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嘉问道:“喜不喜欢?”燕芳将锦盒关上,递回给曾嘉,道:“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敢收!”曾嘉推回去,道:“晚上到府上观看常德丝弦的时候戴上,一定迷倒众生!”燕芳更觉尴尬,脸都红到了脖子,道:“我不能要,太贵重了。”依旧递回给曾嘉,曾嘉轻轻推回去,却借机触摸到了燕芳的手背。燕芳心中一惊,看着他,道:“你敢耍流氓?”曾嘉急忙将手缩回去,尴尬道:“燕姑娘,对不起,我……不是有心的。就此告辞,晚上我在大门处等你,不见不散。”说完,匆匆而别。留下燕芳拿着锦盒站在码头边,微风撩动长发飘飘,心中万般滋味。
郭荣道:“师姐,晚上真的要去曾家庄观看什么常德丝弦?”燕芳道:“我也不知道。但有师父之命在身,去曾家庄说不定就能打探到什么消息。”郭荣道:“你别被曾嘉那小子给迷晕了。”燕芳“呸”一声,道:“就他那熊样,哪能迷倒我?”说完,得意的“咯咯”笑起来。郭荣道:“那什么样的人能迷倒你?”燕芳道:“能迷倒师姐的,非得武功盖世、风度翩翩、侠义情怀的少年郎不可。”郭荣笑道:“世间配得上武功盖世、风度翩翩、侠义情怀的男子,恐怕没几个人。大师兄称得上武功盖世,但缺乏风度,我们杀人也称不上侠义情怀。虽然师弟我风度翩翩,但却不算武功盖世,侠义情怀则多少有些。师姐,你说的这个人存在吗?”燕芳先是看着郭荣得意的表情,道:“你还你自己也算上?”然后,深情的望着天际,喃喃道:“我知道他肯定存在,肯定不是大师兄,但就是是谁我自己也说不上来。但我能感觉到他肯定存在某个角落里。”郭荣喃喃道:“我心中的人存在吗?”他的这句话燕芳自然没有听到。燕芳道:“今晚观赏常德丝弦,看有没有机会浑水摸鱼?”郭荣心领神会,点头道:“我知道你答应曾三少也是这个原因。”燕芳道:“难道还会有其他什么原因吗?”郭荣笑道:“但曾三少可不这样想,他在想,燕姑娘对我肯定有意思,不然怎么会答应来看?”燕芳叹道:“哎,无情不似多情苦,奈何缘浅悔相见。”
郭荣道:“师姐,如果你做了曾家庄三少奶奶会如何?”燕芳道:“我怎么会做三少奶奶?曾嘉这个人暂且不说,只说曾家庄吧。自以为独霸一方的曾家庄,实则就像一个牢笼。世人都说曾嘉不务正业、胡作非为,但他们只看到了他的表面。其实,他内心还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只是生在牢笼之中,唯有显得与人不同,才能博取他人的注意罢了。”郭荣道:“也许你说的有道理。我看曾嘉也不像什么邪恶之辈,原来还是师姐了解他。”燕芳道:“其实,他怪可怜的。生在这样的一个庄里,上有曾老爷压制,左右又有大姐、大姐夫看管,生怕他损了曾家庄的威名。”郭荣想起曾妮和文四阳赶自己和师姐走,说到底还不是连曾嘉结交朋友的自由都不给。想到这些,二人不禁都深深叹一口气。
傍晚时分,一艘大渔船慢慢靠岸。郭荣远远就看见,站在船头之人就是云正庭。郭荣大呼:“云大哥!”云正庭见状,也挥手示意。船靠岸,云正庭第一个跳下船,道:“郭兄弟,燕姑娘,有什么事吗?”郭荣道:“没事,我和师姐无聊,就在码头上看看。”云正庭拉着郭荣的手,道:“走,回家陪大哥喝两杯。”郭荣边走边道:“云大哥,恕不能陪你喝酒,晚上我和师姐还要去曾家庄看常德丝弦的表演。”云正庭听到“常德丝弦”,惊问:“当真?”郭荣被他的表情惊呆,点点头,道:“当真,就在今晚的曾家庄。”云正庭喜道:“能否带大哥一起去?”郭荣奇怪道:“常德丝弦有什么好看的?”云正庭道:“常德丝弦在洞庭湖畔最是有名。可惜一般人家都请不起。大哥小时候看过一次,也是在曾家庄,多年未有机会观看,一直很想再观赏观赏。知不知道今晚有没有请武陵武生曹贤?”郭荣摇头,看着燕芳,燕芳道:“据三少爷说有个什么武松打虎的节目,好像就是那个曹贤表演的。云大哥既然想看,那就随我们一起去吧。”云正庭大喜:“太好啦!曹大官人乃洞庭湖畔最有名的武生,大家都喜欢看他演的戏。特别是武松打虎,他儿子做老虎,乃乡亲们的最爱。走,回家准备准备。”云正庭在前,拉着郭荣的手,燕芳在后,跟着一起回天网帮的院子。
回到院子后,云正庭立即吩咐大家赶快做饭。饭间,酒也没喝,只是乐呵呵的一个劲吃饭。吃完饭的时候,夕阳尚有余晖映在院子里。云正庭突然问道:“今天曾家庄的人没来添乱吧?”郭荣正想说话,苏三在旁道:“曾雄来过。”郭荣道:“我给他提出免三年鱼租来换红鲟鱼。”云正庭听罢,叹道:“即使曾家庄答应,也未必能捕到红鲟鱼。”说完,只是望着金色的残阳,脸色凝重。郭荣心中也很矛盾,有时候对云正庭有红鲟鱼很自信,而有时候却觉得这可能只是一个谎言。他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该相信云正庭。
饭后,云正庭回屋换上粗布衣服裤鞋,脱下渔民的服装。郭荣和燕芳见到普通装束的云正庭,心里都暗暗赞叹:若是学得盖世武功,定能和大师兄比肩。云正庭发现燕郭二人看着自己,问道:“有什么问题吗?”不停的上下大量自己。郭荣道:“云大哥,你穿上这身衣服高大英武很多。”云正庭笑道:“高大英武没用,能打到鱼才实在。”燕芳道:“云大哥,你没有走出过洞庭湖吗?”云正庭茫然道:“云某今年三十,还真没离开过洞庭湖。”燕芳道:“那你肯定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很多东西比打鱼精彩,比打鱼重要。”云正庭道:“可我生下来就是打鱼的,除了打鱼还能做什么?”郭荣道:“云大哥,要不你跟我们回天门山,叫师父收你为徒,也和我们一样做一个闯荡江湖的人吧?”云正庭道:“可惜我习惯了打鱼的生活,不喜欢东奔西走、浪迹江湖的日子。”燕芳道:“说不定你能成为一代大侠,济世救人,传为佳话。”云正庭道:“什么济世救人、一代佳话都是糊弄人的。我现在就要曾家庄免洞庭湖畔百姓三年鱼租,这才实际。”燕芳和郭荣齐摇头,却不得不佩服云正庭为洞庭湖畔千万百姓的担当。
天黑后,云正庭吩咐两个弟兄继续守在池塘边。大家虽然都知道里面没有红鲟鱼,不明白为什么还要守在那里。但既然云大哥吩咐,大家都没有反对,照做就是,知道云正庭肯定有其用意。云正庭在前,甩开手脚,带着郭荣和燕芳,大步向曾家庄走去。
郭荣问道:“师姐,你说曾家庄大小姐和大姑爷会让我们进去吗?”燕芳道:“这个难说。如果曾三少在庄门口等我们,说不定就能进去。”郭荣道:“但愿他在那里。”云正庭问道:“为什么大小姐和大姑爷不让你们进去?”燕芳道:“他们把我们看成坏人,以为我们会坏了曾家庄的事。”云正庭道:“文四阳自负一代大侠,心胸怎么如此狭窄?我看你们二人侠义心肠,是难得的朋友,怎么会坏曾家庄的事?”郭荣道:“说不定文四阳对我伤了他的手背耿耿于怀,所以才这样对我们的。”云正庭道:“以文四阳的为人来说,他不会计较这些小事。而且,他的武功应该在你之上,我都看得出来,他肯定也知道。我看当时他是故意让你,手背才会受伤。你想想,他手背有伤痕,回曾家庄才好像曾洪交代。再说,江湖上一时的胜败乃小事,他没必要计较这样的小事。应该是有他自己的原因。”郭荣和燕芳对望一眼,心中都明白:没想到云正庭虽非江湖中人,但眼光倒是独到。虽然夜色中只有各自手中提着的灯笼的微光,郭荣和燕芳却都互相看见彼此脸上的尴尬之情。
走着走着,突然迎面走来一人,惊呼:“燕姑娘,终于接到你啦!”原来是曾嘉。燕芳喜道:“三少爷,你怎么在这里?”曾嘉道:“我在大门等许久见你们还未到,就走过来接你们。没想到刚走出来没多久就接到了。”接着,跟在他后面的三个护卫也出现在眼前。曾嘉道:“走,我带你们抄近路。”说着,让燕芳走在前面,叫一个护卫提着灯笼走在燕芳身旁照亮。他指引大家绕过大门,往东门走去。
走出一段路,郭荣发现方向不对,问道:“这是近路还是远路?”曾嘉道:“不管近路还是远路,能进去的就是正路。”燕芳也问道:“为什么兜这么远?”曾嘉道:“常德丝弦的表演在天音阁,从东门进去就是,怎么会远呢?”云正庭道:“是不是曾家大姑爷在大门守着?”曾嘉道:“大姐夫在又能怎么样?我不是怕他,我是想大家快点赶去天音阁看表演而已。”燕芳和郭荣会意,不禁又对望一眼,心中都担心,如果在天音阁碰见文四阳,会不会出现尴尬的局面。
走出一段路,来到东门处。见大门紧闭,曾嘉使一个眼色,其中一个护卫立即去敲门。先敲三下,停顿后再敲四下,再停顿后接着敲五下。接着,门“呀”一声打开,一个声音道:“三少爷,怎么现在才来?”曾嘉叫大家立即进去,给了那开门者一锭银子,道:“关上门,去忙你的吧。”那护卫笑呵呵的拿着银子走开。
进门后曾嘉在前,大摇大摆的走着,其余人在后,两个护卫一前一后提着灯笼照亮。
穿过一片空旷草地,抬眼看见“天音阁”三字。曾嘉喜道:“到了,大家请跟我来。”依旧在前领路,进了天音阁的侧门。刚进来,但见里面明亮如白昼,熙熙攘攘已经挤满很多人。外围的都是站着的,有护卫、曾家兵,还有丫鬟、侍女,甚至还有不少渔民打扮之人。
曾嘉带着大家绕过人群,往北面走去。燕芳问道:“怎么这么多人?”曾嘉道:“常德丝弦乃难得一见的精彩表演,特别是今天有武松打虎,自然就吸引了这么多人来观看。只曾家庄上上下下就有千人之多,天音阁虽大,却难以容下这么多人。”突然,一男子转身看见云正庭,热情问道:“云大哥,怎么你也来了?”云正庭淡淡道:“云某就来凑个热闹。”那人继续道:“来,站这里,你个子高,完全看得见。”曾嘉道:“云大哥,跟我走。既然你是燕姑娘的朋友,前面肯定有专席。站在这里多辛苦。”云正庭尴尬的和哪人摆摆手,跟在曾嘉身后走上前去。
绕过人群,来到两个人围起来的一个入口处,曾嘉道:“本少爷的朋友,都招呼他们跟进来。”拦门的两个人是曾家兵,听见三少爷的吩咐后,立即让燕芳、郭荣和云正庭进入。护送的两个护卫被拦在外面。
郭荣见舞台前摆出一个扇形,放着十几二十张圆桌。有的圆桌较大,坐着十余人。有的圆桌小,只坐着四五个人。曾嘉带着三人来到北角处的一张圆桌旁坐下,圆桌不大,刚好可以围着四人坐下。刚坐下,身后一桌传来一个声音:“三哥,这些人是谁?”曾嘉回头一看,道:“五弟,乖乖的看表演,不要说话。”原来,说话的小孩正是曾家庄五少爷曾兴。但见其十五六岁年纪,胖嘟嘟的身子,脸圆圆的,看起来甚是可爱。曾兴身旁坐着两个女人,一个三十来岁,一个二十多岁,打扮得妖艳招展。
曾兴道:“三哥,还没开始呢。你介绍这位姐姐给我认识吧。”曾嘉怒道:“不要来烦我,小心打你。”曾兴见他高举右手,似乎就要打过来一般,急忙躲到三十来岁女子身后,探出圆圆的脑袋,见曾嘉没有追过去,不禁做出个鬼脸,道:“三哥,你认识那么多漂亮姐姐,介绍一个给我都不行么?”曾嘉怒道:“胡说八道,哪有什么漂亮姐姐,就这一个。”三十来岁女子道:“兴儿,不要惹你三哥。漂亮姐姐坐在那里,你直接过去问人家叫什么名字就好了。”原来,这女子就是曾兴之母,曾洪的六太太风如意。另一个年轻的女子是风如意之妹,风如影,家里穷,没有父母,随着姐姐嫁到曾家庄。
曾嘉不理会曾兴,对燕芳道:“燕姑娘,小孩子乱说话,不能当真。”燕芳道:“当不当真都不重要。不过,看来曾三少风流是人人皆知的事。”曾嘉满脸红透,道:“那是以前,从今以后就不再风流了。”说完,尴尬的笑了起来。燕芳不理会他,把头偏过去。
正在这时,一个丫鬟端着茶水过来,放了茶壶和四个茶杯在桌子上,道:“三少爷,老太太一直在找你,你过去拜见一下她老人家吧。不然,她会一直追问我们下人的。”曾嘉站起来看向舞台正前方,见有一张大桌子十余人围坐着。曾嘉道:“燕姑娘,随我去拜见娘亲吧。”燕芳听罢,立即满脸通红,尴尬道:“那是你娘亲,我去干嘛?”曾嘉听后,也觉得自己失言,立即独自走向舞台的前方。
但见曾嘉来到舞台正前方的大桌子前,先拜见了一位老者,大约五六十岁年纪,须发半白,坐在椅子上看不出有多高。但其大大的脑袋很显眼,脸上肥肉纵横,俨如一墫佛坐在那里。满脸怒色的看着点头哈腰的曾嘉,嘴角扭动一阵,显然在骂曾嘉。郭荣轻声问云正庭:“那个就是曾老爷么?”云正庭点头道:“别看他坐起来有这么高,站起来才能看得分明,就是一个侏儒。”郭荣点头,问道:“看样子曾三少很怕他爹?”云正庭道:“别看曾洪慈眉善目像墫佛,其实内心如蛇蝎,谁见到他都怕。”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尽量压低声音,怕旁边的人偷听到。郭荣道:“曾三少现在拜的那人就是曾老太太?”云正庭道:“正是。”但见曾嘉正在拜见一位老态龙钟的老太婆,头发全白,看起来年纪比曾洪至少大了十来岁,哪里看得出来是夫妻。郭荣看得清楚,曾洪身旁的座位空着,曾妮坐在曾老太太刘芳的身旁。同桌的其他几个人都不认识。倒是在后方的桌子上坐着一人,正是曾雄。
郭荣挨着扫过去,突然发现西角那张桌子上坐着一女子,明**人,似乎在哪里见过。仔细回想,原来是在码头遇到的那女子谢如英。坐在他身旁的是一个男子,二十五六年纪,和曾洪一般硕大的脑袋,满脸横肉,嘴大鼻高,俨然就是年轻版的曾洪。郭荣轻声问云正庭:“云大哥,西角桌子上是什么人?”云正庭抬眼望去,道:“你问的是那一男一女的桌子吗?”郭荣点头。云正庭道:“那女子不知来路,男的是曾家庄二少爷曾伟。”郭荣点头,道:“原来如此。”心中却在想着谢如英究竟是何来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