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黑烟紧贴着地面,飞快地涌向四周,隐藏在其中的黑油触须悄无声息,随着烟雾一起游动。青藤眼瞧着流到了院墙洞门,封住了去路,虽然仅差几步而已,却也无可奈何,只得拖着那一串道士转身奔向院墙,远离黑烟边缘。
没跑几步,忽然心生恐惧,回头一看,黑烟边缘处窜出一根触须,晃了一下,突然行迹变得模糊不清,好似一阵黑风刮向最近一名道士,只见道士状如被风卷起,骤然将布条拉的笔直,青藤赶紧发力拉扯,挣的抖动了下,可那道士身形迅速虚化了。
定目一瞧,不时闪现的触须行迹中,躯体被拦腰卷起,黑油流挂而过,迅速的溶解着,那人撕心裂肺的呼喊,剧烈挣扎。吓得青藤慌忙掷出钢锋剑,一道寒光,布条立刻断开,去势不减,直接钉在了墙壁上,余力未消,震荡了片刻。
一顺势,青藤当即几个大步,一侧身,使出全部力气与内力,猛地撞向院墙,形似流星,势如山岳。
“轰—!”
砖块横飞,尘土爆起,院墙直接倒塌了一截,只见青藤猛冲出雾霾,嘎然一止身形,双臂好似绞关,急忙盘扯着布条,将那串道士逐个提溜了起来,大喊道:
“快!赶紧跑,快呀!”
转眼之间,那串道士一起拥簇着撒腿就跑,好像已经非常熟悉系在一起行动,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同时青藤低伏着身体,紧绷着脸,环睁着眼,瞪着院墙缺口处,透过渐渐消散的尘埃,观察院内情况。贴地黑烟好像在院墙缺口与洞门内徘徊不前,稍稍越过就迅速缩了回去,而那名化形鼠妖却像雕塑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知生死。
看此情形,青藤心中微定,暗道:“看样子一时半会难以消退,那个耗子精还真有些道行,了不得。不知道是什么法术,当真厉害。好似皆为凶煞之气所凝聚,也不知如何破解。瞧这个死耗子的架势,也不知是什么情形,不如试探一番。”
念起而动,掐印念咒,神念控制,一颗火球凭空而出,直奔化形鼠妖,呼呼作响。可刚到贴地黑烟边缘,突然窜出几根触须,黑风一过,悄然消失,好似被吃掉一般,这么一下子,黑烟好像暴动了,顺着缺口一涌而出。
本就紧绷着一根弦的青藤,状如弹簧一样,瞬间跃起,闪至墙角,噌噌几下,蹬着墙面翻落院墙之上,顺着瓦脊飞快的跑了出去,几个起落窜到一间屋宇之上,蹲下查看。
那些贴地黑烟好像是沿着发出火球的方向,冲涌弥漫,不过一小会,减慢了速度,变得缓缓四下飘滚,而原本逃出来的院落中却少了些许,已经露出一处墙角和一小块青砖地面,不由得心中一喜,来了主意。
只见青藤身形如风,不停在院墙与屋宇之间穿梭,不时发出火球术奔向贴地黑烟,皆是一到边缘就别触须吃掉,旋即一阵黑烟躁动,顺着火球的方向狂涌,随后片刻停息。半响功夫,原来院落中黑烟退去大半,那名化形鼠妖已是站在黑烟边缘处,青藤脸露笑意,疾步如飞的绕了过去。
来到化形鼠妖一侧,估摸着这里来个突然袭击应该没什么问题,旋即甩手发出两颗火球飞向化形鼠妖两侧,呼啸而去。紧接着一阵掐印念咒,一个青色圆球迅速的吸取木行元气,逐渐变得明亮,却没有就此罢手,而是将全部的冥丹真气透过神通灌注了进去,青色圆球缓缓的好似吹气一般,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的元气涌入。
—阴木印阳木势!奔雷术。
待到黑油触须一窜而出,一晃变成黑风的时候,神念锁定化形鼠妖,奋力将饱胀欲裂的奔雷激发了出去,一道粗了倍许的闪电蹦出,电火行空,曲曲折折着冲向化形鼠妖,霍然而至。
“咔擦—!”
只瞧得那好似雕塑的化形鼠妖应声而到,落入翻滚的黑烟中,冒出一缕青烟。瞬间火球也消失不见,被黑油触须吃掉了,没留一丝痕迹。就在这个时候,贴地黑烟却如滚油般翻腾了起来,所有黑烟触须尽皆窜了出来,疯狂的扭动,让人头皮发麻。
惹得青藤寒气顿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扭身飞跃,瞬即划出几条形影,弧落于重檐之顶,矗立远观。看着贴地黑烟缓慢萎缩,那些黑油触须一离开烟雾,立刻自根部消失,直至须尖,没了任何形影,却有无数肉眼无法察觉的煞气四下飘散,弥漫了整个九天仙将道观。
不知发生何事的人们,尽皆被无名恐惧惊醒,就连那些打雷也不醒的也不例外,零零落落的驻足院内,仰望着泛白的玄黄天穹,寂静无声,可惶恐更甚。良久,那处流淌黑烟的院内只余下一具趴伏地面的人影,没有一点变化,好像之前的怪兽与触须从来没有出现过。
青藤终于松了口气,远远察看时就已发现化形鼠妖死去了,心中大定,旋即详细查验,觉得没什么危险了,飘身而至。寻找了一会,什么也没发现,随手取下墙壁上的钢锋剑,入室钻进地下密室。
一抬眼,怒火中烧。密室内散落的器具,木桌上零落的残肢,陶盆里堆叠的内脏,各处均是血迹斑斑,触目惊心。扫视了一下,顿知那只化形鼠妖在此炼制血魄丹药,这些残骸就是被选中并绑架来的行客,禁不住心中一沉,暗自叹息。
随后搜查了一会,寻得些金银与一个锦盒,打开一看,其中有一颗丹药,殷红如血,纹络似雪,滚圆饱满。当即神色一呆,涩然念叨着,“这是多少条性命呀,哎!”机械地环视了一眼,揣入怀中,转身离去。
大步穿过九天仙将道观,惊得那些道士们退却一旁,聚首观望,无人敢阻。一挑将横木门闩抛落一侧,甩手将丈余漆皮铜钉大门一拉,稍加内力一推,哐当一声,撞得灰尘洒落,余音绕梁。
出的门外,一声响哨,一串马蹄连珠,爱马“小鬼”卷土而来,嘶鸣着倒踏两步,杨鬃环眼,气彪体健。摆腿翻身,一跃马上,提缰低吼,纵马绝尘而去。路过溪水,清澈潺湲,下马洗漱,顿时染红了一片,顺流涓涓消融,不见颜色。
伫立崖边,耸马端坐,看着不远处的樊城,在蒙蒙晨光中昏醒,鳞鳞屋宇似黑浪滔滔,袅袅炊烟如薄锦垂垂,环峦深邃,垣墙沉影,忽而旭日乍现,刺目生辉,辐照万物。青藤双目骤然一亮,拧眉伏鞍,策马直奔樊城府衙。
清晨,樊城内连续不断的跑马声打破了宁静,急促响脆。青藤一人一马径直冲到府衙门前,还未下马,门前一衙役踏步石阶之上,斥责道:
“你又来做什么?没事别瞎折腾。”
“我要报案!”
中气十足,挺胸直腰,当下踏鞍落地,拴好马匹,走至衙门一侧鸣冤鼓前,就是一通击打。片刻,府门缓缓打开,察得院中差役一阵小跑进了堂内,持丈列队。那台阶之上的衙役,瞅了瞅,说道:
“好啦,好啦。进去吧!”
转身回到门前站立,不再搭理。青藤缓步走进衙堂内,左右打量了下,那些衙役好像懒得瞧他一样,更没啥表情,木愣愣的。等了半响,一嗓子威武声,好似震得堂内发出嗡嗡声,就在此刻一名师爷陪着一个官老爷走了出来,瞥了眼青藤,径直走到案前,一坐下,威武声顿时停下。
“啪—!”
惊堂木乍响,青藤只是撇撇嘴,望着那名中年大人,没有丝毫不适,比当时在沧浪宗内集训时的差远了,毕竟是按营中军法军规来的,起初也被唬得胆怯,时间一久也就习惯了,对现在堂中的这点架势,也就没当回事,不在意。
而中年大人瞧这情况,眨了眨眼睛,丢了记眼色给一旁师爷,自个端坐着没出声。当下那名师爷上前一步,一指青藤,严辞厉声道:
“大胆!堂下何人?见到大人为何不拜?”
“在下,原沧浪宗虎营首徒,青藤!见过大人。”
说完,抱拳躬身一礼,未动。可大人与师爷一听,急忙扭头对视了一眼,只见师爷脸色一变,微笑着和声说道:
“哦,原来是沧浪宗首徒呀,青藤大人!刚才鲁莽了,怪我呀。现如今在何处任职呀?快快请起。”
“言重了,不知者不怪嘛。在下目前没有任职,只是奉命出来历练。”
“原来是这样,可有腰牌或什么,呵呵!青藤少侠,还请恕我。。。”
没等说完,青藤取出沧浪宗的飞虎腰牌递了过去,那名师爷仔细一瞧,赶紧递给中年大人端详,不一会,两人哈哈大笑。师爷拿过腰牌还与青藤,笑着拱手说道:
“真乃少年英雄呀,出将入相早晚的事,呵呵!还请原谅小的先前有些不讲情面呀,请罪了!”
“哈哈,青藤少侠!别理他,虽然有时讨人厌,不过做事还是不敢马虎的嘛。师爷,去准备准备,中午我宴请少侠,你也好好赔罪。”
“是,大人!”
大声一承应,施了个礼,那师爷就要转身离去。青藤急忙伸手一拦,微笑着对二人拱了拱手,缓声说道:
“大人,师爷!我确有要事,不如先说了事,再做安排如何?”
“也好!师爷,先看看青藤少侠遇到了些事情,谋划一番。等事情妥当了再去忙也不迟。少侠,你且说来。”
“是,大人!在下奉师命前来此处调查怪异之事,近日发现了些端倪,寻迹找到城外一处道观。经过昨夜一番调查,此道观内有妖人劫杀行客,食养妖物,手段残忍,令人发指。遂被我一一斩杀,今晨特来寻大人报案,还望大人给遇害之人洗雪。”
“嗯?果真如此?”
“句句属实!”
“师爷!召集衙内差役,取调令速去营中点五十兵丁,随我前去勘验。”
“啪—!”
二拍惊堂木,师爷皱起眉头与众差役奉命离去,大人起身快步走到青藤身前,上下打量了片刻,大笑着拍了拍青藤的臂膀,喜道:
“真英雄也!少侠,你随我一同前往。”
“请!大人”
一行兵马,风风火火的来到那处道观。青藤持鞭一指,扭头一看,见师爷神色有些恍惚,也没上心,只是招呼大人言道:
“大人,就是此处。”
“来人!给我围起来,一个也不许放跑,都抓起来。差役给我进去搜!”
瞬间兵丁门持枪冲入道观,分作几路奔向各处,逢人便拿下,锁铐了个结实,押至大殿院中,看管起来。而青藤领着大人与师爷,直奔化形鼠妖所在的那处边院,一过院墙洞门,就瞧见地上那具遗骸,伸掌引上前去,沉声说道:
“正是此妖人,劫杀行客,食养妖物。”
大人一挥手,一名差役上前,翻过尸体查验,只见已经皮毛焦黑,糊味刺鼻,尽皆不约而同望向青藤,心中在寻思着什么,青藤装作不知,继续说道:
“请大人随我来,那屋中有一密室,还请勘验!”
一听这么说,大人与师爷眼中一亮,接连道好,招呼了两名衙役,跟着青藤走入房内,燃炬下至密室中。刚一露面,宛如坠入炼狱间,残肢脏器随处可见,血溅四壁,腥臭冲脑。只见师爷扶墙呕吐状,那大人扭头就走,快快当当,捂着嘴喊道:
“仵作查验!”
瞧这二人,青藤也只得跟着大人身后离开密室,回到院中,看到大人已经坐在一张梅花凳上,一旁有衙役伺候着,喝茶舒气。青藤旋即走上前,和颜说道:
“大人!还有后山洞穴,是那妖人食养妖物之处,可否前去查验?”
“不必了,嗯!捕头带人前去即可,还请少侠辛苦一趟了。”
午时,众人回到衙门,当即开堂审问,收押一干人等,随后让师爷安排午宴给青藤接风,等相互正式介绍了完,聊了几句,一桌子丰盛的酒菜已备好,旋即入座畅饮,待喝的刚好,各人微醉时,青藤抱拳说道:
“宋大人!王师爷!多谢款待,瞧这个时辰,我也该赶路去了,这里我先干了这杯。”
一仰脖子,倒了进去。宋大人与王师爷相互一看,拍手称道爽快,赞许了几句,宋大人欲要挽留,言道:
“青藤呀,我瞧你这身本事了得,要是没什么去处,不如留在这里,需要什么尽管开口,我绝对不会亏待你,如何?”
“是呀,青藤兄弟!瞧我们大人如此看重你,不如留在这里,去营中或是衙门,任你挑。”
一看如此热情,青藤急忙站了起来,躬身请罪,言称奉师命,还有要事办理,暂时无法给大人效力,决意离去。几人又客气一番,散了酒席,而青藤开心离去,径直奔到客栈。此时心情大好,收拾了片刻,又赏赐了些给那几个乞丐后,出了樊城。
而酒宴散了没到半个时辰,王师爷溜达着出了府衙,急匆匆的穿街走巷,不一会来到一处客栈。正是那高姓商人所住之处,王师爷左右瞧了一眼,大步跨入店堂,直奔柜后,一挑布帘,踏入内室。
那个高瘦掌柜一见,立马走至客栈大门,登阶观望了一番,觉得没什么可疑,返身进入内室。走至四仙桌旁,盯着王师爷,犹疑的说道:
“你怎么来了?”
“出事了,这里的营生被人给踩了。”
“谁?”
“沧浪宗,青藤!”
一听,高瘦掌柜思索了一会,询问了些是何种相貌,立刻明了,旋即将客栈中所遇之事讲了一遍,只见王师爷阴着脸,瞪眼说道:
“你被那个小子发现了吗?”
“估摸着没有,要是有怀疑的话,定来寻我。”
“也是,衙门还有道观发生的事情,细细想来,不像被发现了什么。只是丹药被抄走了,怎么办?”
两人合计半天,取了纸墨,写了个字条,“樊城被劫,沧浪青藤。”随后信鸽传书,看着去向,好似是飞去龙都,也许是其他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