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要给奶奶的红薯!”
流放队伍里,五岁半的小圆圆穿着宽大的囚服,浑身脏污和血迹,巴掌大的小脸鼻青脸肿的,一双眼睛和她的名字一样,又圆又大又亮,几乎占了半张小脸。
她乞怜的看着眼前同样穿着囚服的继母,颤抖的鼓起勇气哀求,“奶奶生病了,这是圆圆给奶奶的红薯。娘亲”
这个红薯是一个好心的叔叔看她可怜,省下来给她的。
为了这个红薯,她被其他流放犯人的孩子围着打了好一顿,还被官差叔叔踢了一脚,现在身体好疼好疼啊!
好不容易等那些小哥哥们打够了,她才忍着疼从地上爬起来。
刚要把红薯拿给饿得睡着的奶奶吃,就被继母给抢走了。
她开口祈求,谁知,却被继母狠狠打了一巴掌。
“小灾星!你也配喊我娘亲!要不是你,我们一家也不会那么倒霉的被流放,还想跟我们抢吃的,你哪来的脸?!”
圆圆身体瘦小,加上刚刚被打过,继母这一巴掌,直接就把她打倒在地,脑袋嗡嗡作响。
继母马湘云可不管她的死活,把红薯皮剥开,转身眉开眼笑的看向自己四岁的儿子:“恒恒,来,吃红薯喽!”
恒恒得意的朝圆圆看了一眼,也跟着骂了一声:“灾星!”
然后拿过红薯,直接咬了一大口。
可随即,他就嫌弃的吐在地上:“恶,难吃死了!我要吃肉包子!我要吃肉包子!”
马湘云连忙安抚:“好好好,恒恒乖,你爹爹已经想办法给你买肉包子了,你先吃点红薯垫垫肚子,别饿坏身体了啊!不然不给你肉包子吃了哦!”
恒恒这才勉为其难的把红薯给吃掉。
剩下一小半他吃不下了,嫌弃的推开:“给娘亲吃吧!”
马湘云笑得合不拢嘴:“好好好,我家恒恒真孝顺!”
摔在地上的圆圆吃力的爬起来,眼看红薯要被继母和弟弟全部吃掉,心一急,也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直接从地上蹦起,要把红薯抢回来:“还给我,那是奶奶的!”
然而,她个子太矮小,碰都没碰到。
却把马湘云给惹恼了,抓着她没头没脑的打:“小贱蹄子!还敢跟我抢东西了,看我不打死你!打死你!”
圆圆疼得哇哇叫,想跑却被继母抓着,怎么也跑不掉。
“怎么回事?”
这时候,圆圆父亲刘满回来了,看到整个流放队伍里,就只有他家里的人最吵闹,连忙紧张的看了一眼官差大人。
见官差大人在不远处热闹的吃东西聊天,根本就没注意他们这边,这才松了口气,训斥道:“我才走开一会儿,你们怎么那么吵?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吗?”
马湘云立即控诉道:“相公,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点吃的,给恒恒吃了一半,还有另外一半恒恒特意留给你和我吃的,谁知圆圆看我有吃的,硬是要跟我抢,我说是给你留的,她就是不听,非要让我给她吃!小小年纪就不懂得孝顺你,以后长大岂不是要骑到你头上拉屎了?”
刘满一听这话,不由怒瞪圆圆:“我这是养了条白眼狼是吗?老子为了你们,辛辛苦苦花银子找关系,在官差面前当牛做马,忍气吞声,半个红薯都不配吃是不是?你还不如你弟弟孝顺!”
圆圆连忙摇头,泪水蓄满眼眶:“不是这样的,奶奶病了,我想先给奶奶吃”
刘满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个奶娘而已,比我这个亲爹还重要是吧?既然你和奶娘那么亲,干脆就别认我这个爹!”
马湘云在一旁添油加醋:“当初就是因为她克死了自己的亲娘,才把她关在后院,谁知才跑到前院来一趟,就害得我们全家都被流放,这是什么大灾星啊!”
马湘云这话,一下子把刘满给点着了。
想到自己此前仕途都是一帆风顺的,自从圆圆出现后,无论是家里还是官场上,都是一团糟,这个大女儿可不就是灾祸是什么?
想到这里,流放后积攒多日的郁闷之气一下子爆发,刘满随手捡起一根树杈子,照着圆圆的身体就是一顿猛抽:
“你这扫把星,要是没有你,我也不会那么倒霉,好端端的竟然被上头的人牵连,流放到鸟不拉屎的地方,我打死你!打死你!”
圆圆本就被继母和跟她抢红薯的孩子们打得遍体鳞伤,如今又被亲爹接着打,连哭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刘满打累了,这才从怀里拿出两个肉包子,一个递给恒恒,一个递给马湘云。
“你们俩吃吧,我吃那半个红薯就行。”
他说着,冰冷的斜了一眼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圆圆,巴不得她死了才好,这样就不受她的灾星体质给影响了。
圆圆疼得直不起身,看着被爹爹吃光的红薯,想说什么却又不敢。
那可是她好不容易才给奶奶找来的食物啊!
看到弟弟吐在地上的那一大口红薯,圆圆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趁着没有人注意,她忍着疼飞快的捡起来,趴到奶奶身边。
“奶奶,奶奶,你醒醒,圆圆找到吃的啦!”
然而,无论她怎么叫喊,奶奶都一动不动。
“奶奶别睡啦!”圆圆有些奇怪,小手学着奶奶之前的样子去摸奶奶的面庞,可奶奶素来温暖的脸颊竟然是凉的,圆溜溜的大眼睛眨呀眨,一声声呼喊无人回应,不安的用手想去撑开奶奶的眼睛。
“又死了一个!没用的老东西,拉去埋了!”
这时候,一个官差走了过来,拎小鸡似的把圆圆丢到一边,然后对其他官差吆喝,
官差们立即跟过来,表情麻木,熟练的把圆圆的奶奶用绳子捆起来,径直拖到了路边。
如今荒年,食物紧缺,他们这些官差都吃不饱,更何况这些流放犯人,一路上饿死的有不少,尤其是老年人,他们都已经习惯了,处理尸体的流程也逐渐熟练。
圆圆不懂他们在做什么,看到奶奶被捆连忙扑倒在奶奶的身上,大声阻拦:“放开我奶奶!不许把她带走!”
“小兔崽子,找死是吗?你奶奶已经死了,快走开!”官差气恼的一鞭子甩在圆圆的身上。
圆圆疼得龇牙咧嘴,但还是不愿意离开,她喊叫着:“不要捆我奶奶,我奶奶睡着了,我不许你们欺负奶奶。”
官差不耐烦了,更加凶狠的抽打在圆圆幼小的身体上:“我看你是想找死!再不走开,就让你和你奶奶埋在一块!”
圆圆被打的说不出话,两只小手死死的抱住奶奶的身体,死活不肯松开。
官差没法,气恼的朝着刘满大吼:“姓刘的,快来管管你们家孩子,耽误了我们办差,你们一家全都一起受罚!”
刘满对圆圆的火气本就还没消,见她又惹出事端,害他们被牵连,更是火冒三丈。
他气势汹汹的冲了过来,一把抓起圆圆,用力摔在地上,怒吼:“煞星!你什么时候能消停!还嫌把我害得还不够吗?”
却见圆圆被摔在地上后,一动也不动了。
刘满恨恼的一脚踹过去,把趴在地上的圆圆踢翻一个面,“给我起来!别挡了官差大人的道!”
谁知,圆圆依旧没有动弹,仿佛一个没有生气的破布娃娃。
“装死是不是?”
刘满还想上前再踢一脚,却被官差给拦住,冷漠的道:
“这孩子看样子是被你摔死了,一起拉去埋了吧!”
刘满内心一震,有些不敢相信。
这煞星就这样死了?
震惊之后便是窃喜,死了好,死了好啊!
他立即轻快应声:“好!”
官差把圆圆和奶奶扔到一起,叫了几个挖野菜回来的流放犯人过来,指挥他们挖土,准备将一老一小两个人掩埋。
顾晨风也被叫去帮忙。
做为队伍里的青壮力,他素来都被官差们奴隶着忙东忙西,妻儿皆因自己被牵连流放他已经愧疚万分,这长长的流放队伍,官差就是半个活阎王,因此他忍气吞声不敢有异。
可是看着坑边那个一身伤痕双目紧闭的小姑娘时,疲惫麻木的心忽地抖了一下。
他记得她,早前在队伍里四处求人换取食物给奶奶的小姑娘,当整个队伍求遍了她都没有放弃,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满是坚韧和希望,他于心不忍,把自己唯一的红薯给了她。
可怎么才一会儿的功夫,她就死气沉沉的被扔在坑里了?
看这孩子一身伤痕累累,明显就是被打死的!
谁那么狠心,连这么纯真可爱的孩子都能下那么狠的手?
与此同时,原本已经昏死的圆圆突然被一道奇怪的声音吵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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