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昨夜舞娘已是别人的枕边人,但是这似乎并不影响大家继续仰慕清风弄的杜舞娘,每天来求见舞娘的人还是络绎不绝。
那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陈少爷也来了,而且似乎此次也是有备而来。
“杜舞娘,你出来!”谁能想到一个附庸风雅的儒学子弟竟会被逼得在妓院里这样大吵大闹,真是好笑。
“陈少爷,你难道不知道昨晚为了见我的买主花了五万两黄金吗?”杜舞娘的声音从楼上传来,大厅里的人纷纷停下了下来静静的听着。
“那又如何?本少爷找你的是正经之事,岂能和那些粗鄙之人相提并论?”陈少爷对于昨夜的事情略有耳闻,听说昨夜自己的父亲竟也来了,实在是让自己羞愧难当。
“那陈少爷觉得哪个男人到妓院来找一个女人不是正经的?”杜舞娘的画引得众人哄然大笑,这是第三次了,他第三次被她在众人面前戏耍了,他涨红着一张脸冲上楼上,根据声音的来源找那间屋子。
然这一次竟也没有人去拦他,所以一路也是畅通无阻,很快便就找到了杜舞娘的屋子。
还记得两年前那匆忙的一面,虽然那时她的容貌便可瞧出是个美人,但毕竟年纪尚小。现在她一身红衣斜靠在软塌上,脸上还蒙着一层薄纱,但也没有掩盖她的风华绝代,依稀可以看出她的绝色容颜。
她挑眉看着站在门口不知所措的他,一袭青衣,明明是长她六岁的男子,已不再是少年,为何看起来却比她还要稚嫩呢?现在看起来却是她要把他怎么样似得。
“不进来坐坐吗?”舞娘指了指身侧的空位。
“男女授受不亲,相处之道止于礼乎,我坐这边便好。”他坐在离舞娘最远的座椅上,眼神清明,没有丝毫的不轨,有趣。
“把门关上。”伺候的丫头应声把门从外面关上了,却急了他。
“孤男寡女岂可共处一室?这样岂不毁了姑娘的清誉?”他急的面红耳赤,只站在门口,像是舞娘是什么可怕的怪物,不敢靠近。
“毁我清誉?难道昨晚的事情公子不知吗?”舞娘有些好笑的说道。
“我……略有耳闻,但是听闻城中的人说,昨夜并没有人出入清风弄,怕是那人夸下海口却又拿不出黄金才不敢出现,所以于姑娘而言还是清清白白的。”他似是一本正经的说道,舞娘挑眉,原来竟是这样的事,看来那无痕果真不是一般的人。
“不知公子此次又是为何而来?”舞娘已经不想再说这个问题,反正于己这并不是一件坏事。
“当是为画作而来!”这时舞娘才注意到他左手袖中鼓鼓的,他从袖中拿出了自己精心之作的画作。
仿佛是因要向舞娘展示画作,此时的他自信了许多,将画拿起解开扣子,画卷刷的展开,舞娘在看见画上的东西时心跳似乎加速了一下,脸色也有些微红,只是大红的衣裳和面纱替她掩盖了,不过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公子画的确实是栩栩如生,将那眉宇间的神态和姿态都刻画的十分精准,确实是一副不可多得的佳作。”他被舞娘的话绕的头晕,他明明画的是雨后莲花池的景象,怎么眉宇间的神态?
他这才疑心的看向自己手中的画,却看见自己拿的赫然是画了数十遍的杜舞娘,正是她十四岁那年去画会时的模样,轻纱遮面,露出清澈的大眼睛和细细弯弯的柳叶眉,姿态轻盈的盘坐在轿子上,确实是像极了,不难看出他是花了很多的心思的。
杜舞娘不知道,原来那年的匆匆一面竟让这陈少爷情根深种了吗?
“我……方才出门走的急,拿错了,下次再来拜见。”他的脸整个涨红了,连耳根子也红的发紫,都被杜舞娘瞧进了眼底。他慌张的将画折进怀里,有些踉跄的开门向楼下跑去。
“要不这画就放下吧!”不知怎么,舞娘对那画有了些兴趣。
“你要?”都已经出了房门的陈少爷却又转回了身来。
“恩,我想要它。”舞娘的语气淡淡的,似乎没有那种特别喜欢的意思,可是他却很高兴,将画仔细的折好放在了方才坐过的地方,这才安心的离开。
“舞娘,看来这陈少爷是对你动了情啊!”慧姨娘从门外进来,想必已经是躲在外面多时了。
“情爱本身就是一场还不完的债。”舞娘的嘴角淡淡的,这些所谓的爱恨嗔痴舞娘已经在书上看过太多了,到头来不过是一场梦。
慧姨娘唇齿微动似乎还想说什么,可是看着舞娘颇为倔强的身影还是没能说出口。
“你听说了吧?看来昨夜的事并没有其他人知道。”慧姨娘指的是昨夜那个高价买主。
“恩,既然大家都以为是那样,那就先这样吧!”也许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呢?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这日子还未消停到下午,清风弄又热闹了起来。
“这是咱们卫州的州府大人,来调查城内黄金失窃案件的。”领头的倒是常见,是清风弄的常客知县大人,身材精瘦高挑,可惜长得一副尖嘴猴腮的模样,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而他身后的,隔得有些远,舞娘看不真切,只见他一身绛紫色的锦衣,衣摆上绣的是金丝线的花纹,熠熠生辉,头上绾了一个碧玉的发冠,落下些许乌黑的发散在背上;虽看不清他的容貌,可舞娘感觉到来自他身上的那股强大的气场,让人有些压抑;咱们卫州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一位年轻的州府大人?舞娘呢喃道,却瞧见那人似乎望向了自己的方向,有些仓惶的关上了窗户,也不知被他发现了没有。
“调查黄金失窃的案件怎么就来我们清风弄了?”慧姨娘站在一众姐妹的面前高傲的说道。
“因为我们怀疑清风弄和黄金失窃的案子有关,为什么这么巧失窃的黄金是五万两呢?”那知县说话咄咄逼人,要是换在平时他怎敢如此?慧姨娘也是见过世面的,瞧着后面器宇不凡的州府大人,再看看面前猖狂的知县,她便猜得这州府大人的来头必然不小。
“那大人难道不知昨夜那出了五万两黄金的买主根本没有现身吗?”那州府大人闻言突然看向了慧姨娘,眼神中带着一丝的惊讶。
“没出现?这个没出息的……”知县破口大骂,反应过来身后的人自觉失态才连忙收住了嘴。
“你说昨夜那买主根本没有现身可是属实?”那州府大人推过知县直接来到慧姨娘的面前,身上的强大气场竟让慧姨娘这个摸爬滚打多年的江湖老手感受一丝的压迫。
“是,这清风弄上上下下还有全城的人都能证明,昨夜根本没有人来过清风弄。”慧姨娘身后的姑娘们都纷纷点头。
“我要亲自提审杜舞娘。”他的话斩钉截铁不容拒绝,可是杜舞娘莫说平时那个达官贵人想见有多难,就算是那个王爷来了也不能这样说带走就带走啊!
“大人这么做怕是不妥吧?”慧姨娘虽是对他有几分忌惮,可是想要动舞娘那是绝对不可以的,她发过誓这辈子都要保护舞娘的。
“有何不可?本大人想要提审一个嫌疑犯都不可以吗?”那人原本就冰冷的容颜更加的难看,语气低沉的说道。
“大人可不要乱说话,我们舞娘清清白白的怎么就成了您口中的嫌疑犯?”慧姨娘的脸色也难看了许多,她能感觉到,这个州府大人是冲着舞娘来的,难不成他想接着这个机会对舞娘不轨?
“我说她是,她便是。若日后查出她不是,本官自会将她送回来。”不难听出他的话中带着隐忍的怒气,慧姨娘刚想说什么立马被知县拦了下来,脸上满是惊恐。
“慧姨娘,你还是听他的吧!这个人我们都开罪不起啊!”知县方才看着慧姨娘和州府大人唇枪舌战心里更是颤颤巍巍,若是眼前的这个州府大人不高兴了,自己这项上人头能不能保住都两说呢!
“我慧姨娘开罪不起,还有我家夫人,反正今日谁也别想动舞娘一根汗毛!”慧姨娘身后的姑娘们纷纷站成一排作势要拦住他们。
“这回梨花夫人也不好使了,怕是十个梨花夫人也不行!”知县大人的五官似乎都纠结在了一起,满满的无奈,若不是碍于那人的身份他也不想得罪清风弄啊!
就这样众人都僵持不下,谁也不肯相让,而这一切都被舞娘看在眼里,看来今天这一劫是逃不过去了,只是更加让她担心的是这个人的身份,究竟是什么人连十个梨花夫人也得罪不起?
“慧姨娘,既然这位大人说舞娘有嫌疑舞娘便随他去一趟,舞娘相信大人会明察秋毫的,到时舞娘回来便是了。”这时舞娘却从楼上下来,所有人的视线都放在了她的身上,有一种人似乎与生俱来就有一种光芒会吸引所有人的瞩目,舞娘便是那一种人。
舞娘的红裙在楼梯上随着步伐缓缓滑下,步态轻盈,举手投足间带着似乎都带着清风荡漾起人们的心弦,面上的红纱欲盖弥彰更增添了几分神秘,而面纱外露出的眼睛更是摄人心魂,眼波流转间仿佛已经带走了所有人的心神。
“想来姑娘也是通情达理的,本官也知姑娘从不轻易抛头露面,今日便随了本官的轿子也少了旁人对姑娘的碎言碎语。”这时舞娘才看见他的脸,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如雕刻般的五官,剑眉皓眸,鼻梁高挺,唇红齿白,确实英俊极了,只可惜他的周身都太过冰冷,让人望而生畏,不敢靠近。
“多谢大人体贴!”舞娘甚至连个丫头也没有带就走了,慧姨娘想拦自己却被知县带来的捕快拦住了,只好赶紧去找夫人。
慧姨娘找到夫人的时候夫人已经知道了,可是却出奇的镇静,慧姨娘却是满心的着急,生怕舞娘会受到什么伤害。
“舞娘这么做肯定是有她的用意,而且那知县不是说了吗?那人是我们都得罪不起的,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按兵不动。”其实对于那人的身份夫人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概,可是却又觉得有些荒唐。
不过夫人这一次却是猜错了,舞娘根本什么都用意也没有,只是单纯的觉得自己对抗不了对方,那还不如乖一点自己走还不至于太悲惨。
舞娘坐了他的骄子,他骑了知县的马,而知县则跟在马后面跑,这一切舞娘都看在眼里,不禁又向那男子多看了几眼。虽然他确实气宇不凡,可是究竟是怎样尊贵的人才会让知县这样心甘心情的跟在后面跑呢?真的只是州府大人吗?
却不曾想那人突然转过头来,舞娘有些慌乱,可是此时已经来不及放下骄帘了,只好硬着头皮对上了他冰冷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一眼却让她想起了无痕。
她这是在窥探自己吗?男人在心中有些暗喜,只是面上还是那样冷若冰霜,这已经习惯了,至于这次为什么要带走她,只是觉得除了这个机会便在没有其他的机会见到她了吧!
“你便住在这里吧!”舞娘的住处是他亲自安排的,一处很僻静的院子,他说完话就转身走向院子的另一面,原来就住在舞娘的对面。
“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大人?”舞娘试探性的问道。
“你不必知道,总之在洗清你的嫌疑之前,你就先住在这里吧!本官会随时找你问话的。”他没有转身,只是这样淡淡的说道。
“大人昨夜可曾去过清风弄?”其实一路上舞娘都有些怀疑,他的声音太过熟悉,只是觉得又有些不大可能。
“没有。”他终于转过身,只是眉头深锁,脸色阴沉,若有所思的看着她。“怎么?你见过本官?”
“没有,只是觉得大人的声音有些熟悉,看来不是小女想的那人。”舞娘学着他那冰冷的模样说道,转过身就进了房间,门渐渐的合上,他的眼神还在停留在那里,一点一点的消失在舞娘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