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茫浮沉 第四十六章入虚捣亢

    一

    “难道你以为我的天瞳只有这么一点作用，”陆涟清咬着牛肉，看着那人淡淡道，“你以为你还能撑多久？”“呵呵，”那人干笑了两声，“大不了一死。”

    陆涟清冷笑道，“要是死那么容易，我何必要留你到现在呢，梁君诺梁将军？”“陆涟清你不必取笑我，反正不管怎么样，你的条件我是不会答应的。”梁君诺的声音虽然微弱，但是语气却极其坚定。陆涟清暗暗叹了口气，遗憾地说，“本来我爱惜你的将才，想留你一用，但既然你这么说，那就算了吧。”

    梁君诺没有料到陆涟清这么快就打了退堂鼓，反而吃了一惊，道，“陆涟清，你还打算怎么处置我？准备继续严刑拷打直到我屈服？”陆涟清隔着狱栏把牛肉抛过来，淡淡道，“我从来不喜欢那样子。”说完这句话，陆涟清就离开了大牢。

    梁君诺本来就被饿了五六天，现在好不容易有点东西吃，别说是吃剩下的牛肉，就是妖怪的食物，估计他也能面不改色地吃下去。卤过的牛肉带着一股浓重的卤水味，但是包裹的荷叶又让牛肉更加鲜香，所以梁君诺吃得很快，不到一会儿，牛肉就见了底，梁君诺这才发现牛肉底下压着一张字条，上面写着，“良禽择木”。梁君诺对着字条微微发怔，过了好一会儿才用力将字条揉成了一团。

    二

    萧文渊这几天一直忙着安抚伤兵，整顿军纪。等他好不容易抽个空去见陆涟清，陆涟清却丢给他一个包裹，道，“和我出营转转。”萧文渊虽然不解，但是知道拗他不过，所以随着太子爷去了。

    冯翃位于麟江支流西江的边上，是扼西江进入龙兴平原的重要城镇。作为赤县最重要的河流，麟江贯穿整个龙兴平原，除了干流以外，还有四条支流，发源于钟山的西江、发源于玉虚山的湟川和北江，还有从幽山流出的南江。

    陆涟清和萧文渊乘马沿着西江往东北方向行径，走了半天的时间，两人已经遥遥可见广汉。一路上陆涟清都没有说话，只是不住地催促马匹。萧文渊憋了一肚子的疑问，此时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殿下，你这是要干什么？”

    陆涟清止住马，看着广汉镇，皱眉道，“你看到了什么，文渊？”“广汉镇？”萧文渊疑惑道。“不，”陆涟清摇了摇头，“我没有看到广汉镇。”

    “那殿下看到了什么？”萧文渊的疑惑更深，全然不明白陆涟清的意思。陆涟清淡淡道，“你注意看广汉周围，能看到麟江边上有什么船只吗？”

    萧文渊这才顺着陆涟清的意思看向广汉镇四周，广汉处于西江和麟江的交汇处，正是贸易和军事重镇，而现在，广汉的所有船只都被销毁，几处可见船只的破烂零件。“这……”萧文渊已经猜出了大概，不由地皱眉道，“秦开这也太绝了吧。”

    “投之死地而后生，陷之亡地而后存。”陆涟清缓缓道，“秦开这么绝就是为了保住这座城，这最后一道鄑临的防线。”“可是……”萧文渊皱眉道，“这样做确实有利于在短时间里鼓舞士气，但是长期下去——士卒必然军心涣散，难以凝聚。就好像一根琴弦绷得久了必然崩断。”

    陆涟清点头称赞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待时机。”萧文渊接他的话道。“没错，而且还有梁君诺。”陆涟清看着远方，“我们不必等待多久。”

    萧文渊挠了挠头，“恕属下多嘴，不知殿下为何非要拉拢梁君诺？”

    “因为他和秦开并称‘文武双壁’，能拉拢他的话……整个陆濠清的朝廷里估计就要少上一半的人。更何况，我还是蛮爱惜他的将才的。他肯归顺的话，我会让他做你的裨将。”

    三

    李夜和斯图尔特游过饮马湖，准备继续东行，却在官道上被一个自称是陆涟清派来的斥候拦下了，那人说道，“再往东走便是死灵阴沼，那里满是危险，在下希望你们二位不要朝那里走了。”

    斯图尔特皱了皱眉，还没有说话，李夜便抢先道，“为什么啊？”“在下的意思也是太子殿下的意思，那里是——樊迪的‘头’。”那人的语气平淡，没有丝毫胁迫的意味，也没有强制两人离开，“如果你们二位真的要去，在下不好阻拦。只是……现在七阵松动，殿下怕惹出什么事端。”

    斯图尔特想了一会儿，道，“李夜，我们换个地方去吧。”又对斥候说，“多谢你的提醒。”斥候客气推辞，但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在下不过依令行事摆了。德罗斯柴尔德先生不必多礼。”

    “允许我问句话吗？”斯图尔特离去前，突然转身问道。“请说，”斥候稍稍点头，“若是在下知晓，必定告知。”

    斯图尔特拿出那块白玉令牌，“这个令牌代表什么？”斥候一见令牌，立马低下了头，不敢再看第二眼，低声道，“持此令者，所言皆为君令。”“等等，”李夜插嘴道，“是哪个‘军’字？”

    “‘君主’的‘君’。”斥候道，“在下跟随殿下十余年，未见过殿下给过任何人此令……恕在下多嘴，如果殿下有朝一日登基称帝，那么德罗斯柴尔德先生可以说是赤县的第二位皇帝……”

    斯图尔特和李夜面面相觑，然后斯图尔特道，“如果我要你现在离开呢？”斥候行礼道，“属下遵命。”然后立刻转身离去，不作丝毫停留。李夜吃惊地看着斯图尔特，“你刚刚什么意思？为什么要他走？”

    “我只是试探一下。”斯图尔特苦笑道，“谁知道真的……”

    李夜看着他，“那我们现在去哪里？”“不去那个什么阴沼了，要不我们回德沃？”斯图尔特小心翼翼地建议道。“好啊好啊，”李夜立刻拍板同意，“上回去我还没有玩够呢。”

    四

    在陆涟清和萧文渊刺探广汉的同时，冯翃狱中传来了清脆的童声，“爹爹！”梁君诺挣扎地抬起头来，却看见自己的妻子和女儿走了进来，他实在不想让自己的狼狈模样被她们看到，只好硬着头皮道，“你们……怎么来了？”

    “哥哥同意了，我和娘就来了啊。”女孩的声音稚嫩，看着自己爹爹的样子，不由地担心道，“爹爹，你没有事吧？”

    梁君诺奇怪道，“‘哥哥’？”他的妻子欠身道，“就是太子殿下，茜儿喊他‘哥哥’。”“就是啊，”茜儿马上接嘴，“哥哥对我可好了，他还救了我呢。”

    “等等，茜儿，你再说一遍，刚刚爹爹没有听清楚。”梁君诺整个人扑到狱栏前面，情绪略微有些激动。

    “就是……”茜儿歪着小脑袋想了好久，“就是……何叔叔那天不知道为什么拿着大刀子想要找我，说要我……”茜儿突然颤抖起来，“他说要杀了我……叔叔的样子好可怕，茜儿就躲到床底下……过了好久好久……叔叔一直在茜儿的房里转，他……最后哥哥来了，他把叔叔赶跑了，然后对我说，‘没有事了’……是哥哥救了我……”茜儿说的断断续续，她的娘不时在一旁补充几句。

    梁君诺的手渐渐攥住狱栏，茜儿口里的何叔叔正是他手下的亲兵，也是陆濠清亲自指派给他的，没想到……他居然还是陆濠清准备杀害他的一枚棋子。他本以为自己忠心耿耿，陆濠清虽然残暴但不至于这么残忍……他还是想错了……

    茜儿还在说话，“爹爹，哥哥还答应说有一天带我去鄑临玩，你说好不好？爹爹，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梁君诺被茜儿的扯他的小手强行拖回现实，含糊道，“嗯，好，当然好。”

    “那就好，”茜儿嘟起小嘴，可爱道，“我还以为爹爹你会不答应呢。”梁君诺摸着茜儿的小脑袋强笑道，“爹爹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不答应？”梁君诺强打精神，又和妻子、茜儿各聊了很久，等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少妇才带着不想离开的茜儿回家。

    梁君诺望着她们离开的方向怔住了很久，最后对狱卒道，“告诉殿下吧，我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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