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剑飞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他草草吃了饭,便把拓印下来的图画摊在桌上,眼光却落在其中三张山川图上。突然之间,脑海中犹如电光般一闪,猛地里想到甚么。他把三张图画叠落一起,对着阳光细看起来。
骆冰倩与花蕊衣恰于此时走来。前者便要凑首去看,却听龙剑飞道:“咱们一人执一张图,对着阳光错落旋转。”二女均觉有趣,依言而为。三人将图叠落一处,缓缓旋转。
龙剑飞忽道:“且慢!”花蕊衣道:“图中重叠部分,显出一个美人像。”骆冰倩定睛一看,只见一个云髻丽服的美女飘然波上,她的面容轮廓,虽如雾里看花,但也美得惊人;奇道:“这女子是谁?为何要把她的画像隐于图中?”眼光一转,审视之下,却见河畔孤松下有一个老僧垂首安坐,不禁秀眉微蹙道:“怎么有个老僧在打坐?”花蕊衣有种莫名的怪异感觉,只觉图中老僧看来死气沉沉,却独他的手势鲜明生动;轻轻道:“这高僧已坐化,只是一具遗蜕……看他手诀,食中两指轻轻搭住,似是隐寓玄妙禅理。”
龙剑飞赞赏的点了点头,目光凝视在她脸上,眼中荡漾着柔情,若有人能读懂他的眼色,定可从中读出:“这正是我梦想中的女人!”瞧在骆冰倩眼里,却是刺痛在心。她却哪里知晓,他心中飞快地闪过一个念头:她美丽却不骄傲;温柔却又坚强;聪慧却又宽容……她那遗世独立的出尘仙逸之姿,纯美得如梦似幻的深邃秀眸,更使人生出像追求一个美梦的心情。
旋即他收敛情怀,目注图上,手指某处重叠部分,道:“这处岩穴隐藏着一双眼睛,似若隐在甚么遮蔽物后,目光却又似能洞穿,如隔纱帘冷然窥人……”手指移向斜上方,接着道:“覆压山际的黑云来得蹊跷,密而不雨,与原图的天高云淡大相径庭;云中隐现一张神秘面庞,像是要现出来,又像是要隐进去,看来似乎透着诡秘难言的悬宕气氛!”花蕊衣从他指处移开目光,不觉暗吁口气,道:“这似乎预示着将要发生某事——足以令人心寒的事。”
三人审视再三,再没发觉图中另蕴玄机之处。龙剑飞沉吟道:“三图重叠玄机重重,似是暗寓四桩隐秘,虽与凌绝总坛无涉,但必与宗主有莫大干系。其人必有难言之隐,深藏不欲人知,却又露出一鳞半爪,隐于活墙壁画。其用心之深,匪夷所思,可窥一斑!”当下接着旋转三图,却再无所获。
直到午后,韩枫和阿星才先后醒来,不免有些头疼不适。大伙一处用了午饭,二人听说山川图中暗藏玄机,皆是脸现喜色。饭后,龙剑飞把那三张图错落重叠于某角度。韩枫、阿星审视片刻,也发现了图内暗藏的四处玄机。
阿星眼望龙剑飞道:“师哥对此有何高见?”后者沉声道:“凌绝宗主‘夜帝’,是凌之轩!”韩枫颔首道:“隐于图内的玄机,分别暗寓甚么?”语声一顿,道:“黑云间隐现的神秘面庞,暗寓‘夜帝’凌之轩,乃是武林中的风云人物;武林中风云变幻,尽在他的掌控之中!”阿星插口道:“这双诡秘的眼睛,暗寓太上妖妇,暗中窥视着‘夜帝’凌之轩的动向。”
龙剑飞目光落在图上,缓缓道:“关键人物是这老僧……使我想到,史光标曾说过的一段武林掌故。据我看来,这位老僧暗寓凌之轩之父‘白羽仙’!那么他的手势究竟隐寓甚么?”韩枫和阿星回想起,史光标曾说起过‘白羽仙’仙逝的来龙去脉,尽皆恍然;跟着又心生疑惑:图中老僧的手诀隐寓甚么。龙剑飞食指中指轻轻搭住,示意二人;见之一脸迷惑,才道:“佛祖拈花,迦叶微笑!”语声微顿,解释道:“涅盘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法门,不立文字!”阿星破颜一笑,道:“我想起来了,师父讲过这段事迹,是叫‘拈花一笑’!”韩枫暗自琢磨着这十六字真言时,耳边想起龙剑飞平静的语声,道:“熄灭生死、超脱轮回的奥妙心法,能够摆脱一切虚假表相修成正果,其中妙处难以言说,不立文字,以心传心。”不禁心神震颤。
阿星忍不住道:“只剩一个疑问,图中的美人暗寓甚么?”龙剑飞一笑道:“凌之轩生母!”阿星点头道:“所言甚是!”韩枫忽道:“这个拈花手势,必是‘白羽仙’仙逝时传给凌之轩的微妙心法!”阿星接口道:“难道‘白羽仙’临终前,曾皈依佛门?”龙剑飞道:“佛门空门,实相无相,莫着相了。”阿星一伸舌头,道:“师哥一语破的,小弟尚未了悟。”韩枫轻叹道:“纵然知悉图中隐藏的玄机,仍是无法得窥凌绝总坛的蛛丝马迹。”龙剑飞双眉微蹙道:“我会试着向红汐打探。”
到了黄昏,龙剑飞独坐仰止楼畔,闭目冥想。不知何时,晚风中竟带着淡淡的玫瑰花香。他睁开眼睛,见红汐俏立当地,微笑道:“女神捕果信人也!”红汐似嗔似怨的横了他一眼,幽幽道:“我已挥别过去,再不是女神捕,叫我红汐。”龙剑飞道:“恕我冒昧,女神捕一词是赞你风采特异。”
她拣张椅子坐了下来,似笑非笑的道:“昨日你说的话,是否依然有效?”见他含笑颔首,道:“与凌绝宗决战在即,红汐甘附龙大侠尾翼,直捣凌绝总坛!只盼龙大侠为我做主,夺得‘红粉骷髅’解药,还我自由之身。”龙剑飞道:“一言为定!义不容辞!”红汐心头泛起一缕温馨,嫣然道:“龙大侠一言九鼎,自不必击掌盟誓。”
他目注远处,油然道:“我想知道,是甚么使你下定决心,脱离凌绝宗。”红汐盈盈妙目凝注在他脸上,缓缓道:“因为我信任你!更不想错失这百载一时,恢复自由身的良机!”龙剑飞迎上她的目光,沉声道:“直捣凌绝总坛,势必与凌之轩反目决裂成仇,你能办得到么?”她眼中射出复杂神色,旋又敛去,道:“我已不再对他抱有幻想!师徒一场,我不敢向他出手索战,亦不会再助他为虐!”
二人先后移开目光望向他处。龙剑飞想着向她打探凌绝总坛的隐秘,却听她轻笑道:“现下可否换我,问你一个唐突的问题?”当下随口答道:“请赐教。”红汐看似漫不经心的道:“似龙兄这般英伟绝伦的英雄人物,当世无双,自是有很多女子对你倾情思慕,不在话下……”见他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柔声道:“这么说吧,龙兄昔年游历天下,如今荡北闯南,阅过美人多如繁花,谁能令你动心难忘?”
就若一颗石子投入心湖,龙剑飞的心悄然泛起涟漪,他那深邃梦中人的倩影,宛如遗世青莲映照心湖;跟着一条轻淡如烟的丽影,飘忽散去。红汐瞧他半晌后,略带惆怅的道:“只看你微妙的神情,我已知晓答案。”美目精芒闪闪,似要把他看透一般,语声艰涩地道:“令你倾心的人,是否花蕊衣?”龙剑飞心头一阵莫名的轻松,道:“你解开了,我心头的迷惑。”
红汐差点落泪,压下心内哀怨伤痛的情绪,芳心揪痛,呼吸困难。她黯然片刻,唇角浮起一抹凄艳的笑意,浅咬银牙道:“我早该明白的,她是每个男人都会迷醉的美梦……但你不要忘了,她是进献当朝权贵,甚或皇帝老儿的美人!”龙剑飞明白她最后一句话里隐含的深意,云淡风轻的笑道:“我自有分寸。”
龙剑飞打破沉寂,道:“你去过凌绝总坛么?”红汐眼中现出一抹奇特的神色,似是想到了一件离奇诡秘的往事;默然一瞬,终于道:“我没到过总坛,却知如何去往总坛。”龙剑飞道:“愿闻其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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