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几乎完全黑了,月朗星稀,照映得院中雪亮。刘伯钦带着陈炫璋走出中宅,绕过堂屋往后院走去。
没走几步,浓郁的肉香味扑鼻而来,让人只是闻一闻就食指大动。
越是往前,肉香就越是浓厚。路过一个半开间的棚子,但见其内正中搭着一个锅灶,灶中火熊熊燃烧,上面一口大铁锅里炖着一锅肉,肉的色泽明艳,看起来十分好吃的样子。
“长老要不要来一块肉尝尝?”也许是见到陈炫璋喉结滚动,刘伯钦开口提议道,“像是长老这般远行,最重要是要有个好身体,不吃肉怎么会有气力走路?长老若有意,我去锅里捞一块出来,此事你知我知,绝不会有第三人知。”
“刘庄主不必再劝,我是绝对不会吃肉的!”陈炫璋一脸义正言辞,“清规戒律不是做给别人看的,而是为自己而守。”
“长老真是有德高僧。”刘伯钦有些讪讪,“就当我从没说过!”
两人接着往前走,又路过一个半开间的棚子时,只见里面一根横梁挂满了铁钩,铁钩上挂着血淋淋的肉块,两张血迹未干的鹿皮还留在木案上,鹿头双目突出,仿佛在死死盯着陈炫璋。
陈炫璋心中有些发毛,他看到墙壁上还挂着几张弓,还有几个插满箭矢的箭壶。
西边墙上挂着的一把三股叉明晃晃的,发着森寒光芒。夜风一吹,横梁上的铁钩相互碰撞,发出“当啷当啷”的声音。
“这是卸肉制肉的地方,肮脏粗鄙,莫污了长老的眼睛。”刘伯钦见陈炫璋看得入神,急忙笑道。
陈炫璋对他笑了笑,跟着他继续往前走。
院子最深处还有一排屋舍,刘伯钦带着陈炫璋来到最东头的房间,算是安顿下来。
两人又一番客套后,刘伯钦留下陈炫璋在房中歇息,自己转身离去。
陈炫璋目送刘伯钦远离后,才关上房门,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一空。
他眼中有些惊疑不定,尤其是想到之前经过的那半开间里血肉整齐码放的场景。
“应该是我想多了吧?刘伯钦……在原剧情里他可是大大的好人来着……”
他拨亮油灯,在灯前思忖良久,才说服自己忽略一些怪异的小细节,告诉自己这里很安全。
就在他渐渐心安之时,他突然听到外面说话的声音。陈炫璋心中一动,立马翻身而起,将耳朵贴近窗户,竖耳倾听起来。
“娘子,把饭菜给我,我给长老送去。”
“怎敢劳动当家的做这活计?”
“娘子执意要私自接触这长老,莫非是别有用心?”
“当家的冤杀我了……既然当家的疑心,那当家的就自己将饭菜送进去吧。”
听到这里陈炫璋心念一动,快步走到门口一把拉开了门。
门外,刘伯钦妻子和刘伯钦齐齐往这边看过来。
“我说怎么有说话声,还以为听错了呢,原来是庄主和嫂夫人。”陈炫璋笑着走出房门。
“娘亲做好了斋菜,我浑家正要给长老送进去呢。”刘伯钦憨笑着道。
“那真是有劳嫂夫人了!”陈炫璋对端着饭菜的刘伯钦妻子合十一礼,遂起身对刘伯钦道:“庄主来的正好,正有個问题要问庄主。”
他走上前去,问刘伯钦道:“敢问庄主,从此西去,还要多久出我大唐边境?”
刘伯钦道:“半日脚程,就到两界山了。过了两界山,就到了西番哈密国。”
“庄主可否细说?”陈炫璋道。
“也好。”刘伯钦对一边妻子道:“你先将饭菜送进房去,夜里风大,莫吹凉了斋饭。”
“是!”刘伯钦妻子端着饭菜径直往陈炫璋房中走去。
陈炫璋故意不看她,而是关切看着刘伯钦,仿佛认真等着他解说的样子。
“过了两界山,有个集市,叫做段家集……”刘伯钦不疑有他,向陈炫璋详细解释起来。
期间刘伯钦妻子空手走出,陈炫璋也只是合十一礼表示感谢,然后就继续听刘伯钦解说。
刘伯钦说了差不多两三分钟的样子才停下。陈炫璋道:“多谢庄主为我解惑,明日西去,心里便有数了。”
刘伯钦摆手道:“不过费些口舌,有什么谢的?长老快去用斋菜吧,凉了就不好了。”
“有劳庄主。”两人又互相行礼,这才各自转身离开。
陈炫璋进了屋子,随手关起房门,一眼就看到放在桌上的吃食。
主家做的是一碗素面,里面放了一些野菜、山笋、木耳之类的素菜,色香味俱全。
除此之外,还有一盘叫不上名的野果子。
陈炫璋凑到桌前仔细查看,很快注意到灯油有被动过的痕迹。
他微微沉吟,端起放着斋饭的木托盘,偏过脑袋往桌面上一看,眼神立刻顿住,瞳孔猛地一缩!
只见在托盘底下的桌面上赫然用灯油写着两个大字——
快走!
这两个字瞬间勾起了自陈炫璋来这庄园后所有的疑窦,他面色阴晴不定呆立片刻,用袖子擦去灯油写的字,然后放下了托盘。
看了看已经有些坨住的素面,他微微犹豫,最终一咬牙,将这碗面和那几个野果都倒在了床底下,再用土盖住,只把空碗放在桌上,佯装成自己已经吃过的样子。
然后他去销好门闩,吹灭了油灯,回到床榻上闭目养神起来。
确定了这庄园真的有诡异,陈炫璋自然不敢让自己真的沉睡过去,他始终留着几分清醒和警惕,一旦困意浓厚,便立刻掐大腿让自己清醒一些。
到了夜半三更时,倦意正浓,半睡半醒的陈炫璋突然听到两声惨叫就在耳边响起。
他陡然警醒,只见怀中锦襕袈裟正散发着淡淡金光,金光逐渐衰减暗淡下去。
他惊疑不定警惕打量四周,但听夜风萧萧,哪里有什么别的动静?
错觉?
他不敢再睡,依靠着床榻坐着,黑暗中眼睛瞪得浑圆,就这么一直坐着。
又过了许久,他听到有脚步声到了门口。
这脚步声就停在门口良久,一动也不动。
既不敲门,也不离去。
陈炫璋一颗心几乎跳到嗓子眼,他权衡良久,最终翻身下了床,蹑手蹑脚走到了大门跟前,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然后猛地一把拉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