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幺少爷 第二十八回下白桑关裴涛抱不平

    谁知道，那家伙反应快得很。裴涛刚一扬手，他便一个懒驴打滚滚到了一边，紧接着，五把飞刀“嗵！嗵！嗵！”有三把砸在了门板旁边的土墙上，另两把虽砸中了门板，但却没有一把能扎了进去，叮零咣啷的掉了一地！台下人们见状，不由的哄堂大笑：老天爷，这是打哪儿冒出来的一个“愣头青”哦，原以为是个练家子呢，却不料是个“棒捶”，看把人家吓得滚了一身的泥巴！

    几个混混气急败坏的跳了上来，骂骂咧咧的向裴涛身边围过去，杨莽见状，也从台下蹦了上来！

    马运彪急忙上前阻拦，那伙人哪里肯听，从身上掏出短刀、铁尺什么的便要动手！裴涛和杨莽手无寸铁，虽然身怀绝技，但毕竟是第一次和人家真刀真枪的对着干，见对方人又多，心里还是有点虚，便将身一扭，脱出包围，滑到台子边的担子处，每人抢了一根齐眉棍握在手里，蓄势待敌。

    台下的人一看玩起真的来了，胆小的个个溜之大吉，剩下的一些人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但大多都怕得罪这些地头蛇，不敢公开出头露面来主持公道，反是怪裴涛和杨莽惹事的话多，裴涛和杨莽听在耳里，心中不由得气苦：奶奶的，这世道怎么成了这样，这些人还有点人性没有？

    其实，这怪得了他们吗？在这个弱肉强食、是非颠倒、毫无公平正义可言的社会里，普通百姓除了明哲保身，哪里还敢出来为别人说句公道话，便是这样，说不定哪天祸事还会找上门来！

    正在不可开交之际，闹哄哄的人群忽然静了下来，只见几个打手模样的人拥着一个白白胖胖，身穿团花绸袍，年约四十左右的塌鼻子男人走上台来。台下的人见了，便有认得的乡民向那不知道的看热闹者悄悄介绍：瞧，这便是游团练的老丈人刘三。台上那些混混们见主子来了，越发的嚣张起来，大声叫骂着、挥动手中凶器一步步向裴涛和杨莽逼了过去。

    马运彪见事不好，急忙上前一步跪倒在刘三面前：

    “刘老爷，千错万错都是小人的不是，求您老高高手，容小人收拾好摊子，自会去府上领罪。”

    “哦？”刘三抠抠鼻孔，摆一摆手，混混们停了下来，将裴涛和杨莽围在台子边。

    “现在想起去我府上了？嗯？当初，是你巴巴的千恳万求，也是看你拖儿带女的可怜，我才让你这一家老小在这镇子上撂场子卖艺，挣口饭吃。说好的每天交团练上一份场租费，想不到，七、八天过去，竟未见到你一个铜板！说说，你是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奴才？”刘三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马运彪的鼻子大骂。

    马运彪连连叩首，嗫嚅着说道：

    “非是小人不去府上请安，实在是这几天父老乡亲们所赏仅够我一家买几个大饼充饥，未能凑够缴纳老爷的银子，因此才不敢登门，待小人一有收获，自当缴纳老爷的场租费。”

    “妈妈的，你说得轻巧！那你要是没有收获，老爷我的场租费你是不想交了？”刘三怒发冲冠，斜着眼睛看了看台边担子上用来收钱的铜锣，一下发现了裴涛给的那块银子，怪叫一声：

    “哟呵，你这是发了哇，大锭的银子挣着呢，怪不得不把老爷我放在眼里了！”

    一撇嘴，一个混混走了过去，将铜锣中所有的银钱哗啦啦一起倒进一个小口袋，那两个小儿女奋身要来抢，被他们的妈妈一手一个，死死的拉着不放。抽烟的老头坐在地上，一声不吭，烟杆上吊着的烟荷包在风中一阵阵颤抖着。

    场上鸦雀无声。

    杨莽怒不可遏，欲待冲了过去，被裴涛使眼色止住，想不到却被那个满脸横肉、二十来岁的男子看见，这位兄台在地上滚了一身的灰，本来就窝着一肚子火，正想找他们的岔儿发泄呢。

    “怎么着，还不太服气，是不？”满脸横肉的男子走了过来，怒冲冲的一挽袖子便要动手，但却被刘三张口叫住：

    “过来，那俩小子跑不了，呆会儿再找他们算帐。这会儿先去把他们的担子给我收了。”

    听说要收担子，马运彪急了，“呼”的一下站起身来，一把扯住刘三：

    “刘老爷！刘大人！你就给小人们留条活路吧！你要把担子收了，叫小人们再拿什么去撂场子卖艺，叫小人一家子再指望着什么糊口呀？刚才，银子也都被您老收走了，料想交八天的场租费也足够了，你就高高手，放小人一家一条生路吧！”

    刘三冷不丁被他一把扯住，也是吓了一跳，待缓过神来，不由得勃然大怒：

    “好小子，你想造反哇！你这一、二两银子抵得了八天的场租费么？莫说老爷我今天要收你的担子，便是你这婆娘，老爷我也要带回去玩几天！”

    欺人太甚！马运彪心中怒火陡升，这是不想让人活了！

    场上众人一阵骚动，有那胆大一些的便在人群中说开了：

    “娘的，真不要脸！把自己的姑娘白白送给游团练玩弄，这会儿倒想在一个穷苦人家的女人头上来找便宜，也不怕雷打火烧死！”

    旁边愤愤不平的人也随声附和：

    “就是！就是！”

    毕竟，人们心底深处的一点正义尚存，也就是俗话所说的“公道自在人心。”当然，这个自在人心的公道面对强权时还得有合适的机会才敢表露出来，比如这会儿，人多势众，热闹喧哗，说了既解解气，也惹不了祸——他刘三一伙又弄不清楚是谁说的！

    “刘老爷，我有话说！”就在此时，被围在台边上的裴涛隔空向刘三拱一拱手，说道，“敢问老爷，这一家子还欠你多少场租费？”

    刘三扭过头来，上下打量了一下裴涛，冷笑一声：

    “哼哼，小子，等得不耐烦了？你俩刚才的账还没算呢，这会儿又想帮他们出头？”

    “不敢，不敢。”裴涛满脸赔笑，“刘老爷明鉴，我只不过是问问，如果能把这事了了，岂不对大家都是一件好事？也省得您刘老爷在这里劳神费力，您说是不？”

    这倒也是。面对满场忿忿的人群，他刘三也有些心虚。虽说身后有游团练撑腰，但那游团练也不能整天的招呼着他呀，行路走道、吃、喝、拉、撒还得他亲自完成。若把事做得太绝，万一他哪天从烟馆里出来，一个不小心，人家在暗处给他一闷棍呢？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裴涛和杨莽几眼，嗯，这俩小子也不像是有钱的主呀：个子都差不多，大概有五、六尺高，都穿一身青布对襟夹袄裤，脚下一双多耳麻鞋。只是说话的这个长得白净斯文些，一笑起来脸上还有两酒窝；另外一个则黄皮寡瘦的，站在那儿就像那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样，任怎么看都不顺眼。

    他挥挥手，让围着裴涛和杨莽的几个混混散开，说道：

    “小子，莫非你想帮他交这场租费么？那好，告诉你，一天的场租费是三两，八天一共是二十四两，刨去今天收的二两，尚欠场租费二十二两整！你今天真要帮他交了啊，老爷不但放过他们，也不追究你们俩扰乱乡里的罪名了，让你们俩讨天大的一个便宜！”

    听听！一个露天的土台子，还不是他刘三家的，他竟要收人家一天三两的场租费，这不是明火执仗的抢人么！台下的人听了，不禁议论纷纷。不料，只听裴涛大声说道：

    “好，刘老爷，这场租费我出了。”

    一时，全场人众鸦雀无声。

    只见裴涛拨开身边混混们，走到刘三跟前，将身上的夹袄解开，从腰带解下一个灰布包裹，双手托着送到刘三的面前，说道：

    “刘老爷，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瞧，这是白银二十二两整，你收好，但可要说话算话！”

    “哈哈，老爷我从来说话算话！”刘三没想到这原本没有指望了的银子竟然又从天上掉了下来，喜出望外，努努嘴，叫混混们放开担子，一把拿过裴涛手中的银子，“老爷今天看在银子的份上，便宜了你们，下次要还是这样，莫怪我手下无情！”

    说毕，在打手和混混们的簇拥下一摇二摆走下台子，扬长而去。

    台下人群见已没热闹可看，纷纷四散离去。

    抽烟的老头在鞋底上敲敲烟锅，站起身来走到裴涛和杨莽身前，深深的就是一揖，说道：

    “二位少侠，我等萍水相逢，受此大恩如何得报？请受我一礼。”

    说着便要下跪，那马运彪夫妇及一双儿女相继也要跪下，慌得裴涛和杨莽急急扯住老爷子和马运彪，连声叫道：

    “老人家、老人家，这如何使得！快叫他们起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找个地方说话。”

    老头儿长叹一声，在裴涛的掺扶下站起身来，说道：

    “我一家老小全靠卖艺为生，就如丧家之犬一般，四处漂泊，到处说好话、陪笑脸，磕头作揖、小心翼翼，却依然食不果腹、受尽欺凌。今天要不是两位少侠所救，只怕后果难以预料，二位实在是我一家老小的大恩人！”

    “啊哟，老人家，快别叫我们少侠！我姓裴、单名一个涛字，这位叫杨莽。你看我那几把刀丢出去的样子，都没有一把能扎在门板上，哪里像一个武艺高超的侠客样子？再说，这也是撞上了，刚好我俩手里有点银子，不然却也是无法。”裴涛一手扶住老人，一手从怀里摸出一块银子交给马运彪，“闹腾了半天，大伙儿想是也都饿了，我这里还有一点银子，烦大哥请人买些酒菜送到住处，我们一块喝几杯，管他呢，出门在外，不顺心的事常有，哪里想得了那么多，一醉解千愁！”

    “呀，这怎么使得！你为了我们，刚刚被那刘三讹去二十几两银子，现在又要破费，那像什么话！你拿着，酒菜我来想办法。”马运彪急急推开裴涛的手，“前边山脚下不远处有个小破庙，我们一家暂时栖身那儿，二位要不嫌弃，一起到里边坐坐可好？”

    “呵呵，拿着、拿着。”裴涛又将银子塞到马运彪的手中，“你们一家才开场呢，就碰上这么一档子事，一文钱都没挣到手，又是异地他乡，还能想到什么办法？我俩身无牵累，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没一点顾忌，到哪儿都好说话。”

    马运彪叹一口气，将银子交到秀兰手中，低声嘱咐了几句。那秀兰点点头，带着一双儿女走了开去，马运彪则收拾好东西，挑了担子，与老人一起领着裴涛和杨莽向镇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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