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玉青城 第11章 十章:萍絮

    血。

    地上血流，叶上血点，树上血稠，鲜血处处皆是，触目惊心。

    残骸遍地，死状各异。

    杏林一片金色。

    地狱一片血色。

    宋青城眸子黯淡，压抑着异样情绪，死者有群玉山弟子，有正道，也有邪修，为虚无缥缈的瑶琳以及所谓的长生梦，碧落黄泉。

    宋青城目光移向那架玄奇雄伟的七色虹光桥，争来争去，反而误了卿卿性命，却无人上桥。

    他突然觉得自己幼稚，意味莫名道“长生……呵呵……”

    痴人语梦。

    徐之涣眉头皱成“川”字，怅叹道：“许身成仙，也算圆了他们生平之愿……”

    “来世别修仙了……”

    “平安做个凡人，度过一生。”

    高珏双目一凝：“师兄，附近有打斗声!”

    “左边!”

    高珏衣袍猎猎，灵力激荡，手中追雪剑，一闪而没……

    ……

    ……

    叶如剑，风如刀。

    梁辰素的衣被血染的炽红，他神色从容，脸靥笑意：“寐景，对不起，我的承诺恐怕办不到了。”

    寐景嗔怪道：“我不管，来世你一定要娶我，我像凡人那样穿戴凤冠霞帔，你踏着七彩祥云……”

    “一定!”

    他们背靠背。

    剑光。

    血。

    孤山剑宗的邪修四面而困，手中的剑泛着大片片的寒光。

    叶缺枝残剑气啸。

    我花开后百花杀!

    孤山剑宗邪修同时起剑，灵力森然。

    一把把长剑脱离手中，顿时百剑同飞。

    杀气啸!

    百剑似狂风绞卷，欲将天地吞噬，剑影繁繁，剑群冲啸而去。

    梁辰猛的一跃，长剑劈落，剑气摧枯拉朽，“轰”的声，气浪滚滚。

    梁辰身法奇快，由远及近，剑抹咽喉。

    一蓬血花。

    飞洒。

    星星点点滴红风中摇曳的情花。

    邪修口张目瞪，倒下。

    梁辰目光凌厉，剑一动。

    千绝剑式，一宵冷雨葬名花。

    剑出，意冷。

    水点。

    孤山剑宗邪修仰望天空，“下雨了……”

    天空澄澈，日悬高天。

    雨点愈多。

    邪修黑衣浸浥，洇湿了体肤，众邪修四肢如冻，意识逐渐涣散，似纸笺般瘫软在地。

    雨点仍在飘洒。

    淡白的小花从水点中冒出，徐徐生长，花片瓣瓣飘旋，其如蝶，群群飞。

    花盈人衣。

    花香袭人。

    落英缤纷下，美人儿俏生生斜握长剑，血染衣裙。

    邪修神色安详，咽上一道微细红线……

    “呼呼……”梁辰只觉力疲，长剑插入地面，单膝跪地。

    “景儿，我尽力了……”

    寐景倏的闪至梁辰身边，浑身浴血，她粲然一笑，阳光也黯淡几分。

    “师……阿辰，有我。”

    她伸出手臂，阳光耀的白皙如雪。

    梁辰回她一笑，缓缓起身。

    寐景蓦地凌厉剑气，冷意更甚梁辰。

    千绝剑式，烟笼寒水月笼沙。

    地面的水汽滋成一股薄烟袅娜升起，缭绕原地，蒙蔽了邪修六识。

    雾烟后，是一柄秀气的小剑。

    挥剑。

    封喉。

    孤山剑宗的邪修仿佛杀不尽，终是黑压压的一片。

    梁辰寐景鏖战多时，已是灵力用尽，强弩之末。

    寐景更为虚弱，强忍着不适。

    我不能倒!

    我要和他比翼共老……

    寐景意识恍惚，头晕眩起来。

    邪修也不缺有眼力者，瞅准时机，一剑破空刺出……

    “景儿，危险!”

    梁辰猛的握住寐景手臂，一把拉过她，梁辰后背迎向剑刃。

    剑破心脏!

    追雪剑!

    那邪修面目凶狠，突的止在半空，剑离梁辰只差分毫。

    梁辰笑了笑，“来了……”

    一众邪修寻着剑来的方向望去，只见杏树叶繁，一白衣男子踏空而来，身后又有三人尾随。

    “群玉宗……”

    孤山剑宗邪修面面厮觑，心生怯意。

    高珏拔出追雪剑，那邪修喷着血踉跄几步，倒下。高珏惜字如金：“杀。”

    剑如雪!

    下雪。

    有血。

    血不歇!

    宋青城四人各使剑术，寒光断续，人倒如山。

    梁辰寐景松口气，相视一笑。

    他唇动：回去后，我娶你。

    她噘嘴：不!

    两人双手紧扣，良辰美景奈何天呐，女子微微一笑，有泪。

    ……

    宋青城起剑如风，使着“青云三十六式”，运剑自然，一气呵成，于鲜血中穿梭自如，而衣袂不染。

    邪修显的惶恐，众人牛鬼蛇神，杂七杂八，自知实力不济，则施以人海战术，望了望四下，认识不久的同伴已是剑下鬼魂，不由哆嗦，蓦地觉得自己廉价。

    有什么办法呢？

    人命贱如草芥。

    世道就是人吃人，你死我活。

    宋青城一阵恍惚，想起那夜同父亲的谈话：

    “善就是善，恶就是恶，哪来好坏之分？”

    “凡是邪崇，定诛不饶!”

    觉得自己浅薄。

    都是人呐!

    邪修难道甘于沉沦吗?

    他们修为有成，完全有理由过得更好。

    刀光剑影的日子谁人不厌？

    当时古大师对宋青城笑了笑：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那时不清楚，此刻不明白。

    微楞神，邪修群而攻之，宋青城灵力迸发，一记“仙人指路”，剑气冲破云霄，前方成群成片的邪修倒地身亡。

    人竟似雨中萍，风中絮，不知何时，已消没在天地。

    萍絮，其命何轻。

    ——亦如人。

    唉，叹一声：无烟峰上骨，春闺梦里人……

    谁知道呢?

    遍地尸骨，压得叶片飘不起来，金灿灿的杏叶给浸的红彤彤，冲淡的清逸已作腥味。

    宋青城久久不语，脑中蓦地浮出一幅雨打荷塘的画面。

    剑仍挥。

    又倒一人。

    徐之涣并未多言，只是拍了拍宋青城的肩，目光交汇，徐之涣沉重点了点头。

    掩月剑捅了出去，拔出，激起一片血花。

    徐之涣隐听那剑下鬼喃了一句：这就是命~

    高珏不复淡泊，一味狂杀着人，白进红出，一蓬冒热气的血顿时溅到脸面。

    人一激灵，高珏清醒不少，见周遭邪修已是不敢近身，脚下是软乎乎的体肢，显得发懵。

    不知是谁，诗意的嘲讽道：“……萍絮……”

    命何轻，亦如人。

    剑光点点，一溜溜血珠飞窜，剑锋所向，势如破竹，陆续有人倒地身亡，蓦地，宋青城身形止住，眯眼瞧着四下，一众邪修噤若寒蝉，死般沉默，宋青城仿若与秋色林地熔为一体，因为他很安静，因为剑很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