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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未来突然不说话,东方纸鸢瞥了他一眼,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笔神阁 bishenge.com
只见未来直勾勾地盯着她看,不知为何,她感觉这个男人的眼神仿若可以洞穿人心,在他面前毫无秘密可言...
东方纸鸢刚想叫他别看了,他突然眨了眨眼,说:“大明星,有一句话叫做人不忘本。是,你现在是有钱了,随便出席个活动就能赚到普通人一辈子赚不到的钱。但你还记得自己普普通通,穷苦伶仃,为了几块钱挣扎的日子吗?”
闻言,东方纸鸢娇躯一颤,陷入了回忆。
现在的大明星风光无限,但向来如此吗?
不是的...
在被大导演相中前,她也只是个普通人,甚至连“普通”二字都说不上,只是在生活淤泥中挣扎的蝼蚁罢了。
她是大山里的孩子,住在一间低矮破旧的土房,每次进家门都只能看到早已脱落的墙皮,爬满青苔的蓄水天井,破烂不堪的桌子,桌上放着的没洗的碗筷,以及那些在上面飞来飞去的苍蝇。
她们家唯一的收入来源就是手工活,做风筝拿到城里卖,但这年头还有多少人玩风筝啊...在街头蹲坐一整天,吸一鼻子汽车扬起的灰尘和尾气,都很难卖出去一只风筝。
看着那些几十层的高楼大厦,琳琅满目的商店,同龄孩子们从口袋里掏出她一个月的零花钱,随手从肯德基买走一份几十块钱的汉堡套餐...她也曾想过,如果自己有一天也能吃得起汉堡,那就足够幸福了。
出道以后,她的愿望实现了...不,准确地说,没实现。
因为经纪人不允许她吃垃圾食品,只允许她吃那些比汉堡贵几百倍的优质营养餐。光是聘请营养师团队就花了将近百万,每天计算碳水化合物,蛋白质,不饱和脂肪,各类维生素,卡路里...只为管理好她的健康。
像汉堡这类东西,是营养师坚决剔除的。
那些营养餐好吃吗?说实话,非常好吃,各类配方口感极佳,像在吃米其林大餐,而且能明显感觉到身体更有活力,还不长胖,营养师的百万年薪受之无愧。
但其实,她心里一直有个小愿望,那就是能痛痛快快吃一次几十块的汉堡,哪怕一次都行...
只可惜这个愿望实现不了,也渐渐被她淡忘——就像被她淡忘的过去,那些孤苦伶仃,为了几块钱挣扎的日子...
看着迷茫的东方纸鸢,未来继续旁敲侧击:“你自以为钱能解决一切,遇到什么事直接拿钱往对方脸上扔。如果有人也这么对你,你心里会作何感想?”
这番话,让东方纸鸢想起一件藏在内心深处,一直试图去遗忘的事...
做风筝实在入不敷出,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必须想一个新的赚钱办法补贴家用。可她别无所长,思来想去,只有学那些流浪歌手,去城里街头支一个小棚,地上放一块写着卖惨话语的板子,再放一个装钱的碗。
日复一日卖唱,只为留住那么几个行人,往她的碗里叮当丢几个硬币。
后来,她遇到一个土豪...其实也不算什么土豪,开大奔而已,但对当时的她来说已是不可想象的存在。
土豪带着几个醉醺醺的朋友下车,来到她的卖唱摊,往碗里丢了一张钞票,兴致盎然地要她唱一些露骨带颜色的歌。
她说不会唱,他们就打开手机放给她听,让她学。
她面红耳赤地摇头,土豪就不高兴了,拿出一叠钞票,一张一张往她脸上扔,每扔一张就问一句“唱不唱?”
她从没见过这么多钱,这些钱可以买几百斤大米,够贫困潦倒的家里人吃上一年半载,还能吃得起肉,甚至能带爸爸妈妈去医院买膏药,缓解长期低头做风筝落下的颈椎病...
在现实的压力面前,她终究还是屈服了,流着泪唱了那些她不愿意唱的歌。
伴随歌声飘荡的,是吧嗒吧嗒滴落的眼泪,土豪和朋友们尖锐的笑声,以及一张一张往她脸上扔的钞票...
这时候,未来轻轻叹了一声气:“那个小姑娘叫小墨,父母早逝,孤苦伶仃一个人生活。如果你那天真的把她撞出什么事,她从医院醒来,发现自己无人可依,旁边只放着一袋赔她的钱,她心里会作何感想?”
这番话彻底击中了东方纸鸢心中最柔软的点,眼中也不自觉蒙上一层水雾...
提到山村,第一反应是什么?岁月静好,诱人美食,绵羊耕牛,落日晚霞的炊烟,山谷回荡的牧歌,还有一片黄金原野?
不是的...
山村是一个封闭且落后的地方,所谓淳朴,背后是低下的受教育程度,薄弱的法制意识,以及人丁至上的家族霸权。
山村因为其独特的封闭性,很多时候,所谓的法在这里行不通,最有用的不是法,是人情世故,以及兴旺的人丁。
家里男丁多,可以让人敬你。
男丁拳头大,可以让人怕你。
当人们对你又敬又怕,你就可以当这个村的老大。
她的村子里就有这样的“村老大”。
在她很小的时候,村老大就觊觎她,只不过因为年龄实在太少,一直没动手。
后来,当她过完14岁生日,噩梦来了。
一天夜里,村老大事先买通村衙门的捕快,让他们去城里“溜达”,然后带人闯进家里,一堆人按住她的手脚,村老大更是直接狂笑着压了上来。
她永远也忘不了对方嘴里呼出来的恶臭。
那天爸爸在家,这是一件幸运的事,却又是不幸的事。
爸爸看到女儿被欺辱,当即挺身而出,拿扁担轰赶那些人。
他成功了,女儿没有被侵犯,但代价却是自己的生命——村老大带人把他活生生殴打致死。
因为出了人命,事情闹太大,村老大没有逃脱制裁,但这番制裁却十分可笑。
衙门判定,因为爸爸拿扁担打他们在先,他们的殴打行为被定义为“防卫”,宣判的罪名是“防卫过当”。
最后,村老大承担的只是判三缓四,以及一笔民事赔偿款,总计60万。
60万啊...对于一个山村孩子来说,多吗?
多。
当村老大用卡车运来60万枚1元硬币,倒在她家门口,她第一次发现,原来60万是这么庞大的一座山。
面对这种羞辱,妈妈痛不欲生,多次抗议被阻后,终于在某个凌晨,拿绳子在村老大家门口自缢,以自己的性命抗议不公。
可是,当尸首被收走强行火化,一切尘埃落定后,村老大依旧终日欢声笑语,心中不存一丝愧疚,甚至经常将此事当酒后趣谈。
当她因为过激情绪昏迷,从医院醒来时,已经失去了爸爸,也失去了妈妈,只有一袋又一袋钱币陪着她...
她出道以后,有了自己的势力和人脉,曾想找人回去报复村老大。
但村老大很机灵,恰逢自己缓刑结束,早已躲到国外,不知所踪。
爸爸和妈妈的死也永远成为了一个遗憾...
因为太过痛苦,不愿回想,她这两年来已经将这番过往埋藏在内心深处。此时再度忆起,却又如此强烈而清晰。
村老大的笑声,以及钱的残影,仿若和上周五的她融在一起,分不出彼此。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