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谲死灵书 《一张老照片》

    我是一个标准的80末孩子，以前别人都说我们80的孩子难担大任，所以我总是喜欢和别人说我是90后的，可是随着年龄增长，我却又发现80和90已经成了当下最苦的时代代言人，也没必要分的那么清楚了。

    我曾经看到过一句话说：60、70的已经开始养老，每天就是想一些娱乐项目陶冶身心，而00后和10后更是被长辈宠上天，可以说是蜜罐里泡大的，而最苦最累的可能就是80后和90后，他们上有老人要孝敬，下有儿女要照顾，忙工作还要顾着家，家里如果没事呢或许的可以有更多的精力去工作赚钱养家，但是如果家里有事，那么两头兼顾的特别好势必要付出常人不能想象的辛苦。

    我曾经看到过一篇感动过很多人的报导，那就是家里有一个老人有点糊涂，出去吃饭，走的时候要往自己的口袋里装饺子，儿子看到了很难堪，想要阻止，但是父亲却说‘我儿子喜欢吃饺子，我要带回去给他，他还没吃饭呢！’

    我记得当时看到那篇文章的时候也很感动，但是我并没有掉眼泪，我也不知道我是太过理性，还是社会把我的感性锋芒削去，我已无法查证，亦或是我并不相信这种事会发生在我的身边。

    我的家庭条件不能算是优越，但是也绝对不算差劲，我的父母都是国企职工，我从小就被赋予了很好的教育，不管是应试教育，还是他们的言传身教，总之到现在我可以说是一个对社会能做出贡献的人。

    唯一的一点不同就是父亲是老来得子，当然我有一个比同龄人年纪更大的父母的同时也得到了更多的爱，这也是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让我明白的道理，遇到事要从两个方面去看问题，一件事有好就有坏。

    在父母爱却不溺爱的呵护下，我渐渐长大成人，成了一名网络工程师，专门进行网络维护工作，当然这份工作免去了风吹雨打的同时也导致我不能长时间呆在一个地方，一周的时间几乎都在出差，双休日回到住处也只想休息，唯一能够有时间陪家人的时候就是法定节假日，因为这时我能多歇几天。

    工作了数月没回家，我终于迎来了十一长假，七天的假期，让我迫不及待的赶回了老家，但是就好像那句话说的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因为父亲年岁要比同龄人的父亲大，自然也会多少出现一些疾病，但是最令我心痛的就是，父亲也有点糊涂了。

    虽然父亲可以和身边的人简单说上几句话，但是有时候自己说的话转眼就忘，而且还很任性，不戒烟爱吃甜的，别人说他劝他也不管用，从而导致了很多并发症，血糖过高，皮肤瘙痒，他也不爱跟人说话，痒就自己挠，最后皮肤都被尖利的指甲挠破了，一出门被外人看到，难免被人嚼舌根，有人竟然还来我家送药，正好赶上我在家，也让我和母亲甚为难堪。

    虽然父亲的任性让我很没面子，但是我并不怪他，我只怪自己不应该选这个专业，我小时候就知道父母在不远游的道理，可是非要由着自己的性子选这个经常出差的工作，如果考虑一下父母的身体条件，或许我就会毅然决然的选择医学专业。

    这次我回家，一到家，就看到父亲坐在楼梯间的台阶上抽着三四块钱的烟，我心里真的很难受，很凉心，给他买的好烟他却并不抽。

    我一开始以为他是自己舍不得或者是抽完了自己又去买的便宜货，但是回到家我就看到他把我买的烟都放在了柜子里，而且都一盒挨一盒的放好，我不理解的问他为什么不抽，父亲给出的解释是那些烟抽着没劲儿不好抽。

    就在我暗暗寻思要不要换一些劲头大一点的香烟时，母亲突然走进屋把我拉了出去，一边抹眼泪一边说：“儿子，你爸爸根本不是因为那个原因，他不抽那个烟是因为他留起来给你了。”

    我当时一愣，觉得有点纳闷儿：“我不抽烟啊！”

    母亲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你爸已经糊涂了，跟你说的是一套跟我说的是另一套，他知道那是好烟，但是却不记得你不抽烟了，他是想把自己有的最好的都留给你。”

    母轻说完，我心里咯噔一下，就好像打翻了五味瓶，好多滋味掺杂在一起，连我自己都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感受。

    就这个时候，我听到“嚓嚓”的塑料袋摩擦的声音，当我转过身，就看到父亲拎着一个破黑色塑料袋走了出来，我看到塑料袋上还沾着点心馅，刚要开口，父亲就走过来打开塑料袋，指着里面成条的高级香烟对我说道：“老爸不喜欢这个，你拿去吧！”

    此时我鼻子一酸，耳边不停的响起父亲以前跟我说的话：爸爸不喜欢吃瘦肉，你吃吧！

    我知道父亲一直到现在都还在跟我说着那善意的谎言，不管我现在是不是相信已经不重要了，至少他相信，因为他对我的爱从来没有变过。

    我的手僵在半空，不知道该不该去接这一袋香烟。

    旁边的母亲轻轻碰了碰我的胳膊，小声说道：“拿着吧，让你爸开心。”

    我点点头接过沉甸甸的香烟，同时父亲真的笑了，而且笑的真的很开心。

    我拿着父亲给的香烟，真的很想给自己两个耳光，但是我也知道这样做无法挽回对于父亲的亏欠，我抿了抿嘴，暗下决心，至少这个假期我一定要陪在父亲身边，然后带着父亲出去旅游。

    一开始我本想带着父母来个长途旅游，但是医生也说父母的身体不适合长途旅行，无奈我只能带着父母把本市好玩的地方都逛了一遍。

    先是去了离家有点远的一个南方小吃店吃了早点，父母很满足，接着带着父亲去逛了动物园，虽然我家这边的动物园里动物都比较蔫儿，但是一见到父亲，这些动物却好像见到亲人一样，突然变得活泼起来，看到父亲被动物们逗笑了，我也深深冲着这些小动物鞠了一躬。

    动物园不大，转一圈并不费劲，但是父母腿脚不好，用的时间也稍稍有点长，为了能让父母休息一下，我特意带着父亲去看了电影，我知道父亲年轻的时候喜欢看战争题材的电影，正赶上皮特主演的二战电影《狂怒》上映，于是就带着父母去看了，父亲现在看不看得懂我也不清楚，只是我偷偷看向父亲的时候，父亲却是目不转睛的看着银幕，那满足和兴奋的神情我记得很清楚，比那些冲着皮特去的女粉丝还专注和兴奋。

    看完电影，已然是下午了，母亲说想去植物公园逛逛，我点点头，便带着二老来到植物公园，这个地方毕竟是母亲想来的，父亲来了之后兴致不大，而且整个人变得有点蔫，不怎么爱笑也不怎么说话。

    在母亲去厕所的时候，我去给父亲买水，可是刚交了钱，就有一个游客过来跟我打听情况，这个人貌似是外地来的，对这里的情况不是很清楚，这里也没有观光手册，他有点转向，我跟他简单的介绍了一下之后，拿了自己的东西就去找父亲，但是这一转头就发现父亲不见了。

    我当时一股气血顶上脑门，全身汗毛孔都张开了，我拿着水大喊两声，正好母亲也出来了，我把母亲扶到一边的长椅上休息，没有敢说我把父亲弄丢了，扯了个谎话把水交给母亲就自己一个人离开去找父亲。

    我以为父亲是看到什么不愿意走又回去找了，所以先把刚刚去过的地方找了一遍，可是一无所获，眼看天就要黑了，如果一会儿再找不到，母亲可能就会发现问题，无奈我只能去找工作人员求助，简单的说明了一下父亲的情况，几个工作人员就跟着我一起出发开始继续搜索。

    转眼一个小时就过去了，还是没有找到，我的腿都软了，急的直喘气，如果再找不到，我就只能把一切告诉母亲了。

    就在这时，一个工作人员跑过来跟我说，好像找到我父亲了。

    我一听大喜，跟着他就来到一个付费照相的地方。

    我顺着工作人员的指引，看到在人群中央果然站着一个老人，而这个老人还真的就是我的父亲，只是父亲并没有发现我为了找他急的快要发疯了。

    此时父亲就那么塌着身子歪着脑袋看着人家用拍立得拍照，而且每拍一张照片，就看到父亲眯着眼嘿嘿一笑，只是那样子有点呆傻，嘴角都已经挂上了口水而不自察。

    我看到父亲开心的跟着孩子一起拍手，心里就一阵钻心的痛，大步走过去，穿过人群，一把就拉住了父亲的手腕，心中也不知道是气是急，反正头脑不冷静的当着很多人的面就开始数落起父亲。

    “爸，你怎么说都不说一声就跑到这里来了？你知不知道我多担心你，我把整个公园不知道跑了几遍，就是找不到你，你却跑到这来看人家照相？照相有什么好看的？你要真喜欢，你跟我说一声，我带你来啊，你自己偷跑过来干什么？你这大岁数了，走丢了怎么办？这大过节的你出点事还让不让我和我妈活了……”

    “小兄弟，你别生气了，老爷子喜欢照相，那就照一张呗，也不贵是吧！”

    拍照的老板此时还不忘做生意，他这句话也算是火上浇油了，我气不打一处来，冲他也一声怒吼：“滚蛋，这是照个相的事吗？”

    “走，跟我回家，今天哪儿也不去了，带你出来玩，你差点没把我急死，你真是亲爹啊！”

    我看到身边那些人已经开始指指点点，也不想再成众人的笑柄，拉着父亲感谢了一下工作人员就准备离开去找母亲，自始至终父亲就那么低着头一句话不说，阴着脸就好像我做错事惹了他一样，我无奈的撇撇嘴，什么心情都没了。

    我们找到母亲，母亲也很担心的看了看我们询问起来，我没把这一切告诉母亲，只是说父亲累了，拉着他们草草吃了顿晚餐，就回家了。

    晚上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话说重了，父亲一直闷闷不乐，什么话都不说，我也没有过去道歉，不知道是因为我也在生气还是心有余悸，总之那之后几天我和父亲并没有多做交流，带他去买买衣服给家里添了件家用电器就到了该上班的时间了。

    我跟父母道别，父亲眼神很怪，好像很想说什么，可是到最后也没有说出来，我当时很疑惑，可是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有开口询问，就这样我不知将遗憾一辈子的离开了家。

    回到单位就开始紧张的工作，继续出差，就在一周后刚回到住处，准备休息，就接到了母亲的电话，电话中母亲哭着说父亲走了。

    我大声询问了好几遍，可其实一开始我就相信了。我感觉天都塌了，之前的一切努力都失去了意义，我当时没有哭，因为我的脑子是空白的，嘴里一直在重复一句话：父亲没事的，一定是他生气我没时间陪他所以和母亲串通好跟我开了个玩笑。

    我一直不相信父亲离世，在好兄弟的陪伴下才安全到家，但是看到殡仪馆父亲躺在玻璃棺中的遗体却还是不肯相信这一切是真实的，我一直坚信父亲肯定会坐起来，给我一个拥抱，坏笑着跟我说这一切都是玩笑，可是这想法却在父亲推进火化炉中同时被火焰冲散，此时我才认清现实，崩溃的倒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没人敢来扶我或者安慰我。

    我的精神一直是崩溃的，就好像丢了魂一样，痴痴呆呆的，之后的很多事都是兄弟朋友帮忙才完成的，可我却好像一点印象没有。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比别人更伤心，这又是不是因为我感觉自己太亏欠父亲。

    在给父亲收拾遗物的时候，在父亲的一个小电话本里突然掉出了一张发白的老照片，照片一开始是背面朝上的，我率先看到的一行字，上面写着：“臭小子，长大了，玩的很开心，像老爸！”

    这一行字是用碳素笔写上去的，看着有点年头了，抱着好奇心，我翻过照片，就看到上面有个十来岁的小男孩，而这个小男孩正抱着一个上世纪八十年代的老古董式海鸥照相机玩儿的很认真，看样子就像个摄影爱好者。

    我的眼圈一下湿润了，因为这个小男孩儿就是我，儿时的记忆，一下涌了上来，我记得那个时候父亲用攒了很久的工资买了一台当时最新的照相机，同时也为我记录下了这一历史瞬间。

    其实父亲很喜欢摄影，而且是个摄影迷，但是母亲说父亲那个时候早就想换个照相机，但是我的出生让他把这一计划推迟了很久，我知道那个时候普通家庭是没有条件对爱好投入太多的，和现在动不动单反动不动镜头的条件完全不同。

    其实就是因为我的原因，让父亲把自己的爱好放下了好久，也是因为时间太久我都忘了他其实很爱好摄影。

    此时一个念头突然涌上心头，我终于知道为什么父亲那天会不通知我就跑去看人家照相，他不是不听话，而是相机和孩子们的笑容让他想起了儿时的我，想起了那个时候天天围着他转，要他照照片的孩子。

    我的鼻子一下酸了，眼眶红了，我后悔自己因为所谓的忙，把一切都忘了，忘了理解他，忘了陪伴他，忘了儿时自己的欢笑。

    我的眼泪止不住的滴落下来，发疯了一样的翻找父亲的衣物，手被划破了也没有停下，最后终于将那台老相机找了出来，我打开皮套，里面却掉出来一封信，我打开信纸发现那歪扭的稚气未脱的字又是我的笔记，上面只有几句话，是一封道歉信。

    “老爸，真的对不起，我把你最心爱的新相机摔坏了，我不知道你会不会生气，但是儿子保证，以后一定给老爸买一台最好的相机，我们一起去古老的乌克兰火车隧道、洛斯里奥斯的魔幻山酒店、波兰的松树林、冰岛上的蓝泻湖温泉还有格林兰的冰雪峡谷，到那里去拍最美的照片。”

    我想起自己小时候偷玩相机，把那台父亲给我留下童年回忆的相机摔坏了，我把一切都想起来了，想起儿时犯的错，儿时倒得歉，儿时做出的承诺，但是我想起的太晚了。

    我的泪水打在信纸上，但是随着悔恨的泪水蔓延，我看到最下面还有一行铅笔字，是父亲写给我的，而且看着好像是最近写上去的：儿子，老爸还记得你的承诺，但是好像你给忘了，不过没关系老爸买了相机，放在床底下的小木箱里，售货员说是最新款，嘿嘿，是瞒着你妈用你给我的钱偷偷买的，只可惜那天去玩忘记带了，年纪大了，不中用了，那天我不是有意让你担心的，可是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我想我们还有机会一起去拍照的，爸爸眼神不好了，拍照就交给你了。

    我已经抽泣的不成样子，但还是趴在地上掏出小木箱撬开锁，果然，里面本应放着存折的地方被一台崭新的单反相机取代了。

    我把相机拿出来抱在怀里，想像拥抱父亲一样的拥抱它，但是却丝毫感觉不到父亲的温热。

    我的内心已经被悔恨充斥，我后悔我明白的太晚，很多事很多细节很多回忆都被我一句忙取而代之，我不知道父亲老了但是对我的爱没有变，他想要重拾以前的美好回忆，我却用斥责打破了他的憧憬，甚至父亲最后的愿望也要写在纸上诉说，而我到最后才明白父亲的爱有多深沉，他的心里一直有我。

    “爸，对不起……”我仰天哭嚎，只希望父亲在天之灵能够听到，能够原谅。

    亲人已逝，再真诚的悔悟也显得惨白，泪水已经书写不出我对父亲的亏欠。我不知道三个字能不能弥补我的过错，但我知道父亲的爱我一生报答不完。

    趁着父母还在身边及时尽孝，不要等到一切逝去才追悔莫及，细节可以让家庭美满，不管是爱情还是亲情，好的不一定是父母喜欢的，有可能他们的爱就寄存在那张老照片中。

    翻出你的回忆，或者留下美好的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