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娘亲更不能把这样好的亲事给大姐姐。”顾锦绣充满怨毒的说了一句,脑海中全是昨天萧江北进门时的威风潇洒,还有旁若无人赠顾绮罗弯刀时的盖世风流,这三姑娘忍不住就想到:若他眼里看的是我,那样放肆大胆的对我好,即便是违了礼数,却也是让我死都甘愿的。
一念及此,顾三姑娘的脸庞悄悄爬上了一丝红晕,在她看来,萧江北会那样对顾绮罗,只不过因为大姐姐是他的未婚妻,如果换做是自己和他定亲,他深情似火的对象一定就会变成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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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花姐姐,姑娘对咱们多好啊,你为什么总是说那种话?这幸亏是姑娘,若是别人,例如……你换做三姑娘看看,她不知道怎么恨你呢,哪里还能容得下你?”
顾绮罗去了顾兰绡那里,没有让杏花和春雨陪伴,于是两个丫头便坐在廊下说话,横竖这院子里除了服侍周太夫人的那两个丫头仆妇外,也没别人,于是春雨便不免开始说一些在顾绮罗面前无法出口的话。
杏花听了,只微微一笑,仍是低头扎着自己的花儿,轻声道:“若我是去服侍三姑娘,自然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模样。三姑娘只要你听话奉承就好,才不会管你心里怎么想,她也看不穿,我乐得哄她高兴。咱们姑娘却不一样,若我只拿那些表面上的好话来应付她,她嘴上不说什么,心中早和我生分了。呵呵,都说咱们姑娘是乡下来的,叫我说,这府里所有人,算上老爷太太,加起来也未必有姑娘这份眼光和心计。”
“咱们姑娘还叫有心计?”春雨瞪大了眼,声音却压得越发低沉:“姐姐你是逗我的吧?从姑娘进府,如今也有一个月了,我就没看见她做过什么出头的事儿,这叫有心计?有心计也不会被太太压得死死,当日萧二公子还没露面时,那桩亲事简直是逼人去死,也没见姑娘反抗过。”
杏花摇摇头淡笑道:“你啊,终究是小,经历的也少,哪懂这其中的厉害?你看咱们姑娘进府这才一个月,庄姨娘和二姑娘以及二少爷对她多亲热?别忘了,如今可是太太当家,她们还能这样对姑娘,最重要的是,竟然都没人发觉,怕是庄姨娘她们自己都没在意过这事儿,可见姑娘是不动声色间就把她们拉到了自己身边,这得是什么心思城府才能办到?这叫被太太压得死死?姑娘如今不过是根基浅薄罢了,所以她就按兵不动。若说反抗,呵呵,什么都不管只闹一场子,能有什么结果?反而把老爷都给惹恼了,于姑娘又有什么好处?像是现在,老爷待姑娘如同掌上明珠似得,她在这府里算是彻底站稳了,结果那倒霉亲事又变成了意外之喜,这样的好局面,还不是姑娘慢慢经营出来的?”
“这么说,接下来姑娘有了根基,就能在府中扬眉吐气了?”春雨细想想,还真是这样没错。她如今已经把自己视为顾绮罗的人,吕夫人那边早忘了个底儿掉,自然最喜欢听这样的消息,因眼睛就是一亮,小声问了一句。
杏花终于停下手中针线,沉吟道:“姑娘这个人,我到现在也没真正看透呢。但我感觉,她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还击’的性子,先前那些暗中经营,或许是因为对亲事不满,所以有什么打算,但如今这亲事已经是坏事变好事,我估摸着姑娘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动作,更何况萧家那边大概不会让她等很久,顺利的话,明年夏天之前,说不准便会出阁,所以只要太太不太过分,姑娘应该没心肠和她争什么。若这样,自然是千好万好,我只怕太太未必能拎得清,就是三姑娘,我料着她这会儿不知道急成什么样呢,一旦太太和三姑娘出手了,除非姑娘立刻就嫁过去,不然这府中可就有热闹看了。”
她说到这里,便似笑非笑看了春雨一眼,轻声道:“若真是那样,你站在哪一边?”
春雨立刻毫不犹豫道:“这还用问?我自然站在姑娘这一边的。遇见这么个主子多不容易啊,更何况我还是姑娘的人。”
杏花看着春雨那如同发誓般的正经模样,不由摇摇头,无奈笑道:“真是孩子气,不过这也好,春雨,你其实是个聪慧的,心思又单纯,姑娘如今也信你,待你也好,她又不似那无情无义怯懦的,你只认准了她,不会吃亏的。我真有些羡慕你。”
“你为什么羡慕我?你也可以啊。”春雨歪着头看杏花:“我知道自己的性子,纵然不傻,也是活泼不稳重,在姑娘心里,真正值得倚重的还是姐姐。姐姐,你何必多想?别忘了,你也是姑娘的丫头,难道真有那么一天,你还要胳膊肘向外拐不成?”
“唔,你就把太太的吩咐都忘了?”杏花打趣,却见春雨冷哼一声道:“太太给了我什么?就凭她当家太太的身份,就想让我对她言听计从?若是姑娘不好也就罢了,偏偏姑娘还这么好,我如今只当太太没说过那些话。姐姐不是说了吗?姑娘有情义,也不怯懦,我跟着姑娘,自然从此后就要一心一意了。姐姐这话什么意思?你还怕太太么?”
“你别多心。我其实也是和姑娘一条心的。”杏花拿起绣绷重新扎起花来,一面淡然道:“我只是经历的太多,心思太重罢了。姑娘要我和你一样对她忠心耿耿,这我目前却是做不到。天下事谁能说得准呢?若我这么轻易就付出这颗心,将来万一离了姑娘呢?是不是都不能活了?其实我也不想寻思这些,活的那叫一个累,只是这么多年就是这样过的,一时间改不过来了。但姑娘真若是和太太相争,我倒还是看好姑娘,虽然她现在根基仍浅。所以我自然会一心一意为姑娘打算。”
“这不就是忠心吗?绕了一大圈,姐姐还不是和我一样?”
春雨确实有些糊涂了,杏花看着她迷惑的表情,微微一笑摇摇头,也没说什么:这个世间,做丫头的都是这样,遇见一个好主子,或是从小儿服侍一个主子长大,便把命都交出去了,真正是忠心不二,也不独春雨一个,只是她……绝不会这样轻易就被主子收服,从此后心里眼里全是主子,连自己都不去想了。她虽不是唯利是图的小人,但人活一世,总是要爱自己,为自己打算打算才对。
杏花知道自己这种想法在奴才当中就是个异类。做奴才的,要么心思奸猾见风转舵,甚至是欺主犯上;要么就是如春雨这般,认定了一个便忠心追随,从此把自己的命运都系在主子身上。像她这样既不肯生二心,又要自己把握命运的,一个不小心便是飞蛾扑火。因为真正精明的主子容不下她,蠢笨的又注定不能给她任何益处。
我是异类,姑娘又何尝不是异类?她看穿了我,竟还能容我,这样的主子,只怕也是世间少有。
想到此处,杏花忍不住微微一笑,忽见春雨凑过来,看着她绣绷上的花儿羡慕道:“姐姐的花扎的真漂亮,你最拿手的便是绣花了吧?”
“不是。”杏花摇头,听春雨惊讶的问她那是什么?她苦涩一笑,过了许久才轻声道:“我最拿手的,是厨艺,不过我却不想做厨娘。”
“咦?我身旁竟然还有个这样的人才?”
身后极近处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差点儿没把杏花吓得坐在地上,回头一看,只见顾绮罗站在那里,得意挑眉道:“春雨只顾着去看你绣花,也没看见我进来,方让我这样容易就得手了,嘿嘿!吓得小心肝乱跳吧?”
“还好。应该没有姑娘当日见二公子时跳得厉害。”杏花一笑,站起身来。
“胡说。就算他的确是一表人才,姑娘当时也是镇定得很,你哪只耳朵听见我心跳得厉害了?”顾绮罗昂起下巴,随即又道:“大冬天的,你们两个怎么坐在这里说话?”
“今儿没有风,太阳也大,这会儿不甚冷,在屋里让火盆地龙烤着,虽然暖和,嗓子里却发干。”杏花解释了一句,便对顾绮罗道:“姑娘从二姑娘那里回来,只怕身上冷透了,快进屋暖和暖和。”
顾绮罗点点头,带着两个丫头进了屋,她便正色问杏花道:“你真的很擅长厨艺?那若是我说出做法,你可能按照我的做法做出菜肴来?”
“只要有材料有做法又不至于太难,例如要让锅子飞上房顶之类的,那奴婢应该可以做出来。”杏花微笑着倒了一杯热茶,递给顾绮罗:“姑娘可是馋了?只如今没有小厨房,奴婢若去大厨房,怕是厨房里的人要担心饭碗了,岂有不怨恨奴婢的?”
顾绮罗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方轻声道:“无妨,我想个法子,你先去试一试,如果真的能做出来,我还有些想法,到时候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