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陈远岫那垂垂欲倒的老破木门被敲响了。不过此时的陈远岫已经醒来,如往日一般,卵时未到,人便脱梦离。
陈远岫一开门,虽然巷子昏暗,可依旧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敲门的人,便是黄宝儿。
天还昏沉,屋内的煤油灯投射出来,还能看出这女孩的婀娜轮廓,虽然年岁尚小,难保日后不是一个出水芙蓉的姿色。
陈远岫对其这么早就拜访有些疑惑,又看了看黄宝儿背着的一行囊,不由得越加困惑,不由得出声问道:“宝儿,你这是咋了。”
黄宝儿犹豫着不知如何出声,远处传来了一声咳嗽声。
陈远岫从屋里伸出颗脑袋,循着声音的来源望去,却是那说书老先生,背着一个大背囊,牵着一匹大马,在那里百无聊赖地站着,看到陈远岫看过来,不由得鄙视地哼了一哼。
陈远岫不以为意,对着老先生咧了咧嘴,叫到:“早啊!老丈人。”气的说书老先生都想要挽袖子打一顿这不识好歹的臭小子了。
黄宝儿俏脸一红,不敢与陈远岫直视,只得木木楞楞地说道:“那个,陈哥哥,我和我爹爹要走了,所以临行前,我想和你到个别。”
陈远岫一愣:“走?为啥走,不是挺好的吗?”
黄宝儿摇了摇头:“爹爹说要回家乡一趟,所以是千真万确地要走了。”
陈远岫想了一想,突然也有些伤感了,说道:“没事,宝儿,等以后哥攒到钱了,就去看你一趟。”陈远岫故作潇洒地说道。
陈远岫听黄宝儿说过,他们老家是在晋北,北洄和晋北中间还夹着山苏和中原,再加上个晋南,足足有八千里远。
黄宝儿自然不晓得这各中缘由,不似陈远岫一般在社会底层摸爬滚打,也从书中知道北洄离晋北有多远,这八千里路,对于普通人来说,真如云和月,遥不可及,这一别或许便是永远了。
八千里路云和月。
黄宝儿天真地当做这是自己陈哥哥的一个必然兑现的承诺,不由得开心道:“那宝儿等陈哥哥来了,一定让你尝尝我们晋北那便的烤馍馍。”
陈远岫突然想到一茬,对黄宝儿说道:“你们这么早出发,一定没吃早饭吧,我这还有些馒头,你们捎着路上吃。”
黄宝儿笑着摇头:“爹爹带了好些干粮,李掌柜也送了只八宝鸭给我们路上吃,不用了。”
“哦,对了。”黄宝儿突然拿出了一枚样式奇怪的铜板,比现在祥风年间的官制铜钱厚了一半,这对从小就只和铜钱打交道的陈远岫来说,一摸便知,铜板上用篆体写着元武神威四字。
“这是啥?”
“我也不知道,我娘亲说这东西常带身上会有好运。我一共有两枚这个铜钱,这一枚就送给陈哥哥你了。”
陈远岫喜笑颜开:“好嘞!”伸出手揉了揉黄宝儿的小脑袋,黄宝儿不似陈远岫那般长的快,才到陈远岫的腰间,还未及胸。
在远处的说书老先生虽然假装在看天,不愿意看到那让自己糟心的画面,不过那耳朵却一直在偷听,一听到“铜钱”二字便转过头看去,果真看见了这起不愿看见的画面,不由得满腔怒气,却不知道如何发作。只得一个人蹲在巷口生闷气,直叹道:“赔本的女儿啊。”
……
落阴山上,二十余骑黑甲骑兵整整齐齐地列为三排,每排七骑,为首是一黑盔黑甲黑靴的配件将军,这正是在最香楼里从春住到夏的那伙军爷了。
此时,那为首的将军下了马,在将军马前正或躺或立着七八具乌黑的尸体,将军俯下身去,脱掉了自己的黑皮手套,露出了一只十分白净的手,白地就连血管都能隐隐欲现。
将军用手轻轻地触碰了那马下的尸体,只见指尖触碰尸体的一瞬间,屡屡白烟从指尖散发,就那么一刹那,手指已经乌黑了一些。
将军收回右手,自语道:“九分蚀生肉,果然不出所料,这次便插翅难飞了吧?”
将军翻身上马,唰的一声,拔出那把腰间的剑,一马飞驰往大丰山的方向疾去,后方二十一骑亦步亦趋。
……
辰时未到,陈远岫就已经来到了最香楼后厨,在拿做起了打杂的活当,王大厨每日都比他要早,还有几个帮工在那有的洗菜有的洗米,忙得不亦乐乎。这些人都是打着想从王大疱子手里学厨艺的想法,好日后能混的更好。
而陈远岫还年岁小,在酒楼什么都干。这一天,他本打算干半日就向李掌柜请个假,然后抓上瘦猴那个罪魁祸首去找下自己的玉佩。心想几日过去了也没什么消息传出,应该是没事了,自然起了找回来的心思,毕竟那玉佩对他还是很重要的。毕竟比那百灵鸟玉佩还要差上一两个档次的玉佩都能当个五两银子,万一日后要取媳妇,最不济都能当个十两银子啊。对于陈远岫来说,虽然玉佩自然有其纪念价值,但身外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有何为其烦忧的?这是先生与其说过的道理。
他爹也说过类似的话语。
当陈远岫找到李掌柜的时候,才说了几句,李掌柜就摆手让其离去了。
李掌柜的心情差自然有其缘由,楼里的招牌说书老先生走了,自然就少了一颗大摇钱树,此时的李掌柜内心一定在琢磨着如何用新花样吸引顾客。
当陈远岫找到瘦猴的时候,瘦猴正在泥地里和这七八个差不多大小的稚童在玩着一种就做蹴鞠的玩意,陈远岫瞧见瘦猴这没心没肺的样子,就知道这几日估计就自己在那提心吊胆,这小顽童估计天一亮就忘了。陈远岫没来由有点羡慕。
“瘦猴!”陈远岫在远处挥着手,瘦猴转头看到是陈远岫,一脚把蹴鞠踢向天,滚了老远,便屁颠屁颠地跑来。惹得那其余的孩子对其破口大骂。
“陈远岫,来找哥干嘛”瘦猴笑道,他一笑就看到了他嘴里还没全都换好的牙齿,这里缺一颗哪里少一颗。
陈远岫一照面就是一个板栗扣过去,疼的瘦猴哇哇直骂:“去你个狗日的陈远岫,打老子干甚!”
陈远岫没好气道:“你还知道问我啊……”三两语间,陈远岫便说明了缘由,瘦猴也算有点良心,没再顶嘴,只是撇着嘴问道:“那你想怎样啊。”
“你仔细想想,我有没可能丢在哪里了?然后我们一起去找。如若找不到,你可得赔我至少五两银子。”陈远岫小小地威胁道。
瘦猴一听五两银子,不由得吓得大声回呛:“你大爷的,你把老子卖了也没有五两银子啊。”
“得了,别给我贫了,你要给我用心点,我也不找你麻烦。”
两孩子,一高一矮低着头在巷弄间走着,就连那些臭渠也不放过,那一小根木棍在那搅了搅看一看。陈远岫看了看天色,在这样找下去,到了中午也找不到多少地方,只得和瘦猴分头去找,一人沿着去时的路找,一人从回来的路去找。中午时候再在这里聚集。分开走之前,陈远岫递给了瘦猴两个大馒头,叫其路上慢慢吃,别一下子就吃完了,这才让瘦猴心甘情愿认真地寻找。
对于瘦猴,陈远岫还是待其如半个弟弟一般。
陈远岫沿着去时的路一路找去,不知不觉便来到了弄香巷,看着眼前稍显冷清的青楼小心翼翼地一头钻进了后巷。
还没到中午,按理来说也不该如此冷清,整条巷子空空荡荡的。往日陈远岫没有来过,自然无从对比如何怪异,只当是还没到工时,奴仆都休息去了。
陈远岫小心翼翼地往内走去,果真发现没有一个人影,不由得迈大了步子。很快就来到了前晚来的那里,依旧没有发现。
陈远岫不由得有些沮丧,只能希望瘦猴有好消息。
陈远岫本欲直接就走,怎么余光忍不住看了看结满青涩果子的红杏树,惊奇地发现那个百灵鸟玉佩正挂在那里,随着夏日的微风轻轻摆动。
陈远岫看了看四周,开怀地往墙边走去,正想要跳上去爬上墙头去拿那枚玉佩。
就在这时,一声清脆的话语打破了平静,宛若投入湖面的一颗小石子:“这玉佩是你的吗?”陈远岫一下子就愣在那里,瞬间有一股被人抓到痛脚的感觉,也不敢转过身去看下说话的人,只能站在原地点了点头。
那声音的主人又问道:“你知道这玉佩代表的含义吗?”不知为何,这声音里透出一丝恼怒的意味。
“姑娘,我,这玉佩真的是我的,我只要拿回了我就走。我知道这玉佩正面雕有一只百灵鸟,背面无刻字,不信我拿下来给你瞧瞧你便知道真假。”这一句话都不知道说了多少个我字,也不知道说了多漫长。可是说完后始终都得不到回音。
这时,陈远岫才忐忑地转过身去,发现那青楼后门的阶梯上,不知何时坐着一名女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