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人的目光注视下,这位前辈一次又一次的用尽全身气力支撑着他那孱弱的身体坐起来,一次又一次的因为气力不支而倒在床上。
终于,坐直了身子,虽然还是摇摇晃晃的,怕是下一刻就会重新倒在床上。这时,一直无动于衷的赵庆终于有了动作,上前将枕头垫在这位前辈的身后,让他可以依靠着枕头靠在墙上。
但自始至终,他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没有询问赵庆有何事想问,没有询问他为何会带外人来到他这个小地方。
有些好奇的白璃终于是忍不住向前凑去,想要看清这位前辈的容貌,却又被赵庆的身体挡住了,他非常刻意的不想让人看到这个老者的容貌。
“前辈,我想让您看得是这件东西,它很锋利,您请小心。”他一面说,一面将那用红绸子裹起来的匕首递至老者手边,老者伸手去接,赵庆身后的白璃趁着这个时候观察了一下老者的双手,一双与普通老者几乎无异的手,甚至比普通老者的手还要粗糙一些,唯一异样的是,这双手洗的很干净,在这样一个贫民窟能够有这样一双干净的手,真是不容易!
老者摸上那红绸子,首先隔着红绸子仔细抚摸了一下这匕首的大概轮廓,随即方才打开那红绸子,从匕首柄处慢慢抚摸了起来,他的双手很稳,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一个身体孱弱的老者。
直到抚摸上了那尖锐的匕首刃处,以及那刃上的血槽,他那双安稳的双手忽然颤抖了起来,嘴里也发出奇怪的“唔、唔”声,一下没抓稳匕首,匕首径直落在地上。
双手扶着床边,他想要站起来,但身体重心不稳,连同盖在身上的被子一起摔到了地上。
此时,就算赵庆有心想要去遮挡,也阻挡不住了。
白璃终于看到了老者那怪异的身体轮廓:他的双腿,自膝盖以下完全不复存在!
而当他抬起头时,白璃竟也被吓得接连退后两步:“他的眼睛……他的脸!”
“这是惩罚……”赵庆的声音很平静。
刺面!
挖眼!
锯腿!
这老者究竟犯了怎样的罪过?
张轩哑然!就算是在朝廷里,这样的刑罚也仅仅只是针对罪大恶极之人,此人,究竟是谁?
倒在地上的老者挣扎着想要向外爬去,却被赵庆好像提小鸡一样提了起来,按在床上,厉声道:“你是认得它的,是么?它是唐门的东西,是吗?”
老者仍旧没有什么话,只是不停发出奇怪的声音……纵然是在这昏暗的房间里,白璃与张轩也看得很是清楚:这位老者的舌头,同样也被人割掉了!
赵庆道:“是,你就点头,不是,你当摇头。”
此言一出,老者奋力的点着头,也不怕把他的脖子点断了。
“这把匕首所用的材质是赤炼钢?”
老者点头。
“拥有这把匕首的人物在唐门之中的身份很贵重?”
老者点头,继而又摇头。
“你最好合作一点,否则,我会掐断你的脖子!”赵庆冷声道。
老者依旧还是点头,又是摇头,手舞足蹈的比划着什么,但没人看得懂。
“拥有匕首之人是唐空空?”白璃道。
老者摇头。
“此人很受唐门重视,但并没有太过于贵重的身份?”白璃继续问道。
老者大点其头。
“平之林?”张轩念出了一个名字。
老者摇头。
“聂晏?”
老者依旧是摇头。
“宋哲?”
老者狠狠的点着头。
张轩看向白璃,白璃又看向赵庆。
“很好,你可以继续活下去了,而且会活的更好。”这句话,赵庆完全是从牙齿中挤出来的,没有任何友好之意。
出了这破旧的房屋,门口的那个小孩依旧蹲在那里,看着洞穴里不断爬出的蚂蚁,他非常狠心的用手指一个一个将那些蚂蚁全部碾死,随后才抬头看赵庆三人,一双眸子很是平静的看着三人远去。
走出很远,赵庆忽然说道:“你们不需要去同情他,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会落到如此地步完全是因为他自己贪得无厌而已。”
迎上张轩与白璃疑惑的眼神,他解释道:“那老头儿曾经是唐门最最优秀的铁匠,尤其是唐门与宁家产生合作之后,六棱镖的制作全权交给了他负责。那个时候的他,在唐门,在福建,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算是当时声明显赫的唐空空等人也比不上他这么一个区区铁匠。”
“可惜,男人就是这样,有了地位,有了金钱,便想要拥有一个符合身份的女人,于是,他盯上了唐门长老的某位小妾。”赵庆苦笑道:“每个人总有这样的怪癖,他也不例外……别人喜欢黄花闺女,而他喜欢的偏偏就是别人的女人……他究竟与那个女人发生了多少次关系,没有人知道。只知道二人之间的事情被那位长老得知之后,那名小妾被执行了唐门极刑,而他的下场,今日你们也瞧见了,不只是两条腿被锯掉,就连中间的那条腿也已经被剁了喂狗了,挖眼、割舌、刺面,无所不用其极。甚至,现在他身中唐门二十多种剧毒,每天,他的身体都会疼上两个时辰,麻上两个时辰,痒上两个时辰,就连睡觉也睡不安宁。即便如此,他依旧不想死。”
“对了,门口的那个孩子与他是何关系?”白璃问道。
“仇人关系,他杀了那个孩子一家三口……”
白璃惊愕:“那,那个孩子还……”
“他在等,他在等那个老头某一天突然的死去,等那老头死去之后,他便可以将老头的尸体带进山林之中,亲眼看着野兽啃食掉他的尸体,嚼碎他的骨头。”赵庆道。
白璃叹道:“有时候,死也是一种解脱,尤其对这种不懂得满足的小人物而言。”
赵庆报以苦笑,张轩则并未答话,他是官家人,最多只能算半个江湖人,这样的事情,他可不好随意批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