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一扶着刘秀逃出魏风古韵后,在屋顶透过云窗查看里面的情形,见没多久谢龐便紧随而来,谢龐只说了声:“随我来。”便当先往浚仪城的一处码头行去。
三人在浚仪城的屋宇上鹰游鹤翥,不一会儿便来到城东的码头,月明星稀的夜色下,码头灯火通明,数百个工者在岸边的仓库和水上的上百艘货船之间来回忙碌着,谢龐引着萧刘二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到其中一艘打着帮派旗号的三桅货船上,寻到一处货仓内的隐蔽处藏好,不料刚一坐下,谢龐便淤出一口污血昏了过去,萧刘两人神色大变,刘秀忙把了把脉,皱眉道:“旧伤复发,由于妄动内力,之前的那股怪异真气现在又有复苏之象,我们得赶紧为他疗伤,不过我们身处险地,若两人一起运功疗伤,没有守护之人,遇到突发事情便毫无办法,若只一人运功又怕驾驭不住那股真气。”
萧一低声道:“管不了那么多了,救人要紧,我方才观察这艘船应该是黄河帮的货船,谢老大引着我们来这艘船,应该也想到这一点,不出意外的话,没人会查黄河帮的船只。”
刘秀想了想道:“只能这么办了,我们开始吧。”
两人坐好后,默运玄功,开始帮谢龐疗伤,对付那股怪异真气两人现在可算是驾轻就熟,只是过程却仍是复杂无比,当货船开动时,两人也浑然不觉,仍全心投入到与那怪异真气惊险纷呈的角力搏斗中。两人心中都想不通这个股邪异真气不知又从哪儿冒出来,寻常来说这绝无可能,因为先前他们忙活了一晚上,已帮谢龐全部吸收消化掉此股真气,也因此两人才真气透支,昏睡过去,但现在这股真气死而复生般在谢龐的经脉内窜逸,怪异至极,两人只能抛掉杂念,全力合作,对付这股邪异真气。
黄河帮的这艘三桅货船与其他两艘货船一道,在夜色掩映下风平浪静的出了浚仪城,而船上的萧刘二人则与谢龐体内的邪异真气斗得难分难解,波诡云谲,此回真气因谢龐旧伤复发而越发肆无忌惮,在体内纵横来去,侵袭经脉,初时两人颇费了点手脚,及至天将破晓,他们才把这股真气化掉。
两人心累神疲,调息了有大半个时辰,这才回复元气,当两人快收功时,谢龐也与此时醒转,两人忙上前扶住,谢龐一声不语,坐正身子,兀自调息了片刻,这才缓缓睁开双眼,他的脸因旧伤在身而略显清癯,但眼神却仍是深邃难测,配合他那脸上如戟须髯,威猛无匹,浑身散发的气质更是给人一种因久执权柄而独有的威严与霸气。
谢龐缓缓扫过萧刘二人,眼神犀利如电,有如实质,寻常人恐怕看了一眼便没有勇气再看第二眼,两人心中均想万里横行果然名不虚传,谢龐低声问道:“现在什么时辰?”
刘秀回道:“看天色应该快到辰时了。”
谢龐眉头紧锁,点了点头,说道:“随我来。”
三人避过船上耳目,上到仓船甲板上,趁着黎明前最后一丝暗色,悄无声息的横掠过三丈多宽的河面,消失在岸边的丛林里,谢龐引着他俩兔起鹘落,深纵潜移,在天色大白前,找到一处僻静的山谷,这才停了下来。
谢龐背着他们负手而立,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他俩说道:“黄河帮的货船看样子是开往中牟去的,我们现在的位置应该就在浚仪与中牟之间。”
站在他身后的萧一刘秀也不知道谢龐是在与他们说话,还是自言自语,便没有应声,谢龐凝望着天空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转过身来,两眼紧盯着他俩,仔细打量了半刻,这才说道:“想不到我谢龐一生纵横天下,竟然被你们所救,而且还不止一次,实在是造化弄人。”说完叹了口气又道:“曾几何时,有谁能想到万里横行谢龐会受重伤,又有谁能想到会被两个小娃娃出手救下呢?”
萧一欣然道:“原来你真的是谢老大,难怪一出手便可以震慑到沈伦。”
谢龐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刘秀道:“谢前辈功力尽复,可喜可贺,不过晚辈愚钝,不知前辈为何可以死而复生呢?还望前辈指点迷津。”
谢龐不答反问道:“老夫被冥王水权击伤,想必早已天下皆知了吧?”
刘秀点了点头,萧一道:“谢老大受伤远遁,不知所踪,此事早已传遍江湖。”
谢龐脸上流露出复杂的神态,眼中精芒一闪道:“哼,水权!”顿了顿,又说道:“那股邪异真气便是水权在我逃脱前点进我体内的,目的就是让我受尽折磨,生不如死,一路上我无时无刻不在与它争斗,好几次都耗尽我体内真气,而那股邪异真气古怪之极,每当我想要运功调息回复真气时,它必会有所感应,横加破坏,直到有一次真元耗尽后,无法与之相抗,不得已施出秘技龟息大法,进入到一种假死状态,让自身真气慢慢的回复,此法施展后,全身上下生机皆断,只留灵台一丝清明,我自身真气因没有我心念所系,那股邪异真气也无从感应,所以才能在气海内慢慢恢复,速度虽慢,但也只有这一种办法。”
“原来如此,那晚遇到前辈时的情形,便是前辈施法所致。”刘秀说完不好意思道:“我们两个不知道前辈有此奇功,擅自做主将你葬了,冒犯了前辈,还请见谅。”
谢龐淡然道:“不知者不罪,我还要谢你们为我昼夜疗伤才是。”
萧一深吸一口气道:“想不到水权的邪功这么厉害,随便输出的一股真气都可以搅得天翻地覆。”
谢龐问道:“你们是哪里冒出来的两个小子,绣衣执法沈伦为何要抓你们呢?”
刘秀想了想道:“回前辈,我们是萧城人士,之前因不满官府所为,贸然出手,得罪了沈伦,所以才江湖亡命,没想到还是在浚仪城碰到了,若非前辈,只怕今日不能善了。”
谢龐道:“萧城,那是永乐帮老雷的地头。”
萧一笑道:“正是,自入江湖以来常常听到风云会和永乐帮的渊源,雷老大和我们也是关系匪浅,说起来倒是看着我们自小胡闹大的。”
谢龐笑道::原来如此,我看你们两个也算是可造之材,老雷怎么会放过你们两个,让你们流落江湖,被人追杀,他没想办法为你们摆平此事吗?”
刘秀解释道:“我们所犯之事不在萧城,犯事后也一直没回去,雷老大并不知情。”
谢龐点了点头,萧一想起一事问道:“那晚我们救治前辈时,突然来了两个形如鬼魅的高手,是不是就是他们在找前辈呢?”
谢龐目现精芒,面无表情道:“那是水权座下八部之一的独狼白绝和鬼手罗浮,我落败逃遁后就是他们两人负责追杀,此二人武功都不在我之下,由此可知水门八部的实力确是深不可测,水权更是步入传说中的极武道境,江湖传言我是接了他三十招后才落败,实际上我只接了三招。”
萧一刘秀听得目瞪口呆,三招?谢龐的武功方才他们是亲眼所见,一出手便震慑全场,惊世骇俗,然而却接不住水权三招,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武道境界呢?
谢龐黯然一笑,转身度了几步,望着前方谷内引人入胜的幽静风景,好一会儿才说道:“老夫纵横江湖数十载,所创的风云会雄霸天下,当者披靡,天下间只有寥寥数人才能入我之眼,水权或可算上一个,没想到他潜隐十几年,一身修为竟然达至天人合一的武道至境,枉我之前还想在他与儒家剑圣左秋墨一战之前,先一步找他一决胜负,哈哈哈哈。”
谢龐说完狂笑不止,刘秀见谢龐言语间颇有点英雄气短之感,遂劝道:“谢前辈不必耿耿于心,胜败乃兵家常事,水权也只是因潜心修行才比前辈多走一步,何况武道煌煌,永无止境,焉知以后没有雪耻的机会。”
谢龐冷哼一声道:“小娃娃信口雌黄,武功到了我这个级数,再想求得寸进,已是难比登天,只有突破精神上的壁障,才能步入与天地混为一体的极武道境,进而得窥天道之秘,然而精神修为谈何容易,世人皆知登上山顶会饱览无限风光,却有几人能寻到上到山顶的路,有人穷极一生也只能止步于此,只能在山谷处欣赏受山形制约的风景,武学亦是如此,每个登上武道巅峰的人所选择的道路也各不相同,循着旧路只会是死路一条,因此每个想要探究武道至境的人只能选择一条适合自己的路,我也曾想凭籍自己的武学天赋一探武道至境的奥秘,但风云会却让我分心不暇,难以兼顾,武道修为一直止步不前,谁知水权潜心修炼,占得先机,我看现在就算儒家剑圣左秋墨出手也是胜负难料。”
刘秀没想到谢龐这样喜怒无常,便知机的收口不再说话,萧一见刘秀好意劝慰,谢龐不但不领情,还一口一个小娃娃,不岔道:“既然谢老大功力尽复,我们兄弟二人也帮不上什么忙了,再次多谢谢老大出手相救,我们就此别过了。”说完扯着刘秀就准备离去,两人刚转身,只见前面人影一闪,谢龐拦住去路悠然道:“不能走。”
萧一刘秀对望一眼,摸不透谢龐用意,刘秀问道:“谢前辈还有什么吩咐?”
谢龐淡然道:“我一生从不欠人情,你们既然救了我两次,所以你们必须让我再救一次。”
萧刘二人听完一起傻眼,天下竟然还有如此硬逼着还人情的事,两人都想不到万里横行谢龐是这么个喜怒无常、举止怪异之人,萧一眼珠子一转道:“那我们要是非走不可呢?”
谢龐含笑道:“那我只好出手将你们拿下。”
萧一笑道:“既然谢老大要出手,我们兄弟万万不是对手,到时落到你手中身不由己,是生是死也全凭谢老大一念之间,谢老大要我们生,就会放我们走,要我们死,人情相抵,正好一笔勾销,也会放我们走,所以这人情就算还了,我们两不相欠,如何?”
谢龐淡淡一笑,说了三个字:“不算数。”
这下可把萧刘二人难倒了,刘秀问道:“那依前辈的意思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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