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夫人,舞娘也十四了,也该梳拢了。”说话的是咱这清风弄的管家婆,慧姨娘。
“你这该死的又在外面收了谁的好处?现在竟敢打起舞娘的主意了!”养娘反手就是一个巴掌,打的慧姨娘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而我的琴声却没有一丝波澜。
“夫人别生气,我就是说说的,舞娘还小,不急。”慧姨娘捂着脸讨好的说道。其实慧姨娘人并不坏,只是这人生在世无钱寸步难行的滋味她是太明白了,也难免会在这些事上耍些小聪明,不过她还是向着养娘的,否则养娘早就把她赶走了。
“舞娘才十四,且不说别的,她只是艺妓,就算是要梳拢也得由她自己去挑、去选。”养娘躺在软榻上轻轻地摆弄着手中的扇子,眼睛微闭着好似睡着了,嘴里还一直默念着,声音却断断续续的。
我把琴交给丫头去收好,转身坐在桌前抄写诗经,桌上的熏香悠悠的散了开来,蔓延在我的口鼻间,透过微光可以看见里面的香料一点一点的燃烧,就算是零星的火光却也不会熄灭。
“娘,最近几日怎么不见梅姨?”看似无心的问,手中的笔却微微的颤抖了一下,就连养娘晃晃悠悠的扇子也停了下来,放在了一边。
“说是南边的荔枝正是甘甜的时候去取些回来给我尝尝。”
“哦,那梅姨去了这么些日子怕是回来的时候,荔枝已经不新鲜了。”
“怕是不新鲜了。”养娘翻了个身好似真的睡着了。
手中的笔已不再颤抖,慧姨娘把我身边的凉茶换成热茶,帮我研墨。
“听说过些日子就是陈老爷家举行的书画比赛。”
“是啊!听说着徽州还有附近的不少青年才俊都会去参加呢!”慧姨娘也听说了,而且听说排场搞得相当的隆重,她也忍不住想要去凑个热闹呢!
“舞娘,不许你去!”还以为养娘已经睡着了,谁知她的声音还是那样淡淡的却字字砸在别人的心头上。
“为何?难道娘是怕我学艺不精丢了你的人?”
“舞娘,你还小,为娘不想你现在就被那些臭男人惦记着!”养娘走到我的身边,把我的笔放下,眼神中带着一丝无奈。
“娘,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我莞尔一笑,拂了拂裙摆离开。
“夫人,舞娘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慧姨娘看着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清风的舞娘由衷的说道。
“她如何能把自己护的周全?”养娘似乎有些失望,自己花了这么多年的心血,为什么她还是走上了自己最不想看见的路?养娘叹了口气;青春年少,懵懂无知,终是害人的□□。
舞娘吩咐了小厮准备了新的笔墨纸砚,明天势必要在画展上一举夺魁!只不过却还需要动些心思。
数日后,许是近来有些劳累,舞娘的气色有些不好,不过在养娘的巧手下还是明艳动人的,换上了一身浅白的纱裙,头发散在腰间,发顶梳了辫子用飘带绑住,眉间轻点朱砂,红似出血,妖艳魅惑,挽上面纱一双明眸顾盼流转,更增添了一丝神秘。
养娘拿着晶莹透亮的鱼骨梳一下一下的将舞娘散落腰间的头发梳的整齐,神态中却有种说不出的古怪,好像是在替女儿出嫁梳头。
“娘,让我替你分担一些吧!”舞娘握住了养娘的手,有些冰冷。
“舞娘,答应娘,以后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硬撑!”养娘的眼神有些悲伤,眼眶里似乎已经噙满了泪水,好像就要失去舞娘了。
“我会的。”舞娘莞尔一笑,让几个小厮把自己准备了几日的画作拿上准备出发。
许是早已声名在外,舞娘还未出门门口就聚集了许多的狂蜂浪蝶,争相想要一睹她的风采。只是他们没想到,青楼的女儿也会把自己包裹的如此严实,只能看见那一头乌黑的秀发随风扬起好看的样子。
轿子四周的纱幔放了下来,幸运的人也许看见了舞娘那妖艳的朱砂痣和流转的眼眸,而剩下的没有那么好运的大概就只能欣赏着那优雅的背影了。
慧姨娘还是没来,是养娘不让她来,怕她来了反而会给我增加麻烦;殊不知,舞娘却是连娇子不曾下来。
要说排场,不难看出着陈老爷确实是花费了不少的心思和钱;光是那一排排上等的紫檀木画轴就应该花了不少钱吧?再加上那每个桌子上放的白玉茶壶和夜光杯就价值不菲,而且这四周已经挂着的装饰画哪一幅不是出自名家之手?看来这次可不仅仅是以画会友那么简单了,可是毕竟来了都来了,舞娘也不会就这样轻易离开的。
舞娘来的时候画展其实就已经开始了,也有很多人已经将自己的画挂上了;舞娘在娇子上一一扫了过去,也没有什么特别出挑的佳品,索性便再等一会儿。
“小姐,咱们不去把画挂起来吗?”其实小厮们的手也酸了,真不知道小姐画的这什么?纸那么厚,而且还那么重。
“等一下!”话语间,正客席上被挂起了一幅画,引起了舞娘的注意。
画上画的是一处市集,把百姓的神态言语和景物特点都描绘的形象逼真,惟妙惟肖,精湛的画工也是入木三分。画旁的男子大概就是那画的作者,看起来不过弱冠之年,光彩照人,自信洒脱,样貌俊美,衣着得体透着一股贵气;看陈老爷对他的态度,大概他就是少爷吧!
“去,把画挂在那画的旁边!”舞娘直指那个方向,小厮有些为难。
“小姐,那个地方怕是给别人特地准备的吧!”
“让你去,你便去!”舞娘眉头微皱,小厮们便吓得赶紧跑去。
舞娘坐在娇上,听着周围传来对自己的议论声,有好的也有坏的,可是她的眼神全部都聚集在那副画上,她要亲眼看着那画被挂上,看着人们的不屑和鄙视然后变成惊讶、诧异和感叹。所以,她一刻也移不开眼睛。
陈老爷的家丁想要阻止小厮们挂画,可是却被陈老爷拦住了,那画上分明写着好看的小楷,杜舞娘作。没想到这个如天仙一般存在的姑娘竟会赏脸自己这个赏画会,自己也不想拂了她的面子。不如待会儿让她自己吃了亏就自然会把画拿下去了,到时换一个画架给他便是。
“你看,没想到着清风弄捧上天的天仙儿画出的画竟是这般?”
“是啊!怕是梨花夫人老眼昏花了,□□出了这么个不讨教的女儿!”
听着外面的讥笑舞娘的心里却是愈发的坦然,没关系,你们现在骂吧!骂的越多待会儿才会让你们更加的羞愧!
“这位杜小姐,殊不知是否是你们清风弄的宣纸和姑娘们的衣服一样薄,画幅画竟然要这样后的的宣纸;难不成是清风弄的姑娘都想把脱下来的衣服再穿上?”正客席上,陈少爷意气风发的说道,引得下面一阵哄笑,纷纷表示赞同。是啊,一幅普通到不能普通的百花图,怎么能入得了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的眼呢?
舞娘的手在衣袖中紧紧的握着,可脸上还是一片云淡风轻,眉眼间眼波流转,便是惊心动魄的魅惑。
就在陈少爷吩咐家丁把舞娘的画拿下了的时候,舞娘的小斯拿起一旁桌子上的茶壶将茶水一点一点的浇在了画上。
“杜小姐,看来连你的小厮都不愿你再这样丢人现眼了!”陈少爷的话音刚落那画纸仿佛都消散了一般,只剩下画中的百花,在茶水的浇灌下,颜色愈加的艳丽透明,待周围白色的画纸消退完,便只剩下中间的百花栩栩如生,仿佛那花瓣还会随风舞动,只是这四周的白纸都消退了,这中间的话又是怎么固定住的呢?众人却只陷入了疑惑和惊叹中,一时间,鸦雀无声。
“这……怎么可能?”陈少爷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一切,这就好像幻术一般,可是不论自己怎么揉眼睛,看到的还是这个。
“舞娘没想到,满腹经纶的陈少爷的眼光和德行竟会比清风弄的姑娘的衣服还要薄。”舞娘说完便让小厮们抬轿离开,她甚至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给陈少爷。
在场的人唏嘘不已,有人是在看陈少爷的笑话,这个骄傲自大的纨绔少爷也终于吃了一次亏;有人是在赞叹舞娘的画技超群,声音甜润动人,可惜刚刚怎么没有多看几眼。而人群中还有个人盯着舞娘离开的方向久久不能移开目光。
“您看您的画……”陈老爷讪讪的走到那人的面前说道。
“不必了,令公子的风头已经盖住了一切。”那人回头看了眼画上那清晰的几个小字,杜舞娘,这一记,便深深地刻在了心里。
“那您这次来不就……”陈老爷一听有些胆寒,若是他生气了那这一切可就虚妄了。
“不,小王不虚此行!陈老爷,就此拜别!”那人的脸上终于见到一丝笑容,陈老爷的心也定下了许多,只是他的笑是为何?
舞娘和陈少爷的此次一役就此在徽州声名大噪,外面对舞娘也越来越好奇了,至此,越来越多的人慕名来到清风弄想要见舞娘一面,可是却无人能见。
也许正是因此,人们对舞娘便更加好奇,而坊间的流传也越来越不可置信,甚至有人说舞娘其实是天上的花仙子转世才会被梨花夫人收养。
总之这一切,舞娘都不感兴趣,只是养娘的眉头却越来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