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大功夫,就见徐元跟着那人不疾不徐的走了过来,还未彻底发育的年纪,看起来身板还是那么的瘦弱,仿佛这里的山风都能将他吹跑一般。但是观他的神态步伐,却是坚实沉稳毫无飞扬跳脱的少年气息。
来到陈晓奇面前两米外站定,徐元拱手施礼,声音冷若冰消清朗的说道:“徐元见过老板。”
陈晓奇赞许的点点头。这个年不过稚龄的少年别有一股子少见的沉静之气,仿佛心志之坚定已经超过他们这些历尽沧桑阅尽尘事的成年人,大有巍然不动如山般不移的架势。
陈晓奇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和声道:“徐元,在这里过的怎么样?这地方和这些人还和你的意么?”
徐元淡定的面容稍霁,但也只是勉强看出来有点笑意,声音也是毫无情绪波动的说:“谢谢老板!这里一切都很合我的意思,这些人,很不错,就是数量有点少。”
陈晓奇呵呵笑道:“你满意就好,人手方面你不必担心,用不了多久,我会让这个山区都充实起来的。到时候能做到什么程度,你自己把握。刚才我听说,你挑了一些人,在教他们养小动物?”
徐元淡然道:“是的,小孩子都喜欢些可爱的东西。”
陈晓奇双眼忽然绽放出逼人的光芒,直直的盯着徐元的眼睛。喝问道:“为什么?!”
徐元毫不畏惧地坦然相对,口中依然淡淡的道:“等他们将这些小动物养上一段时间,彼此有了感情之后,我再让他们亲手结束这些可爱的小生命。”
黄镇山的心里好似给冰刀划过一般,一股子令人不寒而栗的森冷痛感直冲脑门,他从没想过这个坚忍的少年居然还这么残忍,这简直是没有人性的做法。他忍不住怒声喝道:“为什么?!”
徐元丝毫不在乎他地盛怒,仍是心平气和的说:“他们心中还有一些不改存在的温情和幻想,老板把他们从大街上捡了来,他们就以为自己的苦日子到头了,老天爷开眼了!这种情绪和想法会误导他们,诱惑他们,虚弱他们,最后会毁了他们。因此。我需要一点契机将他们这剩余的一点情感引出来,然后彻底的清除掉!从此之后他们就不再有幻想,不再期望怜悯。不再奢望情感,不再相信这世上的虚情假意。这样的人,才是我所需要。”
“这样地人,和野兽有什么分别?!他们还有人性吗?!”黄镇山更怒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当初自己大力招揽推荐给老板的少年英才,居然是这样的一个心中存在着地狱地人!
“他们不需要人性!人性只会让他们死的更快,我只需要战士!无所畏惧,无视生死。绝不退缩永不言悔的战士!除了执行命令,他们不该思考其他的毫无必要的事情!”徐元毫不含糊的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黄镇山面色变得极其难看。他扭头冲着陈晓奇大声道:“老板!对不住,我们想到这个小子如今会变成这个样子,早知道如此,我当初就不该把他带回来!我还不如一枪崩了他!省的弄出这些麻烦!”
陈晓奇却是如同完全明了似地,摇摇头声色不动的说:“老黄,你不必自责,这些事情我都知道,其实是我要求他这么做地。”
黄镇山大吃一惊,他有些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看着陈晓奇。失声道:“老板!你……你说的是真的?!”
陈晓奇毫不迟疑的点头。而后道:“这里的这些孩子,都是我让胡迁和小马他们从各地搜罗来的乞儿以及无家可归的流浪儿。这样的世道下。他们不定哪一天就被人掳掠去,或者折断手脚拧歪了脊骨来重做乞儿赚取他人同情,为控制者获利,要么他们可能为了活命打家劫舍杀人越货,沉沦魔障不可解脱;要么,他们便会在某一个早晨冻饿致死,或者被抓进乱兵乱匪之中死于刀枪之下。与其如此,不如我给他们一个机会,一个可以改变自己命运地机会,能不能把握得住,就看他们自己地作为了。”
黄镇山兀自不能接受,反诘道:“但是,老板,他们就不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吗?我们可以养他们几年,然后工作赚钱,成家立业。”
陈晓奇打断他:“你是不是以为我真的是百姓们口中地那个乐善好施的陈大善人,老黄,是不是快做父亲了,你的心肠突然变得软了?怎么,看不下去?我也看不下去,但是有什么办法?这个该死的世道逼得我们不得不看下去,因为像他们这样的人,在山东有几十万,在全国有几百万上千万,你能怎么办?我们去把他们都请到家里来,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养他们长大再期冀他们回报你,反哺你?或许有一天是可能做到的,但是不是现在!我们从美国回来是为了什么?我们做贼似的在委曲求全兢兢业业,为了什么?还不就是为了改变这个该死的世道?所以,收起你那点泛滥的同情心吧!总要有人牺牲自己去成全别人的!你也不用说什么不公平,每个人的命运注定是不一样的。”
他扭头不去看黄镇山那涨红了的脸面,转而对徐元道:“你这里还需要什么?”
徐元道:“刀。”
陈晓奇微微一笑,招手让跟随自己的刘恒过来,刘恒板着脸很不大高兴的走过来,冷冷的看着徐元,将手中一个黑色皮箱横过来摊在胳膊上,解锁打开,将里面的东西展示在徐元地面前。
徐元眼前顿时一亮。箱子中正对他的立起的一面,整整齐齐插着七把形状各异的军刀,都是陈晓奇按照自己后世造过、玩过、研究过的各种刀具的种类,特别是他最喜欢的stridr系列地,这些后世经过数十年严格测算精心设计并经过无数次实战测试后衍生出来的精品,绝对是那些需要近身搏杀格斗者的良伴。
徐元探2001拔出来,右手紧握着叁绳缠绕的刀柄。左手拇指沿着乌沉沉的刀锋慢慢的抹过陡然上扬的刀尖,口中不由地赞叹道:“好一把杀人利器!”
陈晓奇饶有兴致的看着他,说道:“你怎么会选中这把
徐元双眼不离刀身那斑驳的虎纹,回答道:“这把刀,看起来有生气,很合我意。”
陈晓奇赞许地点点头:“你的眼力不错,这是唯一一把我亲手打造的刀,也是这里面所有的刀之中材料最好的一把。当今世上绝找不出第二把同类材质的。做刀那年我17岁。”
周围的人都吃了一惊,陈晓奇可是从来没对别人说过他居然还亲手做过刀,而这把来自后世特殊材料制成的刀也从不给别人看。想不到今天。他却拿出来,看意思这把刀还真就给了徐元了。这代表什么?
徐元双手抱拳,冲陈晓奇恭敬地施礼:“谢谢老板!”
胡迁看的有些眼红,但是他也明白自己毕竟跟徐元不一样,有些事情真地不是他能够做到的,因此他也服气。看情况差不多,他问:“老板,是不是要跟他们讲讲话?他们都还不认识您呢!”
陈晓奇摇摇头:“暂时不必了!他们刚刚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环境。最好不要打搅你们刚刚建立起来的秩序和氛围,认识不认识我。现在关系不大,以后再说。在随便看看,然后就回去。”
他又去拉着徐元商谈些什么,撇下胡迁和黄镇山二人在原地。黄镇山一脸郁闷的问胡迁:“老胡,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们就一点都不可怜这些孩子么?”
胡迁叹道:“黄老大啊!你是不是年纪大了心肠软了?再不就是老板说的,快当爹了的原因?跟你说吧,我倒没觉得这些孩子有多苦,当年我在燕子门的时候,过的那日子比他们差远了。能活下来地都是运气好地。最起码。他们就算死在这里,也还有人给他们立块碑。”
黄镇山呆在那里半晌无语。心中只一个劲的翻腾:“莫非我真地已经落伍了么?”
1925年4月中,美华集团设在青岛的造船厂开工建设,预计到年底完成所有基础工程,首批造船所需设备已经从美国运来大半,剩余部分大型龙门吊、大型吊运机以及水压机、各种机床和焊接设备将在济南生产交付,造船所需的钢板也将由济南钢厂负责生产,第一批订单仍是来自于“联邦快运”旗下的海运部门,以及各大财团所需的专用万吨运输船。
造船厂的工人除了从美国招回来的一批外,另高薪聘请了一批德国籍工程师,因为一战战败造成的影响,大量德国船厂被停工拆卖,失业者甚众,而青岛这块土地在德国人心中别有不同的地位,因此来者不少。此外还有一部分,就是从江南造船所挖来的技工,1918年,这座中国人自己搞出来的造船厂已经能制造万吨级的货轮,设计制造能力不弱于一般强国造船业者,仅在战舰制造方面稍逊而已。
同月,在北方溜达一圈的格吕克斯?温莎伯爵回到上海,次日他面见了英国公使马克瑞,谈起自己这一次的旅程所见所得,马克瑞大感兴趣,与他详细谈起陈晓奇这个人的诸多合作意向。
马克瑞公使也是个特别注重仪表的英国绅士,酷爱叼着大烟斗考虑问题,在与伯爵先生谈话的时候,非常注意倾听其中的细节和潜在的问题,并对此提出自己的见解。
关于陈晓奇毫不掩饰自己要当军阀地表示。公使大人有些难以理解的问:“伯爵大人,您确定他是这么说的?这可不是一个成熟的政治家该说的话,这完全可能将他陷入到一场大麻烦之中。”
格吕克斯?温莎伯爵坚决的肯定道:“我确定他是这么说的,而且很显然他不怕别人知道,尤其是不怕我们知道,似乎他对大英帝国地一些政策和倾向非常了解,甚至包括我们支持中国的一些人的行动在内。”
马克瑞扬起眉毛。大胡子轻微颤抖着,细长的手指捏着黑色烟斗略作怀疑的看了看伯爵,继而侧头若有所思的说:“我得承认,我们以前都太忽略了这个天才的化学发明家。看来我们支持那个吴的事情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但是他对广州那边地判断,我认为是言过其实了。他们的领袖孙先生已经去世了,接下来的将是不可避免地分裂,中国人一向擅长内部斗争,只要我们稍微施加一点影响力。这种内斗将大大加强并最终导致他们北伐事业的完全垮台。因此暂时他的看法不算正确。不过我们不应该再次忽略这样一个优秀的人的预见性,那么在支持吴的同时,我们应该注意观察广州的发展情况。一旦真的出现这个陈所说地情况,那就要慎重考虑下他的话地真实程度。”
格吕克斯?温莎伯爵皱皱眉,他对于这种政治上的争斗问题不太感兴趣,或者说不是那么入门,本质上他只是个不太受重用的边缘皇亲罢了,因此对公使的那些话没什么建议性的意见,他说:“公使先生,您对他的商业合作意见怎么看?”
马克瑞马上注意到伯爵的表情变化。立刻改变自己的思路,回答说:“这个是不存在问题的。既然他提出来要跟我们合作。那当然是一件值得庆幸地事情,我们不能阻止美国人对他地支持,那么就一定要在这块利益上分一点。现在日本人在处心积虑的妄图重返中国,一旦被他们抓住借口和机会,马上就是一件麻烦事,因此能尽早地插手山东的事物是非常有利的,我认为伯爵大人应该跟他好好的商谈一下合作细节。”
格吕克斯?温莎伯爵慎重的点点头,又问:“您对那个航运计划怎么看?特别是关于物流方面的,您知道。我不是十分理解国内那些人的做法和态度。他们常常会给人以误导。”
马克瑞公使微笑道:“伯爵大人尽可放心。事实上我们得佩服这个年轻的中国人,他这是在给很多人找麻烦。但这的确是大英帝国的一次不大不小的机会。坦白说,我们曾经得到过一些他提供给三大财团的计划文本,其中的某些内容是非常有启发性的,而我们分析之后得到的答案,要远远超出他公布出来的那些。因此我们认为他有很大的保留,而这些东西目前还停留在理论基础上,在中国他是没有环境和足够的金钱来实践的,但是他通过与三大财团的合作做到了。这是一种非常有前瞻性和战略价值的构想,我们不能再次被美国人赶到前头,大英帝国的荣光不能这么被他们超越。”
格吕克斯?温莎伯爵似乎有些意外,他就没从这里面看出来有什么“战略意义”,在他的心目中,数十年前那长达半个世纪的辉煌岁月中,全世界将最好的东西运往英伦三岛供他们享用的繁荣景象是一定要复兴的,被大战破坏掉的那些东西要重新拿回来,这是他---一个帝国伯爵应该承担的使命。
而他的主要注意力,还是放在了陈晓奇描绘出来的美好前景之上,着眼点跟马克瑞这样的政治家是完全不同的。马克瑞公使跟大英帝国历任驻外高级官员一样,他们的视野要远开阔于格吕克斯?温莎伯爵这样的人,他们更懂得怎么样把握远东这一片不安定的巨大利益范围内的政治走向,维持一个不太混乱的、倾向于他们的分裂的远东是最好的,但这种分裂还不同于日本人和苏俄的看法。
日本人更倾向于彻底控制和占领,将自己凌驾于所有人之上,这种疯狂的想法英国人早就知道不可靠,并且绝不可能强加在中国人的头上,因为一个有着数千年文明史的民族可能会接受另外一个同样悠久而强大的文明的碰撞和压制,但绝不会接受一个被自己压在身下几千年的小妾的逆推。可惜的是,这一带的日本人中那些视野开阔雄才伟略的政治家已经死光了,剩下的都是急功近利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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