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世界 第八章肥胖狡狐

    五点钟响的时候，观察者极其费力地将忘从床上拖下来，匆匆跑出房间。

    胖子脸上依旧堆满笑容，但是观察者总觉得这笑容有些莫名的狡诈。

    孩子们到齐之后，胖子又是唠唠叨叨废话了近五分钟才说出他想说的那句话。

    听完这句话，半梦半醒之间的忘也陡然惊醒。

    “这个……为了培养一下大家吃苦耐劳的精神，我们每天的工作会延长一小时！”

    每日的工作从早上五点半开始，一直到下午四点钟才结束，这种工作量对于孩子们来说负担已经够大的了。

    但是现在又多了一小时。

    观察者感觉刚刚忘睡着的时候幻想者再次为他阐述的孤儿院定义其实就是个笑话。

    “在孤儿院内，工作人员会向孩子们传授各种知识，生活技巧，还会做一些心理开发……”

    现在看来，他愈发觉得这有些像是苦力营。

    胖子看着下面孩子们或愁或怒的表情，志得意满地一笑，道：“不过不用担心辛苦啦，我也会和你们一起工作！”

    忘轻轻哼了一声。

    这个家伙，每天不是躲在房间里修炼，就是做风花雪月一类的事，什么时候工作过？

    不过胖子并不这么认为，他觉得这些事就是工作。

    ……

    修炼天赋较好的孩子会被准许给予一些修炼时间——毕竟孤儿院需要这种人做“那些事”。

    不过也不是早上，按照胖子的话说，早上精神状态好，适合做些劳动。

    细看孩子们的神情，精神状态还真是一个比一个好。

    其他孩子都在下面做一些手工活，或是那些看起来不错其实也是同样劳累的活计。

    那几个年龄稍大的孩子似乎是在煅烧一马车矿石——鬼知道这一天下来能不能炼出点东西。

    站在原地不动的只有观察者和忘。胖子走上前来，将观察者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观察者顿时有意地闭上双眼。

    他一只手点在观察者的额头上，一丝魔法能量缓缓注入。

    观察者心中一跳。他搜查自己这具身体的状况倒是没什么，就是怕他触动了自己隐藏在体内的本体。

    若是如此……或许他会被神力直接烧成一股青烟。

    但是观察者毕竟是神。顷刻间他就已经将体内的一切状况调整好，本体也进入了深度隐匿。

    几秒钟后，胖子收回手，眼中略有异色浮现。

    “能量感应挺敏感的嘛……”

    胖子缓缓舒展了一下肥硕的身体，对着忘道：“四十二，带他去你那里学学吧。”

    ……

    大楼中的三楼，忘和观察者坐在一张极其宽大的金属桌旁，桌上是成堆的魔法材料。

    忘每天就是在这里做苦工，他的工作就是不停地制作魔法符文的载体——并不是他的待遇比别人高，而是因为他体质太弱，其他的工作根本不能做。

    当然，这还是因为那个胖子发现的他的手艺很好。他有一半的精灵血脉，而精灵是一种充满智慧，富有艺术天赋的美丽生物，对于这些东西相当敏感。

    观察者的确能从他的面容上看到一些精灵的影子。若不是他实在太瘦了，他一定要比那些贵族少爷的卖相好得多。

    “你先做吧……我睡一会……”

    忘刚刚坐下就逐渐摇摇欲坠，不足一分钟便趴在桌上睡着了。

    观察者也不知自己应该是同情还是该无语，干脆就从面前拈起一块浑浊的劣质水晶，拿起忘手中的刻刀开始慢慢凿。

    事实证明，由于观察之力赋予了他强大的反应与控制力，他的手艺已经可称是出神入化了。

    “呼——”

    等他一小时之后再抬起头，手中的魔法阵已经完工了。

    不过他忽然发现……他心血来潮之下在这块水晶上雕刻了一个五阶魔法阵……

    他无奈地拍拍额头。不提这水晶无法承受五阶魔法，只要这东西被胖子院长发现可就好玩了。

    “唉……”

    轻声一叹，他只得狠下点心了。然而正欲将那魔法阵毁掉，一只瘦弱却格外白皙的手已经伸了过来。

    忘不知何时已经醒了，一把拿过那块被雕了无数层镂空法阵的劣质水晶，总是呆滞的双眼中忽然爆发出一丝碧色。

    “五阶魔法阵？你怎么做到的。”

    观察者听到他随口便道破这法阵的等级，银色的瞳孔似是亮了一瞬，偏头问道：“你怎么知道这是五阶魔法阵？”

    “……”

    忘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神态破坏了多时的伪装。

    他抬头一望，顿时看到观察者似笑非笑的表情。

    “算了。你这种小孩真是挺难骗的。”

    观察者会心地一笑。这才应该是真实的忘吧？毕竟由于受到精灵血脉的影响，他的智慧会远高于同龄的人类。

    忘反复翻看着水晶上的魔法阵，道：“你既然已经看破了，现在也应该考虑回答一下我的问题了吧。”

    “我可以解答你的疑问，但是这个问题的答案很复杂，一次性极难说清，容我以后再慢慢讲吧。”

    若是胖子在此，不知会是什么反应。看到两个十岁小孩用大人的口气说话，或许谁的表情都会不太正常。

    观察者忽然发现自己对忘有很浓的兴趣——或许这是因为他对精灵这个种族很有兴趣。他在云台之时虽然没有下过人间，但是毕竟看了很多书。书的作者只要不是一些审美观很古怪的生物，都会将精灵描绘成善良优雅的生物。

    但是读书也只是读书，书中的细节也只有在现实中才会完全被理解。到现在，观察者对精灵的了解还并不多。

    不过他们比人类纯洁得多，这一点确定，对于观察者就暂时足够了。

    “所以你还是回答一下我的问题吧，你怎么知道这是五阶魔法阵？”

    忘将那水晶放在桌上，低声道：“我妈妈教过我一些魔法知识……”

    他却没再继续说了，也许是有所忌讳。

    “那你以后再慢慢讲吧。不过这个魔法阵还是要先处理掉，不然被那个胖子看见了怕是会有些麻烦。”

    忘点头默许。于是观察者就毫不犹豫地将之凿成了一堆粉末。

    忘虽然没说什么，但看到那法阵破碎时嘴还是微微张了一下。

    毕竟那是五阶魔法阵啊，如果能用那个发动一个魔法，逃离这个鬼地方的可能性就会增大很多。

    不过他还是沉默了。这劣质水晶太过脆弱，如何承受得了这种法阵的能量震荡？

    ……

    一上午的奋斗，按照往常忘的速度大概是可以完成六到七个提供给城上守军的一阶防御法阵，但由于他睡了一个小时，所以只有五个。

    不过按照忘的意思，观察者也做了两个相当粗糙的法阵——他必须要装成初学者。这两个法阵相当不稳定，不知胖子院长看了之后会怎么想。

    一上午七个，还是说得过去的。经过两人商量，到时候就说由于忘在教观察者，所以做的少了些就是了。

    当两人走进六楼那间胖子专用的大房间时，观察者的嘴角顿时抽动了一下。

    偌大的房间，除了有门有窗的两面墙外，另外两面墙，一面上贴着一幅幅胖子的自画像，另一边是排成一排的美女图。

    观察者对那些美女图没什么兴趣，倒是看了一眼那些自画像。

    说实话，这个看起来不怎么样的胖子画技还是相当不错的。不过内容有多少艺术价值就很难说了。

    第一幅是这胖子背生双翼，翱翔九天，幽会云霞，轻拂燕雀之图。图中的胖子意气风发，浑身圣光缭绕，真是好一副神仙游云图！

    下一幅是胖子手持金枪，纵马飞腾。其长枪落处，鬼怪尽诛。好一幅纵马鏖战图！

    实际上胖子也曾是圣光法师团的成员。只是他后来饮食过度，实在是肥得不像话了，对于那些被请来制作法师袍的炼金术士来说，让他们为胖子制作合适尺寸的法师袍简直是一种折磨，而白金鸟更是苦不堪言。在胖子腰围突破三米那一天，队长终于对他说：“你走吧。”

    于是他就挂了一个下等男爵的名号，离开了法师团。为了能再度飞黄腾达，他应一位伯爵的意旨到底层创办孤儿院。

    只可惜这一待就是二十年。虽然由于他的力量等级勉强达到了五十级，可以拥有更长的寿命，但是二十年可不是闹着玩的，对他的悠长寿命来说也是不小的削减。

    每一幅画的右下角都龙飞凤舞地写着“姜饱”二字，不得不说，他的书法也不赖。姜饱大概就是他的名字了。

    两人先是深深鞠躬，然后又极其恭敬地叫了一声“院长好”，躺在床上晒太阳的胖子这才动了。

    姜饱从床上圆润地滚下，床榻顿时痛苦地**了几声。

    “来啦，我看看？”

    姜饱粗略检查了一下两人的工作成果，到最后竟然没有什么不悦的神情，反而极其亲热地摸了摸两人的头。这种过分的反差让观察者很怀疑面前是不是昨晚那个恶魔。

    忘还是装出一副有些呆滞的神情，而观察者则是强忍着恶心摆出恭敬之态。

    什么时候自己也变得这么虚伪了？

    姜饱不知是抱着何种企图，破例叫两人拿了半块白面包离开。

    回到三楼，两人看着手中那块不知道加了多少黄油的面包都有些发傻。

    “这胖子今天怎么了……”

    忘嘟囔着，已经撕下了一块面包塞进嘴里。

    “谁知道呢……”

    观察者看着面前极其不顾形象开始狼吞虎咽的忘，也不再掩饰自己的食欲。

    两人以风卷残云的速度吃完，正欲继续做工，姜饱那圆滚滚的身体却忽然挤进门来。

    “五十三，你过来。”

    观察者微微一愣，可是又不能违抗着胖子的命令，只得放下手中的刻刀。

    ……

    六楼的另外一间房中，姜饱示意观察者坐下。

    沙发相当软，即便观察者体重很轻也几乎要陷进其中，那胖子就更不用说了。

    胖子习惯性地抖了抖肥肉，声音显得格外温和，道：“孩子啊，你叫什么名字？”

    观察者又是一愣。

    “我叫看云。”

    “哦……”

    胖子点了点头，而且将这个动作做得极其夸张，有种哄小孩的感觉。

    观察者心中一面感叹着自己昨夜重新编了一个名字的先见之明，一面觉得姜饱的行为有些不大对劲。从昨晚的事来看，他应该明明是一个很粗暴甚至残暴的人，为什么在自己面前总是这么……和蔼？

    他心中已经认定人类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顿时警惕倍增。

    “看云啊，你想学习魔法吗？”

    “啊？”

    观察者看着他脸上由笑容而生的有些滑稽的肥肉褶皱，忽然感觉这笑容有些真诚。

    不过下一刻他就有些头皮发麻地感到那笑容背后仿佛有一只肥胖的狐狸在咧嘴怪笑。

    既然他无法判别姜饱这笑容的真实性……那就当假的好了。

    但是为了不让这团肉球失望，观察者又强迫自己两眼放光地看着姜饱，道：“想啊！”

    姜饱脸上笑意更浓，肥肉之间的褶皱也变得更长更深。

    他满意地审视着面前这个被他选中的孩子，忽然看到了他的双眼。

    那如同水映长空般的纯澈，以及那令人灵魂战栗的一丝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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