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观里,听完范文生一番话,杨莽叹到:
“我们只说是哪位江湖豪杰为民除害被困游庄,还真没想到就是你。不过,那游贼和刘三既已除去,料老翁和婆婆房产无恙,你也该放心了。”
范文生摇摇头:
“但愿如你所说。不过,现时的世道,仅靠我们这些个人物今天除去一、二个游贼和刘三,却保不定明天又蹦出个张贼和李四来,老翁和婆婆等一干善良百姓终是难免被欺压的命运,想来好不恼火。”
杨莽笑道:
“你呀、你呀!自个儿屁眼流鲜血,还想着给他人医痔疮,真真的难为了这一番侠义心肠。要依我说,还是先想想我们回家的事吧,这云雾观离白桑关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呆的时间长了,怕是要走漏风声,无端的给丘道长带来麻烦。”
一句话提醒梦中人,裴涛“哎哟”一声叫了起来:
“不好!临下山时师傅曾给我舅舅飞鸽传书,说道我们已经离山,估摸半个月左右便能到家,现如今半个多月都过去了,我们还在这儿闲磕牙,家里人不知在怎么着急呢!”
范文生自责道:
“都怪我,累大伙儿耽搁了这么久。”
“话不是这么说,”裴涛连忙说道,“这事摊谁身上都一样,假如是我被困游庄,你不一样也得去救……哦,此一时彼一时也,那会儿只怕还说不准……”
这小子口无遮拦,一句话出口,引得众人哈哈大笑,弄得范文生越发的难为情。
杨老大见状,忙将话题岔开,眼望着丘道长说道:
“道长,叨扰了这么久,现在范爷已经康复,我们也该走了。”
“明早就走吧,”裴涛连忙接口道,“路上再也不能耽搁了,范兄、杨莽,你们看如何?”
这两人自然是毫无异议。尤其是范文生,离家五年多,无时不在思念母亲,巴不得早点动身。
见此情形,丘道长知道再若挽留也是无用,忙唤竹青、竹玄为他们打点行装,查看马匹,以备明天一早出发。只是相处的时间长了点,这几位又天真烂漫,诚朴纯洁,大家在一起其乐融融,乍一说要走,心里边好像有点不得劲。自然,裴涛等人也有同感。
其实,友情这东西就是彼此一种心灵的感应,一种刻骨铭心的理解,是只有真心才可以换来的最可贵、最真实的东西,好朋友都会心心相印的。
第二天一大早,四个人梳洗已毕,吃过了早饭,正要去马棚里牵马,却看见丘道长捧着一个木盒子,竹青、竹玄一人捧着一大包东西走了过来。杨老大笑问道:
“道长,你这是干啥呢,莫不是要搬家?”
丘道长将盒子交到他手里:
“这里边是几瓶乌云膏和金露丸,是你要的东西。另外,我还配了些防治头疼脑热、肠胃不好的安宁丹,是出门在外用得着的东西,一起都装在里边。竹青、竹玄拿的是一些吃的东西,供你们在路上饿了临时充充饥,不敢多弄,怕一时吃不完坏了。”
杨莽感动道:
“道长,打扰你这么久,这会又弄这么多一堆东西来,实在是不好意思了。若哪天有空,也请到我们那地方走走,让我们也尽尽地主之谊。”
杨老大接过木盒绑在马后,说道:
“道长,我也不虚套了。这次多亏了你。今日一别,还不知哪天再能相见,还望珍重仙体,合观安康,我老大有时间定来看你。”
裴涛、范文生也上前来执手话别,情真意切,依依不舍,一声珍重,弄得众人个个热泪盈眶。
呵呵,好去者,望前程万里!
武当山。
自古以来,武当山便是道家追求仙境之地,相传上古时玄武在此得道飞升,因此被誉为“亘古无双胜境,天下第一仙山”。《太和山志》记载“武当”的含义源于“非真武不足当之”,意谓武当乃道教敬奉的“玄天真武大帝”(亦称真武帝)的发迹圣地。
从磨针井出来,杨莽嘴里还在嘀咕:
“不对、不对,那道人说的不对!”
裴涛奇怪道:
“人家哪里说得不对了?”
杨莽振振有辞:
“那道人说,昔年净乐国王太子得到玉清圣祖紫虚元君的启示,入武当山修炼学道,因意志不坚,欲出山还俗,一日走到这里,遇见一个姥姆坐在井边砺磨铁杵,太子甚感奇怪,上前问道‘磨铁杵何用?’姥姆曰‘磨针’,太子吃惊地说‘那不太难了吗!’,对曰‘铁杵磨绣针,功到自然成。’太子顿时恍然大悟,遂转回继续修炼,功德圆满,得道成仙,后来人们便称此处为磨针井。可我伯母说,在此处磨铁杵的乃是一个土地婆婆,没说是紫虚元君化身的姥姆,这不是不对了吗?”
裴涛笑道:
“我且问你,那土地婆婆是不是一个姥姆?”
“是的呀。”
“那么,道人说,在此处磨铁杵的是紫虚元君化身的姥姆又是哪里不对了?”
杨莽想想:
“哦,对了。那我伯母也没说错?”
“自然没错!”裴涛肯定答道。
范文生在一旁闷着头好笑:
这两个宝贝,成天一个胡扯、一个歪搅,倒也有趣的很。
行十许里,看见前边有一个门额,上刻有“太子坡”三字。
进门后有长里许的云墙依山而筑,沿着山势逶迤起伏,经过四道“天门”,便进入观中。裴涛告诉杨莽,这便是有名的“九曲黄河墙”、“一里四道门”。观内有祖师殿、龙虎殿、皇经堂、五云楼、太子殿等建筑,还有“一柱十二梁”、“十里桂花香”等著名景观,值得细细品味。
最高处为太子殿,内供真武童年塑像,殿前有观景廊,这里是眺望金顶的绝佳方位,几个人正在这儿感受“人从天上回”的意境,忽听得从殿后隐隐传来一阵阵凄厉的呼救声。
几个人面面相觑。
呼救声越来越急,最后,已经是惨叫了!
罢了!杨莽一跺脚,当先一矮身向殿后射去,其他人不敢怠慢,忙随其后一起飞奔过去。
殿后树林中,一老道人血流满面躺在林间小道上,两个打手模样的家伙正使劲将一个年青道士往草地上按去;另一边,一个中年妇人和一个丫环模样的女孩正死命挡在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面前,不让几个凶神恶煞般的黑衣大汉靠近她,一个瘦猴般斜眉歪嘴的锦衣人正嘻皮笑脸的站在一旁呼喝着:
“当心、当心!别伤着了小娘子!”
中年妇人和丫环哪里是如狼似虎般黑衣大汉们的对手,要不是黑衣大汉们顾忌怕伤着了姑娘,惹得主子不高兴,早就被黑衣大汉们拉开了。
眼看中年妇人和丫环被大汉们隔开,那歪嘴锦衣人高兴得眉飞色舞,一摇三摆的走到姑娘面前,弯下腰去,深深的唱了一个肥诺:
“小娘子,小生有礼了······”
话没说完,就听“啪”的一声,歪嘴锦衣人脸上挨了清脆的一巴掌,被打得踉跄着倒退了几步。
这姑娘拼了命的一巴掌,竟还有几分力道!
歪嘴锦衣人恼羞成怒,狞笑着一步步走上前去,形似恶鬼:
“小娘子,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乖乖从了本少爷,自有你的好处,不然,休怪我辣手摧花!”
姑娘伸手从头上拔下发簪,紧紧的握在手中,颤抖着说道:
“恶贼,再敢上前一步,姑娘就与你性命相拼了!”
那歪嘴锦衣人哪里管得这些,上前伸手要来夺取姑娘手中的发簪,姑娘趔趄着退后了几步,痛呼一声,手一扬,便将发簪狠狠的朝自己咽喉刺去······
“慢着!”
一声大吼,惊得众人一怔,锦衣人转头看时,就见一个黑瘦精悍的小伙子已射落当场,身后还有三个人,两前一后,正朝这边赶来,看样子,不像是来帮忙的。
黑瘦小伙子皱着眉头扫扫全场,最后,将眼光定在了歪嘴锦衣人身上:
“干嘛呢,这是要抢人啊?”
歪嘴锦衣人还未说话,那个被黑衣大汉拉着的中年妇人在旁边哭喊着求救了:
“壮士救命啊,这伙恶贼要抢我家小姐!”
“哦?”黑瘦小伙子转过头来看着手拉中年妇人的黑衣大汉,“放开她!”
“咳!咳!咳!哪里来的野斑鸠,没事跑这儿来‘咕、咕、咕”的,趁早给我滚一边去,不然,惹你家少爷火起,地下那两个道人便是你的榜样!”歪嘴锦衣人见己方人多,对方除一个年纪大点外,其余三个不过是二十出头的毛头小伙子,便没怎么看在眼里,出口便是恶言。
黑瘦小伙子没有理他,仍是定定的看着拉着中年妇人的黑衣大汉:
“你放是不放?”
黑衣大汉冷笑一声,把中年妇人放了,他自己却朝黑瘦小伙子一步步走了过来。其他四个黑衣人见状,俱都抄起家伙围了过来。
“怎么,要打狗子架?”黑瘦小伙子正是杨莽,见对方围上来要动手,不由得仰天哈哈一笑!
范文生正待上去帮忙,却被裴涛一把拉住:
“范兄,别管他,这几条狗不够他敲的,你和老大去帮帮那两个姑娘和中年妇人,我去看看两个道人怎么样了。”
瞧瞧那几个黑衣人笨拙的步子,裴涛便知道他们不是杨莽的对手。
听裴涛如此说,范文生几步来到那小姐面前,见歪嘴锦衣人还在一旁张牙舞爪的,气不过,上去轻轻在他腮帮子和右肩上各捏了一把,这家伙当即张着嘴、吊着一只右手在那里乱蹦乱跳起来。
黑衣人见主子如此模样,知道是吃了亏,有两个拿着铁尺的家伙便转身向范文生冲了过去。
范文生示意杨老大将中年妇人和两个姑娘带开,自个儿则气定神闲的立在那里一动不动,两个黑衣人冲到他面前,看看这架势,一时倒迟疑起来,不敢和人家动手,嘴里却不闲着,胡乱挥舞着铁尺叽哩哇啦站在那里抖狠。
歪嘴锦衣人心里气苦,但碍于下巴被人家弄掉了,说不出话来,肚子里早把这帮没用的奴才骂了个狗血淋头。
那边,当先的黑衣大汉右手一把朝杨莽胸口抓来,他只道杨莽与寻常百姓一般,一把揪起来便能将他摔个跟头。谁知,手还未碰到杨莽的衣裳,杨莽左手往他手腕上一拿,进步右手插到他的右肋下,将身一扭,那大汉便如一条口袋般从他的肩上飞了出去!
另两个黑衣人见状,双双扑了上来,杨莽身子跃起,一个双飞两腿弹出,那两个家伙脑袋上各挨了一脚,不声不响软软的倒在地上。
杨莽擦擦鼻子,意欲未尽:你妹的,怎么这么不经打?
歪嘴锦衣人这下有点害怕了。
他转身想溜,刚挪动脚步,忽看见黑瘦小伙子不知怎么就站在了自己面前,顺便还踢出一脚,将第一个被摔倒的那个黑衣大汉又放倒在地上。
再看范文生身前的两个黑衣汉子,此刻正两手抱头,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面前草丛中,扔着两根扭成麻花状了的铁尺。两人知道,自己的脖子再硬,终究比不上铁尺,跪一跪总比丢掉了性命要好,识时务者为俊杰。
裴涛已将林间地上昏过去了的老道人救醒,和小道人一起掺扶着他走了过来。
“这些该死的杀坯,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强抢民女、为非作歹!”中年妇人一边向范文生、裴涛等人拜谢,一边向他们哭诉着事情的前因后果,期间,时不时还用一只尖尖小脚赏歪嘴锦衣人的屁股一下。
呵呵,笼子里的老虎,三岁小儿也敢用棒棒去戳它。
原来,姑娘姓望,乳名雪儿,乃是襄阳城名医望太平的掌上明珠,奉母命带着乳母王氏和丫头小翠到武当山进香。不想,从金顶下来后就遇到了这伙贼人,一路跟踪,百般**,吓得雪儿原本要到紫霄宫烧香的也不去了,慌慌张张便打道回府。
谁知这伙贼人尾随不放,且变本加厉,越发的肆无忌惮。今日行到太子坡前时,那歪嘴锦衣人竟然撕破脸皮要强抢雪儿。
雪儿和乳母、丫环逃入太子殿,向殿内正在诵经的老道师徒俩求救,老道师徒急忙带着她们从殿后小道逃走,不想刚到这里便被贼伙追上,老道师徒上前阻拦,反被贼伙打倒,正在危急时刻,幸好杨莽他们赶到。
听到这里,裴涛等人差点气炸了肺,范文生走上前去,一把将歪嘴锦衣人的下巴合上,说道:
“小子,你听好,姓甚名谁、家住哪里、为何要强抢民女,老老实实一桩桩给大爷说个清楚,不然,哼哼,这就是你的下场!”
说罢,一掌将身边一块碗大的石头击得粉碎!
那歪嘴锦衣人不由自主脑袋一缩,“扑嗵”一下跪在地上。自古道恶人更有恶人磨,这小子平日里领着一群恶仆横行霸道惯了,想不道今日撞到了包上!
“大爷饶命,”歪嘴锦衣人叩头如捣蒜,“小人一定如实禀告,不敢隐瞒。”
“说!”
歪嘴锦衣人姓薛,单名一个舟字,家住老河口一个叫做“仙人渡”的地方。其父三年前由京城任上告老还乡,地方官员畏其权势,莫不趋炎附势、争相巴结,自然对他的行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其胡作非为,是个不折不扣的恶衙内、街头霸王。
前日在金顶,此子无意间看见望雪儿,一时惊为天人,便涎皮赖脸沾了上去大献殷勤、耀威炫富,不料,望雪儿任他如何诱哄奉承,根本不拿正眼瞧他一下,小子几天来费尽心机百般讨好,连望雪儿衣角都不曾沾得了一下。
今日一早,奴才便来禀报,说望雪儿下山去了,小子大怒,当即策马追赶,在这太子坡前发现了望雪儿所乘的紫缎香轿,于是便有了太子殿后树林中的一幕。
范文生望望裴涛,裴涛正和两个道人说话;看看杨莽,杨莽正又一脚将第一个被他摔倒的黑衣大汉第三次踢翻在地上。
“这么说,你老子是告老还乡的京城要员?”范文生望着薛舟似笑非笑。
“那是,仙人渡谁人不知兵部侍郎薛老爷。”薛舟稍稍抬起头来。
“哦,有钱?”范文生说话客气多了。
“这个自然。”薛舟头抬得更高一点。
“有势?”范文生声音惶恐起来。
“呵呵,”薛舟连腰也直了起来,“仙人渡一带,你去问问,我薛家要说半个‘不’字,有谁人又敢说个‘是’字!便是这武当山脚下,见了我也得让上三分!”
“啊哟,看来,我们这是得罪贵人了?”范文生似乎有些惊慌失措。
“哈哈,”这小子一下从地上蹦了起来,“快快将我右手接好,走你们的路,我也不来追究你们,否则,哼哼!”
“否则便会怎样?”杨莽问道,心中暗暗好笑,这小子倒也好哄。
“否则,你们即便走得出这武当山,也逃不出这均州地!”薛舟神气活现。
杨莽又好气又好笑,也不望他,对着范文生说道:
“这小子作恶多端,你看如何处置才好?要不,将他的头摘下来当夜壶?”
范文生哈哈大笑:
“别、别、别,上天有好生之德,别坏了他的性命。我取了他一支胳膊,你就取他一条腿罢,脑袋就给他留着了。”
“还有我呢?你们留着什么让我来取?”裴涛百忙中竟也插话过来。
他三人在这里商商量量说话,早把一旁的薛舟吓了个魂飞魄散,小子这时才知道,世上还真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畏权势、不惧豪强的英雄!于是,慌忙又“扑嗵”一声跪了下来,嘴里“祖宗、大爷”的乱叫,指望能躲过这一关。呵呵,这也叫“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
杨莽骂道:
“你这狗眼看人低的王八蛋,整日里为非作歹、欺压良善,今天要不给你长长记性,还真道世上人都怕了你!”
说毕,一脚将他踢翻,左足踩住他的右腿,两手将他左脚一拧一送,这小子眼一翻便昏了过去。
范文生望望抖作一堆的五个黑衣人,厉声说道:
“日后谁要再助纣为虐,这便是他的下场!”
五个黑衣人唯唯应声:
“再不敢了。”
“还不快滚!”杨莽喝道。
黑衣人如逢大赦,急忙忙抬起薛舟落荒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