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握奇温等蒙人早预备今夜对桃桂山庄动手,那日提议与山庄门人过招,便是有意试探,连番比武之后,得知山庄之内并无绝顶高人,方才下定决心。而这卜金比武落败,握奇温刻意惩戒,便让他在山下巡视,以防有漏网之鱼,谁知竟然误打误撞,将从密道中逃出的杜华宗众人逮个正着。
卜金惊疑片刻,面露喜色,喊道:“既然如此,全数给我拿下了!男的杀了,女的为奴。”众将士立即张弓相对,杜华宗怒吼一声,取判官笔冲了上去,但蒙人哈哈大笑,一轮齐射,杜华宗死命舞动兵刃,但箭如密雨,难以招架,顷刻间他手脚皆有擦伤,无奈退回原处。也是蒙人自幼练箭习武,勇猛好战,各个箭术精妙,不逊于暗器高手。卜金一声呼啸,喊道:“快快投降,不然箭下无情。”
将这老头、小孩儿杀了,女的漂亮,带回我营帐之中”话说一半,蓦然脸色呆滞,张口结舌,身子巨震,竟已在马上气绝。
众蒙兵无不大骇,副将惊呼道:“将军,将军,你怎么了?”却见一人从空中飘落,笑道:“徒儿,海姑娘,你们怎地会在这里?”
赤蝇与海飞凌喜出望外,齐声道:“苍鹰师父!苍鹰大侠!”
只见来人气度不凡,眉目英气勃勃,正是先前赶往官府救人的苍鹰。杜华宗听他姓名,一时也感喜悦,忙道:“苍鹰大侠,老夫久闻大名,今夜得见。实乃不胜之喜。”
苍鹰心想:“这老头又是何人?瞧来身手不弱。”稍稍思索,便有推测,拱手道:“这位想必便是江湖人称‘花花太爷’的杜华宗杜老前辈么?不意在此相逢,苍某当真荣幸。”
杜华宗见他谦恭有礼,更是高兴,一时竟忘了被敌军包围,两人正要客套,那副将已查知卜金身亡,惊怒之下,厉声喝道:“将这杂·种给我射成刺猬了!”苍鹰微微一笑。忽然长啸一声,声若鹰鸣,直贯长空。众蒙人见他喊的奇怪,无不惊讶,副将稍稍一愣,怒道:“齐射!”
忽听身后万马奔腾,震动山谷,众蒙人回头一望,又一群数千人的骑士疾冲而来。当先骑者弩弓骤发,精准无误,卜金一伙儿登时死伤惨重。那副将见敌人居然全是元军,惊惧之下。大声道:“撤退,撤退!”但敌人兵马极为精锐,稍一绕围,冲杀几轮。已将卜金一众杀的七零八落,陆续落马投降。那领军将领见敌人已败,策马奔向苍鹰。叽里咕噜的说了几句蒙古话。
苍鹰又打手势,又胡乱发声,赤蝇听苍鹰说道:“那些那些土匪在山上,这些好人的,是土匪加害的良民。不碍事,不碍事。”赤蝇心头一喜:“师父借暴制暴,借鞑子杀鞑子,果然手段高明,稍胜于我。”抢上一步,用蒙古话道:“这位将军,咱们是桃桂山庄的人,这些恶人霸占咱们山庄,咱们是从密道逃下来的。”
那将军喜道:“竟然有密道?”蒙古将领自忽必烈以下,自来喜欢兵走险途,出其不意的击敌软肋,本来敌人占据高坡,强攻不利,此刻得知有密道,那真是天赐良机。他招来麾下轻功高手,入密道一探,不多时便回报可行,他便兵分两路,一路从密道上山,从背后攻敌,令一路从山坡威慑,令敌人分心不觉。
苍鹰又对那将军说道:“祝将军马到功成,剿灭土匪。这些良民,我带他们走了。”他这几句蒙古话说的磕磕顿顿,极为生疏,但意思还算清楚。
将军笑道:“这位兄弟,驸马爷说你有本事找到叛党,让你替咱们指路,果然不差。你可要回去向驸马爷复命?”
苍鹰心想:“免了,九婴这小子害老子不浅,老子虽暂且帮他,还是少与他打交道为妙。”做了个远走的手势,随口答道:“要去救王孙,来不及,来不及。”那将军也不多问,专心排兵布阵,任由苍鹰等人走远。
苍鹰引众人来到一隐蔽林中,杜华宗率众人再向他道谢,苍鹰笑道:“这是鞑子蠢笨,被苍某所骗,自相残杀,苍某是半点功劳也没有的。”
杜华宗躬身道:“若非令徒带咱们从密道下山,咱们只怕已遭赵盛走狗的毒手。而若无苍鹰大侠领神兵天降,咱们也万万难以脱困。令师徒恩重如山,老夫今后定当补报。”
苍鹰越听越奇,谦逊几句,将赤蝇拉到一边,问道:“徒儿,你怎会跑到桃桂山庄来了?又怎地知道什么狗洞猫道,领他们下山?”
赤蝇便将那书信取出,说出期间经过,苍鹰听到海飞凌与那杜飘莲订下婚约,不禁眉飞色舞,啧啧咂嘴,捧腹笑道:“这丫头倒也机灵,知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见到英俊公子哥,恨不得将他呑落肚子啦。”
赤蝇点头道:“可不是吗?飞凌师姐满脑子就只有这事。”又说道杜西风盗书,自己被大蚯蚓钻体之事,苍鹰眉头紧皱,脑中混沌一片,暗想:“白面祖师?白面祖师?这名字为何有些耳熟?”耳中忽听乌鸦低语道:“不要多想,不要多想,你还嫌不够乱么?哈哈,哈哈。”苍鹰当即释然,不再自找烦恼。
赤蝇再将书信文字转述出来,苍鹰脸色剧变,沉声道:“小盛竟变得如此心狠手辣,不顾道义?”想起多年前赵盛的举动,今日这般手段,岂非顺理成章?一时间,他心中苦闷,竟说不出话来。
他愣神片刻,又满心欣慰,笑道:“好徒儿,好徒儿,你立下如此功劳,当真有为师当年的风采。我瞧那桃桂山庄中几个小娘,对你眉目传情,垂涎三尺,要不要为师替你提亲,与你师姐一道成婚,如此好事成双?”
赤蝇倒吸一口凉气,惊声道:“师父,你好歹毒的心肠。这杜老头家中各个儿不太对头,你可别把徒儿往泥浆你推。”
苍鹰哈哈大笑,说道:“那也由你。”心想:“这孩子与我处处相似,女人缘好,却也不近女色,莫非真是我的种?可老子童男之身,何时与若施师姐这个那个过了?”越想越是滑稽,却不敢再往下细思。
赤蝇也问道:“师父,你跑去那高塔里头,可将人救出来没有?”
苍鹰经他一提,脑子又模糊不清,只记得自己与那镜蟾过招,自己片刻迷魂,失了意识,远远跑开,等回到院舍之中,铁穆耳、香儿、若施已相继不见。苍鹰惆怅迷茫,想起自己受九婴之托救人,谁知却功亏一篑,暗中有愧,唯有回去找他。九婴伤心至极,想要亲自出马救人,但受伤太重,难以行走。
苍鹰见九婴模样可怜,一时心软,便说道:“九婴,我先前答应之事,绝无反悔之意。我这便去追踪那镜蟾。此人若要杀小王孙,当时便已动手,此时留他性命,想必不会立即加害。”
九婴大喜过望,跪下向苍鹰磕头,苍鹰避让不受,冷冷说道:“咱俩仇怨已深,可不算就此完了,今后我还要找你算账。”
九婴倍感惊慌,但也只能说道:“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那是我自作自受,怨不得你。”
苍鹰说道:“那好,我眼下便说出两件事,你若答应,我便豁出性命去救人。你若不答应,那我便随随便便去救上一救。”
九婴一愣,心想:“原来你本打算敷衍此事。”忙道:“大哥尽管开口。”
苍鹰说道:“这第一件事嘛,金帐汗国的鞑子藏身于这东平群山之中,残害百姓,杀人无数。我可领你追查这群匪人,借你麾下兵马,将他们剿灭。”
九婴笑道:“此事就算你不说,我也要费心去办,有你帮忙,那是手到擒来。”斟酌片刻,又道:“大哥与我联手之事,我定会替你隐瞒,决不让江湖人士知道。”
苍鹰淡淡说道:“这倒无关紧要,世人知你我之仇,就算你大肆宣扬,只怕也无人肯信。”顿了顿,脸色阴沉,森然说道:“这第二件事嘛,可与你那未出生的孩儿有关。”
九婴头皮发麻,心生寒意,不知此人有何歹毒计谋,颤声道:“你要我对他做什么?”
苍鹰肃然道:“若养下的是男孩儿,我要你对这小子严加管教,见他稍稍走上邪路,便狠狠打他屁股,下手要狠,不得姑息。”
九婴忍俊不禁,由惧转喜,却险些流下泪来,点头道:“多谢大哥关怀。”
苍鹰又道:“若养下的是个姑娘,情形又有不同。”
九婴吓了一跳,问道:“那又如何?”
苍鹰神情庄重,说道:“你当无时无刻,在她耳边说道:‘你有个苍鹰伯伯,最是英俊不凡,武功高强,行侠仗义,乃天下第一等风流倜傥的童男子,你爹爹远远比不上他,他比你爹爹要好上一万倍,十万倍,百万倍。’此言万分要紧,你给我牢牢记住,一个字都不许错了。”
九婴哈哈大笑,如此一来,牵动伤势,登时大声咳嗽。苍鹰怒道:“你笑个屁,快些给我背!”
九婴涨红了脸,倍感肉麻,见苍鹰催促甚急,只得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苍鹰见他记心惊人,也敢佩服,点头道:“此事不可轻忽,你若耍赖,老子可要亲自来对她说了。”起身晃动,顷刻间已然不见。
九婴又笑了一阵,想起苍鹰言行,心潮起伏,眼眶微红,暗想:“他从头到尾,便没有记恨过我。”顷刻间感激悔恨,一齐涌上心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