跟在后面,一起出了天牢。
-----
素惜独自坐在舆辇中,随着车行轻轻摇曳,气得忍不住胸腔起伏。
她很想就这么一刀斩了刘景洲,或者直接在刚才狱中就让齐跃拗断他的脖子,但是理智尚存告诉她不能这样。
若真是如此,让众臣寒了心不说,不也意味着她输了吗?
控制不住本性的,不过是兽类而已。
她倒是要查出所有罪证,让这个刘景洲认罪伏诛,让所有人都看清楚这人的真面目。
素惜袖中的手紧紧攥成拳,原本在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时代飘飘摇摇,心如浮萍无所依的她。
如今终于有了目标,对茫茫前路更加有动力了起来。
-----
重新回到永殷殿,天已经黑透了,整个殿里殿外都是烛火通明,照的犹如白昼。
素惜刚下车就觉得饿了,颇有些急躁的行进两步来到殿前,才觉得有些不对。
今日怎没人来扶她?
甚至来迎接的都没有,心中划过一丝蹊跷,迈步进入外殿的殿门,朝内走去。
还以为是动静太小没有人发现她回来,怎知刚进入就看见跪了一片的仆从们,从门廊一直到内殿的殿门口,跪的满满当当。
心中微凛,面上神色却是如常,厉声问道:“究竟何事如此?”
眼看那些仆从小童们缩了缩脖子,仍是头垂在地上,没有一人敢做声。
素惜踱步进入,站在庭院中,四周都是朝她跪拜的仆从,匍匐的整整齐齐,乍一看倒是像木棉花开。
隐约觉得他们肯定是做错了什么事情,所以直接先跪在地上认错再说,但也不好把握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
刚才回来时候都还好好的,现在怎么就这个样子了?
素惜微眯着眼看向跪在其中的一人,朝着内殿的殿门走去。
“难道你也准备不回答朕?”
脸几乎贴在地面上的斯画不禁一个哆嗦,素惜的语调冰冰冷冷的,只听一下就犹如坠入了冰窟。
苦着一张脸,那么多人不问,偏偏来问躲在最后面的他。
“回陛下……那个……”斯画稍稍撑起身子,寻思着应该怎么开口表达这件事才好,怎知支支吾吾的让素惜完全失了耐心。
“限你一句话内说清楚,莫不然……”斯画愣然抬头看向素惜,美眸中萦绕的危险让人止不住的想退缩,忙又垂下了眼。
“回陛下!祁连公子和飞絮公子失踪了!”哪里还敢再拖延,斯画觉得他这辈子都没有说话说得这么利索过。
呼吸一滞,素惜皱眉又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斯画踌躇起来,下意识的看向跟他跪在一起的连甄。
“连甄?”素惜干脆直接向问连甄起来。
连甄直起身,对素惜道:“方才蒂连殿的侍卫来报,祁连公子和飞絮公子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