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一路上,颜姐儿的脸都是苍白如纸,走路时身子也摇摇欲坠的。脑海中不断回想着淑姐儿说的那些话,她,真的有淑姐儿说的那么可怜,连一个庶女都不如吗?
车嬷嬷看在眼里,求助的似的望着夏沫,夏沫却朝她摇头,得先让颜姐儿自己想想,不能操之过急。
回到房里,颜姐儿嘭的一声关上房门,蹲在了墙角处。
淑姐儿说,她现在只是比没父没母的孤儿要强一些,在生活上可能会过的比她们庶女好,可将来,却不一定。她的婚姻掌握在继母手中,她的名声,更是被继母抓在手里。
想要将来有个好名声,能够嫁个好人家,就只能讨好继母。
颜姐儿很想把这些话从脑海中甩开,她是定国公家的小姐,有着尊贵的身份,怎么可能比庶女还不堪。她有个害死了自己父母的二伯,顾白驰肯定不敢把她怎么样。可她也相信,自己是不敢把这话给传出去只能烂在肚子里的。被他人知晓自己的身份,她就变成了丧母长女,首当其冲受伤的就是她自己。
颜姐儿想了一晚上,终于明白她目前真的比淑姐儿还可怜。
第二日,夏沫过来,明显的发现颜姐儿的态度有了许多改观。
会规规矩矩的行礼问安,也努力扯出个笑容来,虽然那笑容比哭还难看,可这不就是夏沫的目的吗。
遣开丫鬟婆子,夏沫坐在颜姐儿对面,和颜悦色的问道,“你可知为何你父亲非要让你跟我们去嘉峪关?”
颜姐儿郑重道,“母亲不必说,是我之前想左了,我会去的。”
“你当然要去,但我也得跟你说清楚。”夏沫摇摇头,正色道,“此去嘉峪关。少则三年,多则五年。我和你父亲,还有鹏哥儿是一定会去的,你想想。这几年间,若是独留下你一人在京城,世人会如何看待你?”
颜姐儿撇了撇嘴,不是还有祖母么。
夏沫看在眼里,顿声道。“太夫人身体不济,是不适合教养你的。若你不跟着我们走,这几年你会变成一个没有母亲教养的姑娘,就算你在家行规蹈矩,可你始终在内宅,外人如何得知你的行事作风。他们只会一味的认为没有人教养的姑娘是不可娶的,这是其一;其二,你和鹏哥儿是姐弟,为何鹏哥儿去了,你却没去。外面就会有人认为你德行有亏,不适合跟继母相处,当然这世上说继母虐待继子继女的话多的去了,可一个巴掌拍不响,若是继子继女行事稳妥,继母也翻不出大浪来;其三,父母在不远游,太夫人身体有疾,作为子女的应该服侍左右,不该在这个时候外出。可你父亲不是去游山玩水,是去保家卫国,你和鹏哥儿又是孙子辈,流言流语都只会冲我来。”说到这儿。夏沫呵呵的笑,“我都不怕,你还怕什么?”
只是过了一日,颜姐儿的心中并不是如面上的那般尊敬夏沫,听到她的话就忍不住的想出口反驳,可嘴角动了动。却发现她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她要说什么,夏沫说的条条在理,面面俱到,连她没想到的都考虑到了,她还拿什么来反驳。
看着颜姐儿的神色,夏沫暗喜,这是把她的话全给听了进去。
她又幽幽的叹了口气,“这世间上,不管是在家做姑娘,还是出嫁做妻子,或者是做母亲,都不是容易的事,咱们女人何苦为难女人。说出来你可能会不信,但我是真心的为你好,想你好。你可以站在我的角度上想想,你是女子,对我并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将来我也不过只是出份嫁妆而已,我何必要虚情假意的去讨好你,对我有什么用?”
说完,夏沫也没有再说什么,今日的话已经够多了,颜姐儿毕竟只是个还未满九岁的小姑娘,说的太多她也消化不了,补不如每日说一些如心灵鸡汤的话,更能让她接受。
※
正逢长胜休沐的时候,夏沫去了夏家。
长胜喜滋滋的接待夏沫,对于春娘事件,夏沫后面跟长胜分析过利弊。在清水村的时候长胜就看透了人的嘴脸,来了京城,接触了更多形形色色的人物,长胜已经变得更加通透了。那日只不过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才会做出那样的行为,事后他自己其实也懊恼过不该那么冲动。
再由夏沫那样一说,更是明白了个彻底,姐弟俩也没有了任何的嫌隙。
“姐,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长胜努力做出一副大人的模样来,姐姐能跟着顾白驰走是好事,他心中虽然很不舍,但却不能因为自己的自私而拦住姐姐。
夏沫伸出手去摸长胜的头,长胜却把头一歪,“姐,我已经是大人了,你怎么还把我当小孩子一样。”
夏沫捂着嘴笑,“就算你娶妻生子,在姐的心中,你依旧是个小孩子。”
长胜脸一红,别扭道,“姐你再乱说话,等你走的那天我就不送你了。”
虽然还不到九岁,可过几年就要定亲了,夏沫也接受了这个世界结婚早的情况。
夏沫又问起长胜这段日子的起居来,长胜当然是报喜不报忧,“好着呢,那位忙着养身子,根本顾及不到我,爹一回家就待在内宅里面,我可乐的轻松。回来后就和五哥谈古论今,日子别提多快活了。”
德昌皇帝登基后就开了恩科,夏长力去年就考取了秀才。十五岁的秀才不多,但也不是特别稀罕,但对于夏长力来说,已经是很让人刮目相看了。
夏沫打趣道,“你五哥不是忙着要定亲吗,怎么会有时间和你待在一处。”
长胜得意道,“五哥说了,不考个状元回来,绝不成亲。姐,我今后也要和五哥一样,考了状元再说亲事,不然不是耽搁人家姑娘么?”
长胜是聪明,可对比夏长力,就有些小笨了。只是她这个做姐姐的怎好打击弟弟的积极性,只好笑道,“那我就等着做状元姐姐咯?”
聊完家常,夏沫从小莲手中接过一个小匣子递给长胜。“这里面有一千两银子,你留着应急。”
长胜不肯要,“我每个月都有十两例银,吃住都在家,根本用不着银子。姐。你出门在外用银子的地方多,你好好收着才对。”
夏沫故作生气,瞪着他,“你堂堂夏大将军的嫡长子,身边只有几两银子如何够?纸墨用完了你难道就等着家里发给你,没发给你那几天就不去学堂了?同窗好友请你吃饭,你去不去?不去别人如何看待你,去了又如何还礼?长胜,你要记得,一个人不能只靠自己或者亲人。朋友也很重要,关键时刻若有朋友帮助那是事半功倍,谁愿意和一个只拿不出的人做朋友。况且我给你的银子又不是让你大手大脚随便花,是拿去应急的。”
夏沫说的这情况,长胜其实已经遇到过了,不过他觉得只要自己做好了学问就行,其他的都不用管。
夏沫继续道,“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爹爹那边你是指望不上,三太太不给你使绊子都是老天保佑。我这一走,要是有个什么事情,你能去求谁?”她拍拍长胜的肩膀,“所以在关键时刻。朋友就显得特别的重要。”
长胜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没再拒绝。
夏沫又把自己知道的相处之道说给长胜听,恨不得把满肚子的话都搜肠刮肚的全部说完。
话毕,夏沫才叹着气,“姐说的这些也并不全对,总之和别人相处的时候一定要万分小心。多看多听少说话…”
等到天色将暗,夏沫才和长胜一同走出来。
“四姐安好。”夏长力举着拳头,十分恭谨的说道。
“五弟…”夏沫微微额首,看着夏长力有些局促不安,问道,“五弟有什么事吗?”
夏长力确实是很不安,知道夏沫过来的目的后,他就在长胜的院里子站了许久,可他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才一直没有勇气走进去。
回京后,长胜和夏长力二人时常在一起,长胜也很深知夏长力的行为。见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事情有些不妙,忙拖着夏长力就往房间里去。
夏沫不明所以,可看到长胜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一个比他高一个头的人给‘拖’了进去,就知道夏长力肯定是有话说,还是不方便当着下人说的话,便也跟在了后面。
长胜散开了屋中服侍的小厮丫鬟,问道,“五哥,没外人了,你有什么事就说吧。”
夏长力抬起头看了眼夏沫,立马又把头低了下去,若做错事的小媳妇一般扭扭捏捏的,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长胜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夏长力可从来不是什么扭捏之人,他抓着夏长力的手就开始摇,“五哥,到底什么事,你说啊,哎呀,你可急死我了…你倒是说呀。”
看夏长力的眼神,夏沫就暗觉他要说的事情和自己有关,对于这个堂弟,她其实是很佩服的,若是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她其实是很愿意帮助这个堂弟的。
便也轻声问道,“五弟,总要你说出来,我们才知道如何帮你。”
夏长力脸先是涨的通红,随后才慢慢恢复了过来,等面色全部恢复正常,他深吸了一口气,站在夏沫面前,一揖到底,大声道,“我想求四姐,带我跟着你们去嘉峪关。”
生怕夏沫不同意,一直保持着鞠躬的动作。
夏沫愕然,“你不念书了?”
夏长力依旧低着头,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常年在沉迷在书海,人也会变得傻笨,还不如出去游历个一两年,看看外面的风土人情,再回来读书。”
看着夏长力使命背着躬,夏沫就替他觉得难受,正色道,“想必先生也跟你说过,最有诚意的话是看着对方的眼睛说,你这样子低着头,我怎知道你的话是真的假的?”
夏长力一听,立马站得笔直,立在夏沫面前,一双眼炯炯有神的盯着夏沫。
咳…夏沫差点被自己的话给噎住,被人一直盯着的感觉,很不舒服,即使夏长力没有恶意。
“你爹娘是否同意你出去?”
“还没给他们说,不过他们会同意的。”这点夏沫倒是一点也不怀疑,以前在清水村的时候夏长力的话就极有分量,更别说如今已经中了秀才。
“为何要跟着我们去嘉峪关,你自己也说了要游历,游历是应该去不同的地方,而嘉峪关也只是一个和经常不一样的城镇,在那里待一两个月感受不同的人土风情还可以,但待一两年,这可不叫游历…”
夏长力轻轻的摇头,“自从考上秀才后我就有了这样的想法,一直没有行动是因为我自身的原因。第一,我没有和外人打交道的经历,若是出去我怕被骗的裤子都没了,这还如何游历;第二,我不是一个擅长做计划的人,没办法把每日要去的地方都规划好,这就很可能走不出去或者是回不来;第三,我不喜欢像京城这种小家碧玉似的生活,我更向往的是粗犷的日子。最重要的是,有人知道我在何处,这样我会更安心许多。”
夏沫默然,这夏长力就是想找个偏远的地方到处走走,又怕没人知道他的踪迹,这才打上了自己的主意。
但此番去嘉峪关又不是游山玩水,顾白驰可是去守城的,是要打仗见血的,哪有精力照顾夏长力。
不过好歹也是堂弟第一次求自己,况且长胜还在旁边,不能拒绝的太难看。
便为难道,“此事不是我一人能够决定的,我得回去跟定国公商量后才能回复你。你三伯和你爹娘那儿你也得给他们说一声才是。”
夏长力拱手,“那小弟就在此等候四姐的好消息。”
等夏沫离开,夏长力才慢慢松开浸满汗水的手掌,刚才,他真的是很紧张,自己这个四姐可不是简单人。
刚刚长胜一直在旁边听着并未说话,这个时候才嘟着嘴开口道,“五哥,你真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啊…你这要是一走,将来可没人和我一起念书的,我不懂的地方也没人跟我解释了。”
夏长力笑道,“学堂不是有先生嘛,总不能先生都回答不上来你的问题吧。”
长胜不满的撅着嘴,他就是不乐意五哥就这么走了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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