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鸦之灰色之羽 第1章漂泊无依之人

    第一节

    上午10点25分，**市**监狱。

    铁门缓缓打开，那声音沉闷、厚重，还让人感到冰冷。伴随着这种声音，一个目测身高在一米八以上，年龄约在二十七八左右的男人走了出来。他穿着发黄的白衬衫，下身穿一条褪了色的牛仔裤，看得出他很匆忙，裤腰带都没有束紧。他的身材略瘦，可体格却很健硕，狱中统一的平头凸显出他消瘦细长的脸颊，还有那双灰暗无神的小眼睛。

    监狱正门的路对面停着一辆红色马自达轿跑，一个中年男人依靠在车门前抽着烟，他穿一身黑色西装，戴着黑墨镜，也剃着平头。见瘦高的男人走过来，立刻将手里的烟扔在地上踩灭。

    “恭喜你出狱，曹盐。”中年男人伸出右手，被他称作曹盐的男人机械般的也伸出手掌和他握在一起。

    曹盐跟着中年男人上了车，红色轿跑的引擎发出一声怒吼般的咆哮，眨眼间便消失在远处的道路尽头。

    车内，中年男人单手控制方向盘，另一只手拿出烟包递到曹盐面前，“自我介绍一下，我的代号是无常，今后由我负责联系你，有什么事情打这个号码。”

    曹盐接过烟包，发现里面夹着一张纸条，看他的表情好像并不在意，抽出一根烟叼在嘴上。

    见曹盐只是低头抽着烟，无常继续说道：“这辆车是为你准备的，后备箱里有个旅行箱，里面有你新的身份证和驾驶证，还有三十万现金，够你这段时间的花销。如果钱用光了就打电话给我，哦对了！如果你买了手机，记得把号码发给我，有事我会联系你。”

    曹盐抽完了第一根烟，接着点上了第二根。

    “好了！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我可以开车送你，或者现在把车交给你，我马上离开。”无常的声音很冷淡，就像小面馆里的服务员在问客人要吃汤面还是炒面一样。

    “陪我吃一顿。”曹盐从和无常见面以来说的第一句话，也是让无常个人感到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无常沉默了两秒，不过他立刻答应下来。

    “我知道一家不错的店，保证你会觉得满意。”无常刚打开左转向灯准备转弯，曹盐却制止了他。“不必了！就去那家。”曹盐伸手指着街对面一家再普通不过的拉面店。

    在狭窄的拉面店里，空气中飘散着香菜的味道，无常坐在曹盐对面抽着烟，目光一直停留在曹盐手握的辣椒瓶上，半瓶辣椒都被曹盐倒进了碗里。

    “不辣吗？”无常忍不住问了一句。

    曹盐抬起头，像是蒙了一层灰雾的瞳孔直勾勾的盯着无常的脸，“里面的东西……很淡。”

    无常沉默了，曹盐大口大口的吃起来，连一口汤都没剩下。

    “这是车钥匙，你拿好。”出了拉面店，无常把车钥匙递给曹盐，却被曹盐拒绝了。

    “我只要钱。”曹盐说罢，径直走到马自达的后备箱前，无常按动钥匙上的解锁键。

    无常站在红色马自达旁边，目送拎着旅行箱渐行渐远的曹盐，他叹了口气，打开车门自言自语的说了句：“真是个怪人！”

    第二节

    接近傍晚时分下起了小雨，街上陆续出现撑伞的行人，曹盐也把自己遮掩在一把黑伞下面默默前行。

    他穿着军绿色的长风衣，里面依然是那件发黄的衬衫和褪色的牛仔裤，与之前不同的是，他头戴深绿色棒球帽，黑墨镜，还有医用口罩。那个装着三十万现金的旅行箱被他拎在手上，而不是拖行。

    大方角街筒子楼社区，这是个有些年头的老社区了，住在这里的人，老龄化偏多，其他的都是租住在这，从外地到本市打工的年轻人。小区虽然老旧，但卫生环境保持的却很好，没有杂物堆积成山，也没有臭气熏天无人处理的垃圾点。

    曹盐拎着旅行箱在感应灯坏掉的楼道里走，四下里寂静无声，只有他的脚步声，清晰的仿佛是心跳的脉搏。

    站在黑暗中，曹盐正对着一扇门，那门上没有贴对联和福字，只有光秃秃掉了漆的门板。他掏出钥匙插入锁孔，向右转动很吃力，尝试了几次之后还是放弃了。门锁已经完全锈死了，想用钥匙打开是不可能了。

    曹盐把旅行箱放到一边，退后几步，然后突然抬起腿猛地踢在门锁的位置上，这声音在寂静的楼道中异常响亮，不过却没有惊动隔壁的住户开门出来查看情况。那门锁原本就年久松动，经过几次重击之后，便再也不能保持原样，曹盐用拳头顶着锁孔的表面，用力朝里面一推，整个锁便从门板上脱落下来，掉在了屋内的地板上。

    墙上挂着五年前的日历，一旁的钟表停在13点27分，屋子里的空气非常浑浊，身处在这样的环境中，即使四周漆黑一片，也能够深刻的感觉到空气中的灰尘飘进鼻腔里。

    房间内不论是什么，都蒙着一层厚重的灰尘。宽大的弹簧床，木质的衣柜，木制的立柜，房间里唯一的家用电器是一台老式的彩色电视，上面摆放着一个仿真的保时捷车模型，旁边还立着一个木质相框。

    曹盐放下旅行箱，伸手拿起电视机上的相框，用手掌轻轻擦去上面的灰尘。相片上有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当然是曹盐，但那个时候他比现在要年轻很多，还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女的年龄约在四十五六，绑着长长的麻花辫子，从她和蔼慈祥的笑容中，能够让人感觉到她那种温柔的母性美，眉眼之间和曹盐非常相似。

    曹盐站在黑暗的房间中注视那张照片良久，随后他把相片从相框中取出，塞进了衣服的内兜里。

    一屁股坐到弹簧床上，曹盐点燃一根烟，漆黑的房间中立刻出现一点星光一样的亮点，烟草的味道不可避免的和厚重的灰尘气息融合在一起，让他忍不出咳嗽两声，吐出一大团烟雾。此后他躺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呆，香烟在这期间燃尽，被他扔在地板上踩灭。

    曹盐来到立柜前，他打开第一个抽屉取出存折，打开第二个抽屉随意拿了几件衣服，当他的手放在第三个抽屉的把手上时，他犹豫了片刻，随后缓缓的拉开抽屉。抽屉里面放着三样东西，摆放的非常整齐，没有丝毫被翻动过的痕迹，曹盐心中自然清楚这些东西没有被人动过是谁的功劳。

    第一件东西，是一套连体的黑色紧身衣，它的材质不得而知，但能看出有非常光滑的质地，被叠的整整齐齐。

    第二件东西，是一个类似抛投器的装置，但他和抛投器又有很大的区别，一般的抛投器是以压缩空气或者火药为动力，向目标抛投绳索的救生装置，可眼前的这个，不但有两个发射装置，而且彼此之间还用锁扣连接在一起，做成了一个腰带的形状，正好可以让人束在腰上。而且这种类似抛投器的装置，发射的并不是锚钩或者绳索之类的道具，而是两把黑刃短刀，刀刃异常锋利，即便过了这些年，依然没有被锈蚀的迹象。

    第三件东西最扎眼，那是一个银色的面罩。面罩能将人的整个头部包在里面，脸部是雕刻成乌鸦图腾的银色面具，雕刻它的工匠非常用心，乌鸦身体曲线上的羽毛都格外修饰过。面罩其余包裹后脑和耳朵以及脖颈的部分，则和那件黑色紧身衣的材质相同。银色的面具，就像一个沉睡着等待唤醒的人，安静的躺在抽屉里。那不像是一张面具，倒像是一张活生生的人皮，一个隐藏着故事的灵魂。

    第三节

    大灰山墓地，从山脚下朝山上望去，那一排排一座座的墓碑，比山上的树还要多。曹盐拎着装满纸钱的黑色塑胶袋，另一只手捧着一束白色菊花，一直爬到半山腰的位置。

    黑色的墓碑上刻着“先母吴**之墓”。

    曹盐点上烟叼在嘴里，又从黑色塑胶袋内取出线香，把白色菊花放在墓碑前，用打火机点上香插入香炉中，“妈，你在的时候为我吃了不少苦，现在到了那边，就别再省吃俭用了，拿这些钱去，想做点什么就做点什么，别为我担心。”他把一袋子纸钱在墓前一张一张的烧掉，用了很长时间才完成，等到全部烧完的时候，天色已从正午变作了傍晚。

    我哋呢班打工仔，通街走籴直头系坏肠胃……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来，曹盐掏出手机看了下来电显示划屏接听，“喂。”

    电话另一头传来了无常的声音，“有工作了！你现在在哪？”

    “大灰山墓地。”曹盐冷冷的回应道。

    “怎么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了？限你半小时之内赶到市内b区三宝大酒店对面的咖啡馆，我等你。对了！记得别忘了带装备，嘀嘀嘀嘀……”电话被单方面的挂断了。

    曹盐放下握着手机的手掌，默默的从半山腰走下去。

    25分钟之后，曹盐从计程车里走出来，手上提着一个黑色手提箱，径直进入三宝大酒店对面的咖啡馆里。无常正在窗边的位置等待，他依然穿着那天在监狱门口相见时穿的那套黑色西装。

    当曹盐在他对面座下的时候，无常刻意看了下手表说道：“看来牢狱生活并没有让你变得懒散，很准时。”

    曹盐默不作声，一双灰蒙蒙的眼睛僵直的盯着无常。

    “咳咳……”无常故意咳嗽两声缓解气氛，然后说道：“这是你出狱之后要完成的第一个任务，绝不容许失败！如果你失败了，那么你和我都将失去存在的价值。你懂我的意思吧？”

    “你放心，我不会拖累你。”曹盐一语中的，说出了无常内心的真实想法。

    无常的面色稍显尴尬，但他立刻转移了话题道：“看到街对面停着的那辆凯迪拉克了吗？”

    曹盐将视线移向窗外，街对面的三宝大酒店门前，车辆排成了长龙，其中就有一辆白色的凯迪拉克xts，车前的马路边上站着一个穿黑西服正在抽烟的男人，看样子是司机。

    待曹盐把头转了回来，无常才继续说道：“你的目标一会儿会从三宝大酒店里出来坐上那辆车，是个秃顶的中年人，穿一身红西装，他身边还有两个保镖。杀了他们！要做得干净漂亮。”

    “知道了。”曹盐这便起身准备离开，却被无常叫住了，“这一次的任务如果成功了，我们就能得到头目更多的信任，才能保住你从前在群鸦中的地位，拜托了！”无常向曹盐郑重其事的低头致意。

    曹盐依然不语，却扬起了右手，一样东西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精确的落在无常面前的桌子上。那是一枚银色的硬币，硬币落在桌上之后并没有停下，而是开始快速的旋转，最终倒在咖啡杯旁边。

    硬币上雕刻着一只振翅欲飞的乌鸦，它昂首挺胸，就像高傲的雄鹰一样充满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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