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鱼的方式有很多,在李小胖的家乡,手把高的,向老鱼叔这样的,可以撒大网。一叶小舟,碧波粼粼,捕鱼人双臂一扬,贼拉拉优雅。
稍差一些的,弄一根钓竿,闲来垂钓碧溪上,也是享受;再差些的,就是下挂子、下地龙,插排子等等,基本上靠力气吃鱼。
而最没有技术含量、妇幼咸宜的捕鱼方式,当属扳筝子啦。所谓的筝子,就是一张方形的网,四角横上两根长长的竹竿或者木棍,网可大可小,竹竿可长可短,根据水域和拉网人的力气所定。
然后在竹竿的交接处再连接一根长竹竿,或者是一段绳索,用来拉网。比较讲究的,则用绳索和短木组成软梯子,拉网的时候,一格一格地拽起来,比较省力。
现在就可以扳鱼了,在河边把筝子放进水里,隔上三五分钟拉上来一次,如果网中央有鱼,就用长长的抄子把鱼舀上来,放到身边的鱼篓里面。颇有点守水待鱼的架势,就算是生手,也能对付操作。
爷俩在泡子边上选了一块地方,老鱼叔用纱布包了点麦麸子,吊在渔网中央。泥鳅比较喜欢吃浮游生物,所以用这个当诱饵比较好。
细雨蒙蒙中,筝子唰的一声轻响,渐渐沉入水下。李小胖摸出一根烟,用手挡着抽完了,然后就搓搓手,拉动扳手,老鱼叔也吧嗒着小烟袋,就在旁边笑眯眯地看着。
渔网露出水面,中央的位置汇聚了一堆小鱼小虾,挤成一团。扳筝子这种法子,想弄大鱼可不容易,多以小鱼为主。
李小胖伸出长杆抄子,把一条巴掌大的鲫瓜子和几条蜿蜒的泥鳅抄上来,剩下的小鱼,又重新放回水里。
看到有了渔获,那群水老鸦就叫着飞过来。李小胖一挥手里的抄子:“叫的那么难听还想吃白食,自个抓去!”
鸬鹚不满地飞走,这个季节,老鱼叔已经把它们脖子上的束缚摘下去,这帮家伙还是比较自由的,就是养的时间长了,有点好吃懒做。
大概扳了一个多钟头吧,小鱼篓就满了,这还是李小胖没有作弊的情况下。收获不小,也过瘾了,李小胖把泥鳅收拾了一半,慢慢悠悠晃回家。吴老爷子一瞧也乐了:“水里人参啊,这东西最适合老年人吃。”
李小胖撇撇嘴:“您老别嘴急,怎么也得养一天,叫它们吐吐泥。”
于是找了个大盆子,把泥鳅倒进去,然后又填了几瓢水。一根根大泥鳅都差不多有筷子长短,大母手指粗细,在水里钻来钻去。
吴老爷子晃晃脑袋:“不用养着,抓一把盐放进去,自然就把脏东西吐出来,你就瞧好吧。”
没用李小胖伸手,吴老爷子就把泥鳅清洗干净,锅里放点豆油,又舀了一勺子荤油,用大酱炸锅之后,就把泥鳅倒进去焖上了。开锅之后,香气就渐渐散发出来。
李小胖招呼猴三放桌子捡碗,喊了几嗓子没动静,反倒把熊娃子给喊回来,乐颠颠地捧着自个吃饭用的小铝盆,盆子已经被它弄得坑坑洼洼。
“你个吃货。”李小胖戳戳熊娃子的脑门,给它先弄了点饭菜,这家伙嘴急,不给吃的就嗷嗷叫。
不大一会儿,猴三他们就回来了,小格子抱着丫丫,傻叔抱着猴三,丫丫和猴三负责打伞。看样子,是猴三和傻叔去学校送伞了。
李小胖满意地点点头:“小猴子今天表现不错,一会多吃几条泥鳅。”
可是猴三不领情,瞧着泥鳅这玩意模样怪怪的,小猴子竟然不吃;倒是傻叔一点不客气,夹起一条泥鳅,放到嘴边,从头到尾秃噜一下,就是一条,只剩下中间的一根长刺。李小胖一见,也不由得加快了吃泥鳅的速度。
等吃完午饭,李大明白来串门,他也是闲着没事,一见桌上的泥鳅刺,也有点馋了,于是又叫上彪叔和李小胖,去泡子扳点泥鳅,相约晚上一块去家里喝酒。
出门之后,雨也有点停了,几个人溜达到黑瞎子泡,从棚子里面取出筝子,就鼓捣起来。李大明白嘴里还吹呢:“就俺扳筝子滴手艺,在咱们黑瞎子屯也是报头名滴——”
扳筝子还需要啥技术啊,李小胖和彪叔也忍不住乐。然后就看到李大明白拉上来的渔网中央,有黑乎乎的一团在蠕动。
“大鱼!”李大明白一声欢呼,“你们瞧瞧,俺可不是瞎吹滴!”
正白话着呢,就见李小胖抢过他手里的扳手,开始往水里放,刚露出水面的渔网,又重新浸入水中。
弄得李大明白也急赤白脸的:“你们这是嫉妒啊。”
“明白叔,您真厉害,连水獭都能扳上来。”李小胖话音刚落,就看到水里冒出个圆溜溜的小脑瓜,使劲摇晃几下,甩了李大明白一身水珠儿,然后,水獭还伸出小爪子朝岸上挥了挥,好像在表达不满。
“你跑来凑啥热闹涅?”李大明白这才搞明白,要不是李小胖眼疾手快,渔网肯定禁不住水獭,直接就得弄出个大窟窿。
这也不大放心,扳起筝子瞧了瞧,中心位置也出现了一个拳头大的洞,估计是被水獭的爪子给抓滴。
李大明白叫了一声晦气,只好收摊,吆喝老鱼叔来补网,看来泥鳅是吃不成啦。人倒霉喝口凉水都塞牙,收拾筝子的时候,李大明白脚下一滑,身子一栽,直接掉进水里。
他可没有李小胖寒暑不侵的本事,也没有彪叔冬泳的豪情和体魄,这月份,河水的温度已经很低,没在齐腰深的水里,冰得李大明白嘴里哇哇怪叫。吓得李小胖和彪叔连忙把他给拽上来,李大明白哆哆嗦嗦伸伸脚:“俺滴鞋涅?”
水底都是泥沙,肯定是把鞋给陷进去了,李小胖索性也穿着裤衩子下水,抹了几把,把李大明白的布鞋甩上岸。
李大明白把脚伸进鞋窠,然后又抽出来,抄起布鞋往外控,结果从鞋窠里面掉出来两只蛤蟆,蹲在地上不动弹。这月份,蛤蟆快要冬眠,早就辟谷,而且低温也造成了它们动作迟缓。
“红肚囊滴,是哈士蟆,俺说刚才踩着那么软乎呢,下边肯定有蛤蟆窝。”李大明白用脚扒拉一下蛤蟆,有点后知后觉。
话说哈士蟆在冬眠的时候,喜欢扎堆,就形成了所谓的蛤蟆窝。在黑瞎子屯的历史里,最大的一个蛤蟆窝,掏出了十多水桶蛤蟆。
“泥鳅没逮着,要不咱们弄点哈士蟆焖上?”李大明白的小眼睛直冒光,这玩意可比泥鳅强多了。只不过李小胖一直主张保护生态环境,所以大伙都没好意思捉蛤蟆。
刚才下水的时候,李小胖早就发现了泥里的蛤蟆窝,规模确实不小。不仅仅是这里,其它几个有水的泡子,哈士蟆也都不少,适当捕捞一些,没啥影响。
于是把刚才扳鱼用的小抄子拿过来,伸进水里搅动几下,舀上来之后,满满一下子,都是大大小小的哈士蟆。那些肚皮朝上的,红彤彤一片。
把抄子收回来,挑挑捡捡,小的都重新扔回水里。李大明白在那急得直跺脚:“小天小天,留几个母滴,给你婶子补补身子——”
哈士蟆在越冬的时候,母的肚子里面都是米粒一般的黑籽,还带着蛤蟆油,这个才是最有价值、也是最好吃的部分。至于那些公的,挤出内脏之后,就剩下一层皮,也就能炸着吃。
听他这么一说,李小胖就挑选肚皮比较大的哈士蟆,留了十多个。要知道,蛤蟆油历来都是滋补佳品,在清朝的时候,是专供皇宫大内享用的。
李大明白乐颠颠地把那些母蛤蟆送回家,自从明白婶怀孕之后,这老两口比刚结婚的年轻人还恩爱呢。
等他回到窝棚这边之后,李小胖和老鱼叔他们已经收拾好几个下酒菜,就等他开喝呢:一盘子切成两半的咸鸭蛋,蛋黄红彤彤油汪汪;还有一盘子炸蛤蟆,都伸腿拉胯,捏起一个扔进嘴里,香浓酥脆。主菜还有一大盆焖泥鳅,是上午李小胖留给老鱼叔那份,养着没吃呢。跟酱焖泥鳅一起的,还有十几只大肚囊的哈士蟆,咬开之后,里面都是黑珍珠一般的籽,几个人舍不得大口吞咽,咬了几粒,在嘴里慢慢品味。
“好些年没吃过这玩意喽。”彪叔也是一脸回味。
李小胖也跟着点头:“再过两年,咱们就能敞开吃啦。”
李大明白也连忙跟着补充:“还有那些野鸡野兔啥滴,现在都有泛滥滴趋势,咱们也得帮着控制控制。”怎么控制,当然是用肚皮来控制喽。
“我看你是馋的!”彪叔端起酒杯,一口就下去多半杯,看样子是吃哈士蟆吃得爽了。
“嘿嘿,彪子你还得重操旧业,给游客们弄点野味啥滴,人家也愿意来啊。”李大明白开始撺掇彪叔。其实只要不疯狂捕杀,控制在一个合理的范围内,绝对没问题。
李小胖当然也明白这个理儿,于是使劲点点头:“等今年过年,咱们也弄点野鸡野兔啥的解解馋!”
话音刚落,就听外面一声狼嚎骤然响起,冷不丁吓人一哆嗦。李小胖不由得嘿嘿两声:“估计是孤狼跟咱们提意见呢,好啊,你们吃野鸡野兔,俺们天天捉耗子。还有没有人性!”
彪叔则噌一下站起来:“这叫声有点不对劲,好像是报警呢,咱们先出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