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吴大虎、王沛林包括他们身后跟着的滨崎步为、藤野敬二、中村樱子和耿直几个人,一起来到了宁晓锋、唐小婉所在桌前。
唐小婉哪里经历过此等局面,见几人到来,手不由地哆嗦起来,下意识拉住了宁晓锋的手。
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越到这个时候,宁晓锋反而越发冷静起来。
宁晓锋用力握了握唐小婉的手,冲她笑了笑,让她定定神。
和之前的敬酒程序一样,吴大虎和王沛林身后的便衣,为他们二人杯中倒上红酒。在座其他人,则自行倒满杯中之酒。
吴大虎、王沛林二人端起酒杯,吴大虎说道:“诸位,今天是我和王沛林弃暗投明,忠于皇军的大好日子。以前鄙人愚钝,听信复兴社那帮小人的谗言,走错了路,做错了事。
幸好,在滨崎少佐和中村少佐教诲下,我吴大虎,还有王沛林兄弟改邪归正,走上正道,可喜可贺!
营川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今后,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为了能更好效忠于皇军,还望在座诸位多多提携。
这杯酒,我和沛林兄弟干了,你们随意。”
说着,吴大虎和王沛林伸出了酒杯,跟在座诸位碰杯。
宁晓锋知道,机会来了。
于是,用力拽了拽唐小婉的衣袖,示意她,该动手了。
可令宁晓锋意外的是,无论他怎么拽唐小婉,唐小婉还是一动不动,这令宁晓锋十分恼火。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己也不好发作。
“看来得自己出手了。”宁晓锋心中默念道。
于是,宁晓锋抬手举起了酒杯,暗暗加了些力道,迎着吴大虎和王沛林端起的酒杯撞去。
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就在这时,唐小婉也忽然举起了酒杯,不过,举起的酒杯并没有向吴大虎和王沛林的酒杯撞去,而是有意无意碰了宁晓锋的手。
宁晓锋措不及防,来不及躲闪,酒杯里的酒撒了一桌,溅到了宁晓锋的身上。
宁晓锋这时才明白,唐小婉非但不准备帮自己,还要破坏自己的行动。刚才举杯的时候,她便已经想好,要把自己酒杯弄翻了。
自己精心制定的刺杀方案,被唐小婉破坏,彻底无法实施,这令宁晓锋十分懊恼。
厉声说道:“小婉,你怎么毛毛躁躁的,连举杯都弄成这样?”
唐小婉却不动声色,不言不语。拿出袖口的手帕,帮着宁晓锋擦拭着撒在他衣服上的红酒。
“行了,不用你擦。”宁晓锋越想越气,斥责道。
站在一旁的中村樱子有些看不惯了,冲着宁晓锋说道:“宁老板,我听说你和唐小姐即将完婚。因为这点小事,就对自己的未婚妻如此责骂,是不是过分了?”
未等宁晓锋开口,唐小婉忙说道:“中村长官,都怪我,冷不禁见到这么多长官,有些毛躁。锋哥说我,应该的。”
“唐小姐,你要是这么说,如此忍让,以后可就没好日子过了。好了,清官难断家务事,我就是随便说说,你也别往心里去。”中村樱子睨了宁晓锋一眼说道。
“好了,好了,宁老板,别以为这点小事扫兴,我来帮你倒上,单敬你一杯。”说着吴大虎从服务员手中拿过酒瓶,便向宁晓锋走去。
宁晓锋见状,心中一喜。
没想到这错进错出,反而因祸得福,吴大虎竟然主动来到自己的跟前。
来之前,宁晓锋研究了很多种接近吴大虎和王沛林的办法,可思来想去,没有一个方案有把握的。没想到,唐小婉这一举动,竟然得来全不费工夫,吴大虎主动过来了。
看来,这是最后的机会,今天只能一搏了。
想到这里,宁晓锋的手,向自己的里怀的毒手帕摸去。
宁晓锋的举动,被耿直看的一清二楚。一把拉住吴大虎,说道:“吴组长,还有那么多桌没敬酒呢。你这么单敬下去,得敬到什么时候?差不多就行了。”
吴大虎见耿直发了话,连忙应声道:“对,对,耿参谋,我听你的,我听你的。”
说着,抬了抬手中的杯,冲着宁晓锋说道:“宁老板,来日方长,来日方长,改日定一醉方休。”
宁晓锋见状,本以伸进口袋的手,又缩了回来。
不知为什么,这一次,耿直将他刺杀叛徒的计划破坏,在宁晓锋的内心深处,非但没有懊恼,反而有那么一丝丝地庆幸。
他清楚,就算吴大虎到了他身旁,刺杀成功的可能性也是微乎
其微。与其送命,莫不如从长计议。
人就是这样,在生死边缘真要搏命的时候,总会给自己找些理由,宁晓锋也是一样。
特别刚才唐小婉的话,也深深触动宁晓锋。
唐家的产业是几代人在营川城积累起来的,自己宁家何尝不是如此?技师听命于上峰的指令,也不能致家人于不顾。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大不了和吴大虎之前一样,走走上层路线,家里也不是没钱打点,得过且过,一样能混的风生水起。
想到这些,宁晓锋也就释然了。
看了看身边惊魂未定的唐小婉,不禁将她的手握了一握。
中村樱子碰了碰耿直,说道:“我记得你以前,参与这样的活动,都是一声不吭的,今天怎么突然说起吴大虎了?”
“这还不是为了你,要是吴大虎这一桌一桌单敬下去,那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我怕你站时间长了,身子不舒服。”
也不知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真实目的,还是真的关心中村樱子,总之,耿直的一番话随口说出。
“行了,我堂堂的帝国少佐,没你说的那么娇贵。你东张西望半天,到底发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没有!”耿直回答的倒干脆。
“那就奇怪了,按复兴社的秉性,令出必行,怎么可能不行动呢?难道真的是我们防备太严,他们没找到机会?”中村樱子疑惑道。
“樱子,你也知道,复兴社虽然家规很严,不过贪生怕死的也不少,临阵脱逃不是没有可能。”
“你说的也对。地下党和复兴社情报处都抓过不少,复兴社这帮人的骨头,可比地下党软多了。临阵脱逃,还真有可能。不过,我有一种预感,今天晚上不会这么风平浪静,一定会有事发生。”中村樱子捋了捋额头的散发说道。
“我也是,心里总是觉得要发生什么。刚才催促吴大虎,就是不想让他磨磨蹭蹭的,早点回去,把我爹娘送回家,再把晓蕾接回樱墅,心里才能踏实。”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
其实我也害怕复兴社会声东击西,明着要在投诚仪式上刺杀吴大虎王沛林,暗地里,打其他注意。
要是他们趁乱把晓蕾或者你爹娘劫走,吴大虎和王沛林也只好拱手相送了。”
“樱子,那样的话,你不怕远东司令部问责?”
“问责是一定要问的,不过没什么大不了的。
吴大虎和王沛林这两个人留着,本来就是形式大于内容,实际利用价值已经很小了。通过交换人质,摸一摸复兴社的底牌,对远东司令部也能解释的通。实在不行,多送几根金条,没有拿钱办不成的事。
最重要的是,你的亲人,现在也是我的亲人。你不想他们受伤害,我也不想。”
“樱子”
不知为怎么了,一种莫名的情绪涌上了耿直的心头。这种情绪令耿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一时间,心情无法平复。
“行了,看你那样子,是不是又要说那些感谢的话啊?以后少跟我说那个,对我用心些,比什么都强。”中村樱子低声道。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知不觉已近晚上九点。
投诚仪式舞台下,一共二十多桌,吴大虎和王沛林还有一两桌就敬完了。
中村樱子毕竟有了快两个月的身孕,站久了确实有些疲惫,便和耿直先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了下来。
就在这时,舞厅门口出现一阵骚动,不多时,海关情报处行动队的小林中尉带着几个士兵,急匆匆走向中村樱子。
到了中村樱子和耿直跟前,向中村樱子敬礼道:“中村长官,出事了。”
“出事了!”中村樱子心中一惊。
中村樱子安排小林中尉今晚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保护好耿直的父母和徐晓蕾,其他什么都不用做。
现在他说出事了,难道耿直的父母和徐晓蕾出了什么事?
想到这里,中村樱子连忙问道:“出事了?出了什么事?是耿参谋的父母出事了,还是徐行长出事了?”
“报告中村长官,耿参谋父母还有徐行长他们现在都在兴茂福商行内,由我们的宪兵保护,十分安全。”小林中尉应声道。
“他们没出事,那出什么事了?”
“是,是耿参谋的姐姐,被劫走了。”小林中尉回答道。
“我姐姐被劫走了?什么时候?怎么被劫
的!”坐在中村樱子身旁的耿直,连着问道。
“不是让你们保护耿参谋的家人吗?怎么把他姐姐忽略了?这点事都办不好?”中村樱子怒道。
“中村长官,是我们的失职。
不过,今天您下达的任务是保护耿参谋的父母和徐行长,并没有提到耿参谋的姐姐。
并且,耿参谋的姐姐并没有与他父母一起出席家宴,我们也不知道她要参加啊。”小林中尉委屈道。
“中村长官,现在不是追责的时候,小林中尉,你们现在有没有我姐姐的线索?”耿直问道。
“耿参谋,现在唯一线索就是,保护耿参谋你姐姐到兴茂福商行两个伙计的口供。
他们说,去兴茂福商行的路上,在西大街到渡口码头的岔路口那里,突然冲出几个人来,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就被打晕了。醒了之后,他们发现自己被绑在草丛里,大声呼救后,才被我们发现的。”
“那劫走耿参谋姐姐是什么时候?这两个伙计看没看清袭击的人模样?”
“我问了,是在晚上七点半多钟劫走的耿参谋姐姐。不过,由于事发突然,这两个伙计很快被打晕,天还太黑,没有看清来人模样。有一点两个伙计倒是说的相同,就是袭击他们的人,好像穿着我们帝国军队的服装。”
“穿着我们军队的服装?”中村樱子问道。
“是,两个伙计都这么说。为了防止劫匪逃窜,我已经向营川东门和南门两个城门守卫下达了命令,严查出城人员和车辆。特别是身着帝国军装人员,更要严加盘查。”
“小林中尉,我知道了。你马上安排人,支援东门和南门,配合守卫盘查。
另外,今天晚上,绅士舞厅门前的路已经封锁。车辆是无法通过东门出城的,你马上和南门联系,问问他们今天晚上,有没有穿着我们军装的人出城,越快越好。”中村樱子厉声命令道。
“骇!中村长官!”说完,小林中尉急匆匆地离开了舞厅。
见小林离开,中村樱子对耿直说道:“你别着急,摊牌之前,他们是不会伤害你姐姐的。至少目前,她是没有性命危险的。”
“樱子,我知道之前因为我姐夫的缘故,我姐姐对你一直不冷不热的。可是,我姐姐从小把我带大,和我感情很好,你一定要帮帮她啊。”耿直对中村樱子说道。
“我说过了,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你的家人有事,就是我的事,我不会坐视不管的。不过,这件事不能大张旗鼓的办,咱们回去再想办法。”
“可是,万一劫匪撕票了怎么办?”
“放心,这件事十有八九是复兴社干的。你姐夫和复兴社的复兴社的关系,我不想深究,不代表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咱们回去再研究吧。”中村樱子淡淡说道。
这时,滨崎步为从一旁走了过来,问道:“中村少佐,出什么事了?我看到你们情报处的宪兵都过来了?”
“哦,是耿参谋的姐姐被劫持了。小林中尉担心耿参谋着急,特意过来报告一下。”
“那可不是小事,可别被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劫走,来威胁耿参谋就不好了。总之,中村长官、耿参谋,需要关东军配合的,要人给人,要枪给枪,尽管开口。”滨崎步为说道。
“那就谢谢滨崎少佐了。
耿参谋家里出了事,我们就先走了。等一会儿仪式结束,我让平川上尉和沈组长将吴大虎、王沛林接走。滨崎少佐,我们先告辞了。”
说着,中村樱子叫上耿直,一起离开了绅士舞厅。
上了吉普车,车上只有中村樱子和耿直两个人。
中村樱子说道:“耿直,我觉得这一次你姐姐被劫,一定是复兴社干的。”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你我都考虑到,复兴社有可能对我爹娘和晓蕾下手。却忽略了,我姐姐也要参加徐家的家宴。一定是复兴社在营川的卧底,见我姐姐无人保护,就对她下手了。樱子,咱们现在去哪?”耿直叹了口气说道。
“这样,我先让小林把你父母送回宝和堂。我们再把晓蕾接上,先回樱墅等消息。
只要你姐姐没出营川城,我就有办法,给她找出来。
如果实在找不着的话,那我就提审你姐夫。你姐夫要是真的关心你姐姐的话,他会有办法的。”中村樱子扫了耿直一眼,说道。
耿直心里明白,中村樱子早已认定姐夫常宁就是复兴社的人。杜天成仓库里龙骨被抢,自己姐夫一定也是知情者。
只不过,毕竟是自己的姐夫,爱屋及乌,加之中村樱子对龙骨又一向不感冒,才没去深究。
当然,也亏得常宁副关长骨头够硬,顶住了一番严刑拷打,加上小野一郎少佐和小泉朝一关长同样不希望深究此事,把常宁定成受贿罪,对大家都有好处。中村樱子也做了个顺水人情,皆大欢喜了。
“樱子,我姐夫真的要重新审?”
“我想想。
其实,重审常宁关长于公于私都不是什么好事。
只是远东司令部催的太急,春节之后,要是龙骨再没有着落,我也得想办法了。这一回复兴社劫了你姐姐,你姐夫有什么新的想法,就不好说了。”
“也许,也许,不是复兴社干的呢?”
“那会是谁?赤山寨那帮土匪,还是神出鬼没的地下党?都不可能。既然复兴社上峰下了死命令,他们就一定会有所行动。
耿参谋你现在可是炙手可热,满洲国华人代表,项上人头估计比我的都值钱。不过,你耿参谋的身手也是人人皆知,除了打黑枪,没人敢打你注意,那就只能从你家人着手了。
你最在乎的无外乎爹娘和徐晓蕾,而这三个人被我严密保护,他们根本无法动手,可没想到咱们都把你姐姐疏忽了。
我估计劫走你姐姐的人,并不清楚你姐夫的另一重身份,现在反而是作茧自缚。你放心吧,你姐姐没有性命之忧的。现在最闹心的,反而是劫走你姐姐的人。”中村樱子剥茧抽丝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