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汉拍拍手上的面粉,呵呵的笑了:“老汉我是先认出白家大小姐的,她那肚子,可是招牌,至于苏大公子,老汉并不认识,可大晚上毫无避讳领着白家大小姐出来散心买鸡腿,如此体贴,自然是白家大小姐的爱郎了。”
苏畅本来有些拘谨,想着被人认出来,会有危险。
可听到老汉嘴里说出“爱郎”二字,他又“扑哧”笑了。
芙蓉心里已够紧张了,甚至比遇见那野狗还有紧张三分,没想到苏畅竟然还笑的出来。
芙蓉伸了伸脖子,把鸡腿咽下去,一面小声问苏畅:“刚才那老汉跟你说什么,你这么高兴?”
“他没有说什么,不过是把多收的一文钱还给咱们。”苏畅轻描淡写,可心里却美滋滋的。
“骗人的吧,一文钱的事,你至于高兴成这样?肯定另有隐情。”芙蓉站住,灯光下的苏畅,脸黑的像包大人,除了少个月牙儿。
“吃你的鸡腿吧,我跟那老汉又不相熟,他能跟我说什么,我只是心里高兴罢了。”苏畅轻轻推了芙蓉一把:“走吧,这厩是非地,不可久留。”
芙蓉怏怏前行,咬一口鸡腿儿,又望一眼河边的花灯,心里颇为受用,见苏畅一直笑呵呵的,像是被人点了笑穴一样,她实在忍不住:“苏公子…….你为什么那么高兴?”
“我…….”苏畅笑笑:“不告诉你。”
“你告诉我吧,不然鸡腿儿要吃不下去了。”
“你猜…….”苏畅卖关子。
“猜不着。”芙蓉叹气:“我笨。”
“笨鸟先飞,因为你笨,所以要先猜。”
芙蓉握着半只鸡腿无可奈何。
平时最怕“你猜”这两个字。
那种想猜又猜不中的着急样儿,跟尿急找不到厕所一样一样的。
“卖烧饼了。”有个小贩挑着一担热气腾腾的烧饼从芙蓉身边经过,烧饼担子差一点擦到芙蓉的肚子,芙蓉自觉侧走一步,让小贩过去。
“卖烧饼了。”小贩挑着担子走了过去,又挑着担子回来。
这倒让芙蓉与苏畅诧异,两个人均侧走一步。离小贩远些。
小贩挑着担子来回转悠。嘴上喊着:“卖烧饼了,卖烧饼了,卖烧…….饼了——”
他索性放下烧饼担子,拿白毛巾擦擦脸上的汗,蹲在地上喊起来。
苏畅拉着芙蓉往前走。
那小贩又火速挑上烧饼担子追了上来,他脚力极好,很快追上了笨的像蜗牛一样的芙蓉:“卖烧饼了——”
声音极大,能震破耳膜。
苏长在芙蓉前头:“我们又不买烧饼,别跟着我们喊了。”
卖烧饼的小贩却是笑笑,他也不管芙蓉与苏畅爱不爱听。只管尖声叫他的:“卖烧饼了。”声音太尖细。像宫里刚阉割过的公公。
“你想做什么?”苏畅问他。
小贩把白毛巾搭在肩膀上。一脸不屑的道:“我虽是个卖烧饼的,可我这一辈子,养了六个女儿,我们家全靠我卖女儿。啊不是,是卖烧饼度日,虽日子过的清苦……”
“你到底想做什么?有话直说吧。”芙蓉打断了他的话,一直被这小贩跟着,可不是听他讲什么生六个女儿的事,即便生了七仙女,跟芙蓉又有什么关系?
苏畅掏出一两银子来:“是不是你们生了六个女儿,家里无以为继,这是一两银子。我们不要烧饼,你去别处卖吧。”
小贩却不领情,分明也没把那银子看在眼里:“其实,有话憋在我心里,不吐不快。”
“你有什么话。赶紧说。”苏畅催促。
已有不少人围了上来,灯火昏暗,小贩脸上泛着油光:“我想说,我虽养六个女儿,不是大家闺秀,可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都嫁了正正经经的人家,比你们这种奸夫淫妇好。”
芙蓉:“噗…….”
苏稠然拔出刀来,想着跟卖烧饼的小贩动刀,未免有**份,好像欺负他似的,还是忍忍吧。
苏畅领着芙蓉就走。
小贩又一次挑上他那热气腾腾的烧饼追了上来,若是苏畅自己,自然甩他十万八千里,可如今带着芙蓉,轻易就被小贩给追上了。
小贩抹抹额头的汗,将担子放下,一面又悠扬的吆喝起来:“卖烧饼了,新鲜的烧饼…….奸夫淫妇…….狗男女…….”
芙蓉的脸顿时红了。
有人拿出四文钱来:“我买一个奸夫淫妇烧饼。”
分明是给苏畅,芙蓉看的。
小贩一脸的得意,吆喝声简直惊天动地:“卖烧饼了,卖烧饼了,卖狗男女…….狗……”
芙蓉抬手将没吃完的大鸡腿塞进了小贩嘴里,他跟复读机一样喊来喊去,真让人受不了。
苏畅抬手点了小贩的穴道:“一个时辰以后,你的穴道就开了,到时候,想怎么骂都没人管你。”
苏畅领着芙蓉就走。
空留小贩呆立在那里,眼睛里全是气愤的火花,可他又动弹不得,哈喇子顺着鸡腿流出来,他还在百折不挠的叫着:“狗…….狗…….狗…….”
“狗”了半天,没有下文。
路过的行人看到他的模样,纷纷笑起来:“哪里有狗,这卖烧饼的小贩一向神神叨叨。”没到一个时辰,小贩的烧饼就被几个叫花子抢光了,等他回过神来,只有欲哭无泪的份儿:“狗乞丐,把我的烧饼都抢走了,狗乞丐。”
小车胡同极为安静。
静的只有蛐蛐儿的叫声。
“你可以站在这里吃鸡腿了,保证没有人再追着你喊卖烧饼。”苏畅笑。
芙蓉清了清嗓子道:“你是故意的吧?”
“我家八哥会讲几句话了,都是我教的,不如,我把八哥提出来给你看看?”月光清明,苏畅与芙蓉并肩行走。
微风吹动芙蓉的长发,她的头发飞到了苏畅脸上,她的头发有槐花香。
“苏公子……真是对不起,如今厩的人把你当成…….你为此受了伤,且还有那些不知真相的人…….他们…….苏公子为了我。受了不少委屈。”芙蓉有些歉意。
苏畅轻咬着嘴唇:“没有什么,再说别人说了什么,又与我何干呢,我横竖不放在心上就可以了。”
“我的事…….不干苏公子的事,苏公子为何不把真相告诉大伙?这样,就没有人再打苏公子了,也没有人再骂苏公子了,苏公子的日子,也好过一些。”芙蓉的眸子灿若星光。
苏畅理了理袍角笑了:“真相?为什么要告诉那些不相干的人,我每日进宫当值。很是忙碌。可不想在不相干的人身上费时间。”
芙蓉有些哽咽。她深知苏畅的为人。
“苏公子……”
“你还是叫我苏畅吧。”苏畅笑笑。
“苏畅……”
“恩,你还是叫我畅儿吧,叫苏畅,怪陌生的。咱们认识,又不是一天半日了。”
“畅儿…….”芙蓉叫了一声,又觉得拗口,她很快便改了口:“我还是叫你苏公子吧,畅儿这称呼,不是你爹才能叫的吗?从我嘴里叫出来,感觉好像我是你爹一样。”
“白氏,不带这样占人便宜的。”苏畅伸出手来,轻轻刮了下芙蓉的鼻梁。
他的手硬而有力。或许是因为长年累月的习武,他一个轻轻的动作,便让芙蓉鼻梁生疼,眼里泛起了泪花。
苏畅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下手太重了。”
“跟苏公子所受的伤与委屈比起来,这算的了什么?”芙蓉努力笑笑:“我知道,苏公子不愿在众人面前辩白自己,不愿说出自己的清白,其实是为了我好,如果苏公子说出真相来,那大伙肯定会骂我是一个……是一个……大伙肯定就想知道,我肚子里的,所谓的孩子,他的父亲是谁,你怕我为难,所以才顶了这口黑缸,是吗?”
苏畅笑笑:“听你这样说,倒觉得我很伟大似的,你不要多想了,快回府去吧。”
“苏公子也相信我怀了孩子吗?”
苏畅笑笑:“当然相信了,前几天春娘还去问我爹呢,问厩哪里的产婆最好,别到时候措手不及的,你放心好了,到时候你生下一男半女,我可以帮你带他玩,甚至,我的八哥也可以借给他玩哦,我是不会小气的。”
芙蓉低下头去:“苏公子当真是这样想的吗?”
苏畅突然的盯着芙蓉,他的眼神清澈而明亮,就像这晚的月色。
“芙蓉——”春娘已赶了过来。
芙蓉出门到现在才回来,她早就急坏了。
如此匆匆忙忙的领了芙蓉回家,又是烧热水给芙蓉洗脚,又是给芙蓉端吃的,忙的不亦乐乎。
苏畅独自一人站在月亮底下。
月光照在他光洁的袍子上,他的脸镀了一层月光。
他望着芙蓉的背影渐渐消失在眼前。
他看到芙蓉进门时,特意扭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他呆站着,不知所已。
许久,他才悠悠的道:“白氏生下一男半女,我果然会带他玩吗?我果然会把八哥借给他玩吗?我果然不是小气的人吗?我是怎么了?白氏,为什么我希望孩子的爹对你好,对孩子好,可又害怕你说出孩子的爹来,如果那样,我是不是连偷偷想你都不能了。我该怎么办?”
他傻站在那里,一直到月亮隐进了云里。他拖着沉重的步伐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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