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彪知道自己如果再不反击,就将真的坐实了奸细的罪名,即使大帅想保温瓶怕也要思虑再三,那么等待自己的很可能就是无尽的黑暗与惨无人道的酷刑,将死无葬身之所啊!于是他开始了反击。
张彪抬起头来,突然扑通一声脆倒于地,朝杨么拱手大喊道:“大帅!末将实在冤枉啊!末将对大帅的忠心可昭日月啊!”他接着狠狠地磕了一个响头,抬起后又道:“大帅!您不知道!他周伦素与末将有怨,如今他更是捏造事实,欲陷末将于死地啊大帅!这一切都是他的胡乱猜测,是他党同伐异消除异已的奸计啊大帅!您可千万不能信他呀大帅!末将若真是内奸,又何必再回来呢?若末将真是细作,那以往我所杀灭的那么多官军难道也假得了吗?若真是如此,官府岂不是得不偿失!请您明察啊大帅!”
杨么还未来得及回答,周伦却先开了口。
周伦指着他的鼻子骂道:“那可不见得!这恰恰喑示了你的奸诈阴险,这恰恰说明了你心里有鬼,想要施欲擒故纵之策,借以蒙骗大帅!这同时也说明了你在官府那边份量不轻,他们把极其重要的任务交给了你,你还没有完成,他们怎么可能同意你回去?依我看来,你的根本任务就是在这个时候配合外围的宋军施釜底抽薪之计,里应外合,企图把大伙一网打尽。再不济,也要趁机散播谣言,搞乱军心,给狗官以可趁之机!狗贼,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啊!”那人顿了一下,回过头来朝杨么拱了拱手,又道:“幸亏大帅英明,根本不为你这奸贼所动,并且识破了你的真面相,这才让你狐狸尾巴给露了出来,再也无处循形。哈哈!狗贼,你这个杀千刀的狗贼,这下无法狡辩了吧!你死定了!我看你还是束手就擒的好,免得遭受皮肉之苦!”
张彪素来忠义,闻言此言,自然是气得双睛通红,浑身抖动,上气不接下气地用手指着他,发出一声“你”的哼鸣声,他现在恨不得立即扒了这个奸诈小人的皮囊,吃他的肉,喝他的血,挖出他的心,看它到底是什么的颜色,竟得如此歹毒!然而最终却没有这么样,干脆转过头去,索性不搭理他,再次重重的磕了一下,向杨么痛哭流涕道:“大帅!末将真的是冤枉的啊!大帅!您责骂我把部队带入绝境,责骂我胆小怕事,不仁不义,丢下部队独自逃命,这些我都认,哪怕您要砍了未将的头,末将也毫无怨言,但是末将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奸细的!若因这个理由要杀末将,末将不服,末将绝不甘心啊!”
张彪话音未落,周伦又抢了过来:“哟喝!你倒是威胁大帅来了!你好大的胆子!”他转过身又朝杨么道:“大帅!张彪如此放肆,根本就没把大帅您放在眼里!请大帅治他一个大不敬之罪!末将肯请亲自操刀。”
除孙道外,其余的人,一见周伦如此积极,自然是不甘人后,也连忙请命道:“请大帅治张彪大不敬之罪!”一时间,响声如雷,慑人心魄,惊得张彪几欲昏厥,他眼巴巴地望着杨么,生怕他突然点头或称是。
杨么终于发了话。他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咆哮道:“放肆!你们好大的胆子,当着本帅就敢如此放肆,那吾不在时,你们还得了,岂不是要把天给捅个窟窿洞!你们到底还有没有把本帅放在眼里!昂~!我说过要惩治张彪了吗?是谁给你们这样的胆子!周伦!你说,是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在本帅当前就敢大放厥词!你们这些蠢货,大敌当前,不思如何团结一致,共抗顽敌也就罢了,反而在老子这里猪咬猪,自己先搞了起来!你们这不是要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吗?你们这不是要让敌人看了笑话吗?还说张彪是内奸,老子看你们才是!老子再重申一遍,这里是议事的地方,不是你们泼妇骂街,好狠逞英雄的场所,谁他娘的再有下次,不管是谁,我绝不轻饶!”幸亏卫土们这次给他换的桌子足够牢固,竟没有多少破损之处,只不过上面的茶杯也转了数圈才停下来,险些坠地。
众将连忙吓得脆倒于地,磕头求饶道:“大帅息怒!末将等不敢…………”犹其是周伦更是吓得险些魂飞魄散,瘫软在地,鬼哭狼嚎般大声告饶。
过了好一会儿,杨么还是没让他们起来,但到底还是发了话,虽然不是对他们说的!杨么对张彪道:“张彪,你先起来吧!对于你的为人,本帅还是信得过的!本帅用人向来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用了你,又岂会轻易地自打嘴巴呢?你实在多虑了!再者,先前本帅就说过,关于上次战事的失刮,我不怪你,我相信你肯定是尽了力的!更何况,胜败乃兵家常事,岂能因一次小小的失利而彻底否定你的过去呢?对于你以前所立的功劳,本帅心里跟明镜似的,都记着呢!要不,你还能安安稳稳的做前军统制?早把你给撸了!”话了,他又加了一句:“你还是起来吧!争取待罪立功,让那些怀疑你的人都见鬼去吧!”
张彪内心中突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动,他再次伏倒于地,痛哭流涕,不停地磕头,仿佛若非如此,根本无法表达他内心的情感。他边磕边哭道:“大帅!大帅!末将今日才知大帅的心襟有何等的广阔,末将的罪孽有何等的深重!末将实在罪该万死啊,根本不值得您如此礼遇末将啊大帅!呜呜呜呜……大帅!感谢您今日对我的信任,末将将永生不忘,誓死追随大帅脚步,永不相弃!若违此誓,当如此玉!”他突然从腰间摸岀一块佩玉,往地上一掷,摔得粉碎!
杨么也有些感触,他又劝道:“你的心意,本帅是知道的!还是起来答话吧!”
张彪这一次没有再扭扭妮妮,“喏”了一声,终于站了起来。这时杨么又道:“关于张彪的提议,其实本帅觉得还是不错的!但这只是对一般人而言,若对本帅而言,却是绝不会去做的!至于为什么吗?本帅这里倒有两点理由:第一:于本帅的威望于全军的士气极其不利,若本帅真的采用了张彪的提议,那将土们肯定会误认为本帅乃贪生怕死之人,根本不值得投效,以后吾再想统慑全军又或是带出好兵只怕会难上加难,这绝对不是吾所愿也!再者,他们肯定也会误以为我军已日薄西山,大势将去,很难再有翻盘机会,那人心肯定会有所动摇,甚至将撤退变成了溃退,自寻死路,又或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第二:于民心不利,老百姓,尤其是子母城的父老乡邻,若是听闻了此事,那他们必定会来阻止,若阻止不成,就绝对会丧失民心,那就绝对要动摇我大楚的统治根基,把老百姓都逼到自己的对立面去,这是绝对不行的!更何况,许多弟兄的妻儿老小就在子母城,那走之前本帅该不该禁止战士们见亲人最后一面呢!若不禁止,肯定不行,若禁止,更不行,战士们肯定会在途中疑窦横生,若得知了真抈相,只怕半路就得散了,还谈何东山再起。第三:于军事战略也不利,若我军真的要就此撤离,那又能撤到哪里去呢?茫茫荆楚,浩荡洞庭,到处都是战乱横飞,到处都是官军围剿,天下虽大,却哪里还能有我等的容身之所啊!只怕从此就只能像丧家之犬一般到处躲藏,可躲也不是办法。躲得了一时,还能躲得了一世吗?更何况对于一支曾随意抛弃自己根据地的队伍而言,又有哪个寨主会乐于接受呢?只怕都将唾弃本帅的为人,唯恐避之不及吧!因此,基于以上两点理由,本帅即便死在这里,也绝不会丢下百姓独自逃命的!张彪的主张断不可行!”他最后一句声音完全称得上掷地有声,令所有将领内心一震,无从置疑。张彪更是惊得浑身发抖。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考虑得如此不周,险此至大帅于不仁不义,险些葬送大楚江山社稷。
张彪先是以头撞头,直到头破血流,后又不停地抽打自己的耳巴子,边打边责骂自己,还意欲拔剑自杀,直至杨么实在看不下去了,叫多名卫士使劲按住了他,将他强行带去疗伤,事情才告一段落。
张彪终于岀去了,可会议还得继续开下去,过了不久,杨么道:“既然撤退断不可行,诸位无甚办法,那就只有硬拼了!愿诸位能放下旧怨,戮力同心,共抗此次劫难!”接着,他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向众将深深地躹了一躬,道:“拜托了!”
众人骇异,连忙还礼,口呼不敢。
正当这时,门外忽来传来一阵喧哗声,有士兵道“起雾了,起雾了,湖面真的起雾了!”,心中闻言,不由心头一动,半晌,他的脸上竟忽然露出了微笑,他拱手朝杨么喊道:“末将倒有一计可助大帅破敌!”
众将闻声大惊,连忙顺着声源方向偏过头一看,在最后边的一隅,发现竟是那名不见经传的新人孙道发出来的,不由大感失望,均摇头叹息不止。杨么也有点诧异,但这却并没有引起他的过多重视,以为只不过是年轻人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意气用事罢了。所以他只是稍微抬起头来,用眼睛睨视了他一眼,然后又低了下去,说道:“哦,孙将军,你有何计可助本帅破敌啊?”
按道理说,若非艾于之前张彪的面子,这才给孙道加了一个忠武将军的虚衔,像他这样的级别一般是根本没有资格参加这样的高层军事会议的,再加之他初来乍到,可以说是寸功未立,别人不了解他的能力,因而众人对他有所轻视,自然是很正常的事情嘛!虽然他之前确确实实带领一千多号人突过一次重围,但是因为杨么诸人并未亲眼所见,只是听张彪或那些士兵所言,完全可以看之为是对孙道本身能耐的肆意夸大,根本不足为信,所以他们有这样的举动也就不足为奇了,是自然而然的事了。
“雾也!大雾也许可助大帅破敌!”孙道并未将话说死,只说也许,看来他还是太谦虚了。
“雾?”杨么疑惑不解,又思索了半响,仍是不解,遂问道:“雾何以可作本帅破此强敌啊?”
孙道微微一笑,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摆摆手道:“大帅莫急,末将待会儿自然告之于您,然在此之前,末将却有几个问题想问大帅?”
孙道没想到他的一番话竟会惹得一些很是不快。其中周伦原本就与张彪不对头,自然不会对他有什么好脸色了。他阴阳怪气地说道:“嘿!姓孙的小子,你还跟大帅玩藏着噎着的把戏呀!还不快快道来,少在这里故弄悬殊!”他的语气极为生硬,显然是很不客气了。
有人接着笑道:“小张将军,你咋就跟大哥张彪一个模样呢?尽搞这些酸腐文人弯弯绕绕的把戏,实则百无一用!”
又有人道:“呃,小子,你他娘的咋那么多废物呢?还真像你们文人说的自己是诸葛亮转世啊!也不撒泡尿照照,什么德行?”
………………
这些粗鄙之人,你一言,我一语,交头接耳,谈笑风生,一时间临战的紧张气氛竟也冲淡了不少。孙道自然不会跟他们计较,省得气坏了自个,干脆并不理睬他们,只是一味地笑。
杨么脸色也有点不郁,双眉微微颦蹙,但他很快就舒展了开来。毕竟他是上位者,最在意的是名声,哪怕再看不过某人,只要那人无明显过错,他都不能轻易动怒,还要装出一副虚怀若谷,从谏如流的架式,免得别人说他不能容人。他说道:“哦,孙将军有何疑窦未解?你只管说便是,本帅自然洗耳恭听!”
孙道自然连呼不道,客套之后才道:“既然大帅不嫌末将无礼,那末将就献丑了!若说的不是,还请大帅不要怪罪!”
杨么道:“你且说吧!本帅绝不怪罪!”
孙道道:“那好!末将这便说上一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