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何府已经是第二次光顾了,黎满月顺着回廊,轻车熟路地踏入了何弼的后花园。
前面厅堂灯火阑珊,觥筹交错。
黎满月却心情烦躁的很,且不说她小姑子胳膊肘往外拐,今晚晏舒河和那个武夫子也是一见如故的模样,当她是摆设吗?
还要送她回家?
干脆把她娶回家得了!
就这样一边嘴里小声嘀咕,一边跌跌撞撞地走,她今晚确实喝得有点多,不过,大多是自己一个人喝闷酒,据说人在心情不爽快的时候,最容易喝醉,她平时酒量就一般,酒品也差,这下是彻底醉了。
她想去荷花池边上坐一会,醒醒酒,结果一个踉跄,差点一头钻入荷花池里,就在这一刻,一个身影出现,她便不自觉地撞入了一个怀抱。
入眼是一身藏蓝袍,黎满月抬头一瞧,倒是以为自己看错了。
“你……那个我想想,”她身形不稳,认真地思考片刻:“东,东光曜!你是东光曜!”
东光曜爽朗一笑:“记性不错。”说着,他扶她坐到荷花池边。
虽然还是醉眼朦胧,但能在这种令人厌倦的酒宴上遇到故人,倒是一件令人兴奋的事。
“那当然,”黎满月用拳头捶了捶他胸膛,“咱们可是在同一个山洞里避过难的,你说,这算不算‘生死之交’?”
东光曜笑了笑,没说什么。
“哦,对了,你的伤好些了吗?”黎满月后知后觉道。
他点点头:“好多了。”说完,还故意伸展了一下肩膀给她看。
黎满月宽心了些许,想到一事,又问:“那天也没来得及问你,你怎么会受那么重的伤啊?是谁伤了你?用什么伤的你?”
东光曜微微一蹙眉:“你问题好多啊,莫非你想替我报仇?”
黎满月想都没想:“可以啊,你告诉我他是谁,我去揍他一顿,我今天刚好心情不爽,想找人打一架出口气呢!”
“呵,就怕你知道他是谁以后,就不会这么说了。”东光曜别过头不看她。
黎满月觉得他语气有些古怪,眯着眼瞧了瞧他:“你怎么会出现在何弼的夜宴里啊?”
东光曜恢复了淡笑:“怎么,你觉得我不像是会出现在这种场合的人么?”
黎满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的确不大像啊。”
“我是来谢谢你当日的‘多管闲事’。”他勾唇朝她一笑。
黎满月也厚着脸皮应了:“瞧你说的,一条绷带而已嘛。”
“走吧。”他呼了一口气,然后突然站起来,拉住她的手就走。
黎满月摸不着头脑:“去哪啊?”
他笑着回头:“你不是心情不爽么?我带你找地方出口气去。”
黎满月有些犹豫,晏舒河还在前面厅堂里喝酒,即便他再怎么不把她当回事,再怎么对她不好,她也不能大晚上的跟个不明身份的男子跑了吧?
见她犹豫,东光曜回头问她:“是不是担心你夫君会不高兴?”
黎满月迎上他的冷厉的星目,那晚在山洞里,她的确有告诉过他,自己已经成亲的事。
不过经他这么一说,她倒是豁出去了:“管他呢!咱们玩去!”一溜烟,跟着东光曜顺着墙翻出了何府。
他们是从后院窜出去的,许多宾客的马车都停放在后院大门处,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晏舒河的那辆茉莉香车,只不过,他身为皇族贵胄,马车自然是单独摆放在一边。
黎满月从何府窜出的时候,刚好就看到了他的香车,脚下步子不自觉就停住了。
东光曜看她眼神怔怔地盯着这辆车,也不走了,转过身问她:“这辆车惹你不高兴了?”
他话一问出口,黎满月的眼泪就有些挂不住了,她抹了抹眼睛,委屈地点点头。
她记得她曾经质问跟晏舒河吵架,质问过他:“你的香车究竟载过多少女人?!”
而就在今晚,他还要用这两茉莉香车,送另一个女人回家。
东光曜并没有去细问,只是默默看了她许久,然后道:“简单。一把火烧了它,眼不见,心不烦,你说如何?”
黎满月一愣:“烧了它?”
这合适吗?
烧了晏舒河的座驾,他会不会气得七窍生烟啊。
不过,要是烧了他的茉莉香车,他就没有车送那个管夫子了,这不也挺好吗?
她心里美滋滋地笑了笑,此刻她的脑回路已经被酒浇得十分不正常了。
“好主意!”她从袖里掏出火舌子,对着绯红色的窗纸轻轻一吹,车窗立即窜起了小火苗,徐风起,火势越来越大,那一朵朵晶莹剔透的白色茉莉,在火海中绽放,淡淡的茉莉花香伴着滚滚浓烟拂面而来。
黎满月舒了一口气,顿时就觉得心情畅快多了。
本就酒气中烧,此刻烈火更是映得她小脸通红,东光曜望着她,许久才道:“心情好些了?”
黎满月抿嘴,朝他重重地点头。
这时,远处传来家丁的惊呼:“怎么回事,那边好像着火了!快去看看!”
东光曜听在耳里,握住她的手:“心情好了就赶紧跑,我可不想陪你一起坐牢。”说罢,拉着她顺着后街一路狂奔。
黎满月第一次尝到了做贼的滋味,虽然心里觉得对不住,但更多的是一种暗暗的爽快,就这么被东光曜牵着,肆无忌惮地奔跑在黄龙府大街上,好像能把这些日子里她受过的所有委屈,都一股脑宣泄出来。
也不知跑了多久,两人竟然一口气跑到了南城门。
黎满月在心里算了算时间,再过一炷香的功夫,城门就要关了,她就这么跟人跑出城,会不会有些不安全?毕竟,他和这个东光曜才见过两面,对他的身份背景也是一概不知。
“我猜,你从来都没有出去玩到夜不归宿的经历吧?敢不敢跟我出城溜溜?”月光投下,东光曜本就高大的身影越发被拉长。
“你还真猜错了,我可是出了名的夜猫子,还没有什么我不敢做的事呢!”反正喝醉了,她索性放开胆开始胡说八道了。
她大步流星地往城门外走。
东光曜望着她的身影苦笑:“确定要跟我走?你就不怕我是坏人么?”
黎满月往来的方向望了望,然后自嘲一番。
她的死活,又有谁会在乎呢?
最后,她干脆不去多想,对东光曜洒脱一笑:“如果我死了,你记得给我留给全尸,然后明儿一早,把我的尸首背回端王府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