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可是大奶奶她正在告状……”
“她在告状?那最好不过了,我还害怕她不告状呢。”芙蓉莞尔一笑。
宁夫人果然在苏老爷那里添油加醋:“老爷,这次我看的真真的,就在那个庙里,少奶奶跟一个穿土黄色僧袍的光头和尚坐在水井边,少奶奶的头依偎着那和尚的肩膀,两个人亲密的嘀咕些什么,虽然离的远,我听的不真切,但我看的真真的,少奶奶跟那和尚一定有……奸情,我亲眼看到那和尚摸少奶奶的头发,少奶奶还摸那和尚的光头,即使下雨了,两个人还没有分别的意思,淋着雨也不忘亲亲我我。”
苏老爷皱眉。
“老爷,我若说谎,天上掉个雷落在我身上。”宁夫人举着手发誓:“我担心俩孩子,所以也去庙里烧香,想起来府中婆子说,少奶奶出门忘记带伞了,我还特意给少奶奶准备了一把伞,只是去了庙里,只见咱们车夫在庙门口苦等,却不见少奶奶,我找了许久,才在厨房后面的菜地边看见少奶奶,原来,少奶奶去庙里烧香祈福是假,私会情郎……啊不,私会和尚是真哪老爷。”
苏老爷没说话。
“咱们家少爷虽关进了大牢,可他还活着呢,堂堂的苏府少奶奶,竟然耐不住寂寞,去勾搭一个出家人,这事若传出去,京城的人还不笑掉大牙?以后苏家人如何在别人面前抬起头来?老爷,我知道少爷被关进牢房,两个孩子又病的厉害,少奶奶她忙里忙外的辛苦,可辛苦归辛苦。她做出这种不守妇道的事,老爷应该严惩才是。”宁夫人见苏老爷不动声色,便凑上去摇苏老爷的胳膊。
苏老爷被她晃的头晕,宁夫人讲的绘声绘色,苏老爷简直是身临其境一般,想想宁夫人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可想想芙蓉的为人。苏老爷又不愿相信宁夫人的话。于是他起了身,背着手在苏府中堂里走了两圈,屏退了左右伺候的人。只是小声问宁夫人:“你确定看到少奶奶是跟一个和尚?”
“是。”
“这就奇怪了。”苏老爷盯着墙角一株碧绿的盆栽,久久回不过神来:“上次你说少奶奶跟一个女人搂搂抱抱,亲亲我我,这已经让人……无法接受了。怎么如今你又说少奶奶跟一个……和尚?据我所知,那庙里的和尚。可都是出家人,是正经人,没有真凭实据,夫人你且不可侮辱人家的清白。”
“老爷。我看的真真的。”
“除了你之外,还有别人看见吗?”苏老爷反问。
宁夫人摇了摇头。
苏老爷又一次陷入了沉思。
芙蓉站在台阶上,屋里的对话。她听的一清二楚。宁夫人会这样说她,她一点儿也不奇怪。难得的是,这种情况之下,苏老爷还愿意相信芙蓉,处处替芙蓉说话,这让芙蓉很是感动。
宁夫人的话,府里的下人多多少少听到了一些,这会儿见了芙蓉,下人们谁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担忧的望着她。
下人们本以为芙蓉会躲的远远的,至少等风头过了再去见苏老爷,没想到芙蓉竟然推开门,径直去了中堂。
苏老爷愣住。
宁夫人见芙蓉进来,便挨着苏老爷坐了,一面故作不经意的道:“少奶奶,我送给你的那把伞,你可用了。”
“用了。”
“少奶奶在庙里玩的可高兴?”
“去庙里自然是烧香的,大奶奶怎么这么问呢?”
“是啊是啊,去庙里,那一定是去烧香的。”苏老爷有意阻止宁夫人往下说,以免大伙都很尴尬,不料宁夫人就像点燃的鞭炮一样,哪里还能收的住:“我可亲眼见到少奶奶……”
“老爷。”安慕白推门进来,朝苏老爷拱了拱手,接着宁夫人的话道:“大奶奶所看到的不是真的吧?少奶奶去庙里烧香,我也在的,少奶奶烧了香,跟方丈大师说了会儿话,又在庙里走了一圈,便回来了,并没有见其它别的什么和尚。”
“你说的是真的?”苏老爷脸上有喜色。
安慕白郑重的点了点头:“老爷,我说的都是真的。当时在庙里,我一直陪着少奶奶的,少奶奶所作所为,我可以作保。”
苏老爷也点了点头:“安管事来府里日子也不短了,你的为人,我也很了解,你不是一个说谎的人,既然少奶奶烧香的时候由你陪着,那我相信,少奶奶并没有私会什么和尚,或许这是一个误会。”
“可是老爷……”宁夫人还想往下说,苏老爷却冲她摆了摆手:“夫人,你也是为了苏府好,这个,我也理解,天气不好,雨又大,或许你是看花了眼吧。这件事,就这样吧,只是以后,别再闹这些的笑话了,不然下人听了去,或是外人听了去,再以讹传讹,以十传百,到时候,芙蓉的清白不就毁了?咱们是一家人,万万没有诋毁自家人的道理。”
宁夫人被苏老爷训斥的低下头去。苏老爷极少当着别人的面如此严厉的说她,这说明苏老爷有点生气了,宁夫人便也不敢再造次,只得眼睁睁的看着芙蓉离去。
芙蓉亲自向安慕白道谢。安慕白却是淡淡的:“少奶奶不必谢我,我出面为少奶奶作证,也不是为了谢字。”
“可是……如果……如果我真的不是去烧香,而是去私会别人呢,那岂不是?”
“少奶奶若真是私会别人,那也有少奶奶的道理。”安慕白盯着芙蓉的眼睛,似乎能把芙蓉看透似的:“我相信少奶奶的为人。”
安慕白如此信任芙蓉,倒让芙蓉有些感慨。这日多亏了安慕白,才能让宁夫人的话黯然失色,芙蓉也省了许多口舌。
宁夫人自然不愿放过安慕白,她冒雨去了安慕白房里,也不管安慕白睡下没有,只是拍门,拍门的声音很响,震的她自己手疼,她也顾不得许多了。
安慕白将门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本想隔着这个缝隙跟宁夫人说话的,不料宁夫人直接推门进去,她身上被雨水淋透了,头发也湿哒哒的垂在肩膀上,她浓重的脂粉经雨水的冲刷,黑一道白一道的流到嘴唇上,她的脸阴郁可怕,她的眼睛似乎能喷出火来。
房里灯火暗淡,安慕白披了件衣裳,拿了银针挑了挑烛火,烛火猛然跳动,屋子里一下就亮了起来。
宁夫人的脸色愈发难看了,跳动的烛火映入她的眼帘,她眼睛里有两团小小的火苗在闪烁,闪烁,一直不熄:“你为什么要跟我作对?”
“我没有。”
“没有?白芙蓉去庙里烧香的时候,只带了一个驾车的,你分明没有跟去,你为何要说一直跟她在一起?我还没把话说完呢,你就冲到老爷面前替她辩解,你说,你们是不是早就预谋好的?”
“没有。”
“我明明看到少奶奶跟一个和尚亲亲我我,这一切,我看的真真切切,就差上前去捉奸了,我的眼睛不会骗我,你又凭什么说少奶奶没有私会和尚?”
“私会又怎样,不私会又怎样,跟大奶奶何干呢?”
“这……”宁夫人擦了擦眼角的雨水,愤愤然道:“我是府里的大奶奶,怎么说也是白芙蓉的婆婆,她不守妇道,不三不四,我这个做婆婆的,就不能容忍她,今日若不是你,她犯下这种事,肯定会被撵出苏府,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护着她,才让她又转危为安。都是你……”宁夫人生起气来,恨不得伸手去掐安慕白的脖子。
“你真以为苏老爷会相信你说的话吗?”安慕白冷盯着宁夫人,言语中很是失望:“你千方百计的跟芙蓉过不去,每天一睁开眼睛,想的就是如何害她,若苏老爷相信你的话,芙蓉还能稳稳当当的做苏府少奶奶?苏老爷虽不管府中之事,但他的眼睛还是雪亮的,今日你说少奶奶跟和尚私会,苏老爷已经有点愠怒了,让他愠怒的不是少奶奶有没有跟人私会这种事,而是你三番两次的去跟踪少奶奶,去说少奶奶的不是,依我看,你还是好自为之吧。”
“你胡说。”宁夫人实在生气,端起桌上的一根蜡烛朝着安慕白扔了过去,安慕白躲闪不及,那蜡烛摔在他脸上,蜡油飞溅,烫伤了安慕白的脸颊,他脸颊通红,过不久便生出明晃晃的水泡来。
安慕白的脸很疼,可更疼的,是他那颗心。
他本以为,多多少少,哪怕一点点,哪怕一分一毫,他毕竟是宁夫人的儿子,她这个做母亲的,或许会有一点点的怜悯,此时烫伤了他,她或许会有一点点的内疚吧。
可是他想错了。宁夫人见安慕白受了伤,竟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房间里暗下来,安慕白久久坐在桌前,他眼睛里突然一阵酸涩,眼泪差一点儿就要落下来,他还是忍住了。
没有月亮,连树影子都是黑的。
大雨浇灌下来,苏府的房舍都**的。
廊下的灯笼随着风轻轻的摇晃,雨水哗啦啦的拍打着青石小道,苏府被这哗啦啦的声音包围了,往常夜里打更的声音,竟也听不到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