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钙传奇 第五章:前夕

    夜晚的康科尔仍然是一座不夜的小镇，那里的空气里总是弥漫着呛人的烟火味，街道小巷的角落里时常可以看到醉鬼反刍出来的呕吐物。

    一片灯红酒绿嘈杂喧闹之中，人们聚集在酒馆妓院里放生谈笑，他们搂着便宜妓/女那擦满白/粉的小腰纵情声色，毫不在乎外面已经铺天盖地的大雪。

    杨小禅独自一人坐在帐篷前，握着一块磨刀石一遍又一遍的打磨手中的弯刀。

    帐篷外面的风雪漫天呼啸，磨刀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单调的回响，一声又一声消散在冰冷的风雪中，听着远处小镇里传来的隐隐约约的喧闹声，杨小禅忽然发现自己独自磨刀的动作实在英姿飒爽，颇有点遗世孤立的绝顶高手风范。

    不过他似乎不会用刀。

    虽然在这个世界里已经呆了一年多了，但是他更多的是用手中的鞭子驱赶羊群，也曾用套马杆驯服过几批不算太烈的驯马，至于刀……开什么玩笑，他对着一头畜生都没杀过。

    不过想来机会总是会有的，过几天他就要离开这个地方了，这是他自己的意愿，作为那个世界唯一的来访者，他真的很想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禅！你在干什么?”

    一个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杨小禅回头，看到一个脸庞红扑扑的中年女人掀开帐篷走了出来。

    看清了来的人，杨小禅赶快站了起来:“大哥怎么样了?”

    “安仁格已经睡过去了，多亏了那些巫药，现在情况已经好多了。”

    “那我就放心了。”杨小禅松了一口气。

    女人看着杨小禅，忽然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你的话说熟练了，禅。”

    “这个还要多谢谢你们，”杨小禅笑了起来，翻了翻眼睛开口道，“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不吃葡萄偏吐葡萄皮……”

    看着杨小禅嘴皮子上下翻飞的样子，女人爽朗笑了起来，杨小禅也有些高兴，笑着挠挠头。

    女人渐渐的不笑了。

    杨小禅也慢慢的沉默下来。

    她看到了杨小禅收拾了一半的行囊。

    杨小禅沉默了一会儿，迎着女人的目光，他似乎下定了决心一般：“我……我打算走了。”

    女人只是愣愣的看着杨小禅。

    她看了看杨小禅手中打磨到一半的弯刀，又再一次看了看他放在一边已经整理了一部分的行李，似乎终于明白了过来。

    “我……”

    杨小禅才开口说了一个字，格日莫赛罕忽然转身离开。看着她掀开门帘走进了帐篷，杨小禅一头雾水，但是心里却微微有些失落，她果然生气了。

    过了几秒，女人又出来了，她的手里拿着另一把弯刀，弯刀造型朴素，牛皮的刀鞘，略显陈旧的握柄，但是杨小禅发现那握柄的缝隙里残留着暗红色的血迹。

    这把刀上绝对沾染着人命。

    “拿着！”她使劲把弯刀推到杨小禅的怀里。杨小禅慌忙接住。

    “这把刀是安仁格他爷爷以前用过的刀，有魔法！很厉害的！安仁格说有一天你走了，这把刀给你！”格日莫赛罕十分认真的这样解释道，红扑扑的脸上带着不容抗拒的神情。

    想到现在躺在帐篷里的那个身材干瘦的中年汉子，杨小禅感动莫名。

    一年多前自己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就是这一家子热情的收留了自己，安仁格是格日莫赛罕的丈夫，平时总是在很远的地方放牧马群，每年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待在家里。这一次回来的时候他不幸染病，是杨小禅坚持自己去远处那个大部落的巫医那里求药。只有这样，杨小禅才感觉自己能够稍稍报答他们。

    这是热情而善良的一家子，这样的人们在他原来的世界里几乎已经绝迹了，在这里却到处都是，这或许只是草原上的人们生活的常态。

    而现在自己却要离开。

    “禅！禅！”

    短促的呼喊打断了杨小禅的思考，杨小禅回过头，看到远处风雪之中一个高大的身影大步的奔跑过来。

    巴洛牧仁冒着风雪从远处奔来。

    跑到他们面前的时候，巴洛牧仁已经气喘吁吁，这个壮硕的不可思议的汉子身上只穿着一件羊皮背心，外加宽松的毛织大裤衩，赤裸在外的粗壮双臂上蒙着一层汗，在寒冷的夜晚居然不断的蒸腾着。

    “羊群已经赶到山里了吗？”女人问道。

    巴洛牧仁使劲的点了点头，急匆匆的问道:“阿爸他，生病好了?”

    “你要谢谢阿禅，他带来的巫医大人的药。”女人指了指杨小禅。

    杨小禅看到巴洛牧仁的大眼睛里放出一道金光。

    下一瞬间，杨小禅感觉自己被一双凶残的铁臂箍了起来，他的脸重重的撞进一副汗津津的胸膛里，岩石一般壮硕胸肌重重的拍打在他的脸上，让他几近窒息。

    “禅！谢谢！禅！谢谢！”巴洛牧仁兴奋的大喊。

    杨小禅不知道是因为草原上风俗的原因，这一家子总是喜欢将自己的名字简化为一个字，而且这个字从巴洛牧仁的嘴里说出来显得特别古怪。

    “好了，牧仁，去看看你阿爸吧，他醒了。”格日莫赛罕的话救了杨小禅，当巴洛牧仁放开他的一瞬间，杨小禅几乎昏厥过去，肺部再一次充满氧气的感觉让他舒服的几近呻吟。

    巴洛牧仁高大的身影消失在帐篷后面，女人似乎松了一口气。

    她弯下腰，捡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挤落在地上的弯刀，再一次塞到杨小禅的怀里。

    “禅，你要走的事情，不要告诉牧仁，”女人忽然这样说到，“他很喜欢你，舍不得的，我会等你离开之后再告诉他。”

    格日莫赛罕说到这里顿了顿，忽然笑了笑，开口道：“或（后）……会……余（有）……期。”

    她说的是汉语，杨小禅曾经教过她的。

    “是这样说的吧？”看着杨小禅吃惊的表情，女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

    杨小禅愣了一下，重重的点了一下头，他的眼泪忍不住涌出了眼眶。

    女人狠狠地在他的胸膛捶了一拳：“不要忘了我们，咱家的大帐里永远有你的位子！”

    没有等杨小禅回答，女人已经笑眯眯着回去帐篷里了。

    “谢谢。”目送着女人走入帐篷，杨小禅轻轻的说道。

    杨小禅曾经听安仁格说过，草原上的情况现在开始变得越来越恶劣，他们一家子似乎从这一代以后打算定居在康科尔小镇上了。

    杨小禅真心的祝福他们。

    ……

    三天后一个无风的下午，杨小禅跟着商队离开了这个小镇，踏着漫漫的积雪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