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天尘寰 第五章讥嘲毁誉,清风拂面

    虽然没参与过班内的讨论，可李渊停也是知道的，许真和这位同桌，都属于那种很少说话的类型。一个是冷傲流，虽然惜字如金，但必要的时候，该说什么她是肯定会说的。

    而面前的这位呢，是不管你怎么说，她都只是温柔的笑笑，却一言不发。就连回答问题之类的，也是闭口不答。老师们对此也很是无奈。所谓甲班四大美女，北寒南柔，东邪西疯，前两位极度话少，后两位极度话多。

    所以这次南宫柔竟然主动向他说话，李渊停着实是吓了一大跳。或许是两人都不怎么说话，她感觉自己找到了同类？李渊停有些疑惑地想到。

    “是啊，还是不行，不知道什么原因。”李渊停回应道。其实是知道点原因的，不是一个世界的灵魂，想要和这个世界的人一样修炼又怎么会简单呢。但这话就不能为外人道了。

    “……”

    长久的沉默。

    南宫柔注视着李渊停，虽然表面上很平静，但他感觉的到，眼前的女生，是在努力想要说话，但她并没有因为没能说出话而脸红，她不羞涩不焦躁不为旁人诧异的眼光所动，只有倔强的用力。

    他这时忽然意识到，也许所谓“南柔”并不像她表现的那么柔和，那个一直温柔笑着的女孩心里面，其实有着一个强大而坚定的灵魂。

    南宫柔尽力了，但她还是没能说出第二句话，她朝李渊停歉意地笑笑，拿出纸笔写了张小纸条。

    “一年前我也是这样的，我一点都没办法把两个源质颗粒结合在一起。因为我能听到它们的声音，它们每个都有着自己的生命，我实在没办法逼它们一定要放弃自我，化为死物。哈哈，是不是很可笑？你的情况是怎么样的，告诉我，说不定能够帮你。”

    感觉到源质的生命？李渊停有些无语，别说他没有那么敏感，就算能感觉的到，他也不会因为这放弃自己的修炼的。不过这倒给他提供了一个思路，如果源质有感知，那会不会是因为自己精神不够纯粹，不够本土化，才不被源质所接受？

    “我好像并不是这种状况，但你能说说你后来是怎么改变的么？”考虑到尊重，李渊停没有直接说话，而是拿出笔在那张纸条上续道。

    “改变？我知道那种想法很天真，不过我还是没法作出改变。我索性想不当垂青者也无所谓，可出于某些原因，我必须走上修炼之路。爸妈知道我的想法后很生气，于是我就被打发到原暗里呆了一年，说是关禁闭，其实我知道是想让我能够借助原暗秘境来修炼成功。”南宫柔快速写着，可纸条已经不够了。她先递过了这一张，又撕下一张继续写着。

    字很好看。李渊停心里感叹，这方世界的文字也是由图形文字发展而来，几乎和汉字有20的相似度，像是四宗时代，由于字是物概念的抽象浓缩，所以书宗才有了一字一器的评价。

    “我本来就比较……内向，而且在原暗第一次一个人呆了那么久。本来差不多都快发疯了，可最后好像是那些源质可怜我，有不少都答应我可以结合，它们在我眼前飘来飘去，好漂亮啊。”

    “我第一次在原暗里看到这么多光，你知道吗，其实连原暗本身都是由死去的光构成的，太美了。这时候我的意识有点恢复了，可是我还是觉得不应该让它们死去。最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它们自发形成了一个震动的层面，我也傻乎乎的就筑基成功了。”

    “出来以后，大家都很高兴，长老说这是天赐图录。不过由于要求太奇特，只有我一个人能练。不过我觉得你也行。”

    不，我不行。李渊停已经有些明白了这小女孩的意思。常人修炼，是以精神强制源质结合，但源质本身却有着互斥的特性，所以会有一定难度。对她而言，她由于能感知到源质的生命所以并不愿意强行结合，所以修炼也是不得寸进。

    直到天赐机缘，源质可以以一种动态的方式结合，或许就类似地球上分子间的化学键之类的，既能使源质不至于失去生命，又能让他们形成紧致的结构。

    但李渊停却不适合这种方式，由于本身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和源质之间的好感度还达不到普通人的水平，更不用想达到南宫柔的程度了。

    这种图录，凭借现在的信息判断，对他应该没什么帮助。

    “不会违反什么规定么，如果没什么限制的话，请带给我看看吧，谢谢你！”虽然知道也许没什么用，但李渊停还是讨要了这本图录。

    “没问题，筑基图录嘛，就算是天赐的也没什么价值。毕竟我们是书宗啊。明天给你带来。”

    ……

    经过白天和南宫柔的一番对话，李渊停隐约已经找到了自己的问题，同时也有了些方向。

    如果把源质比作生铁，那么筑基成形的过程就可以看作把很多块铁贴合锻打，百炼成钢。

    要做到这点，可以从两个方面入手，一个是锻打的次数，所谓唯刀百辟，唯心不易，只要有一颗锲而不舍之心，持之以恒，不停地去锻打，总会得到一块上好的钢。

    另一个就是，加强铁匠的力量。那些光粒不是互相排斥么，不是不愿意结合么，那就以强力逼之。只要精神力足够强，管它们愿不愿意，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一般人也都是走的这个路线，只是他们遇到的阻力要比李渊停小很多，所以很少会在筑基阶段考虑加强精神强度。

    但李渊停就需要思考一下了。虽然说等到大部分人都筑基成功后，会有专门的讲读来教授炼神这门课程，但现在，他只能自己摸索了。

    想要炼神，首先得要知道精神到底具体是什么吧。虽然模模糊糊有着一丝想法，可精神力量——这股能够影响到源质的力量，实质上到底是什么，并没有人告诉过他。

    逻辑思维能力？神经反应能力？记忆能力？念力？灵魂力量？它是有大脑生发出的力量，还是源于灵魂的力量，亦或是和两者都有关呢？

    李渊停一边试图靠所谓的精神力量挤压着源质，一边仔细观察着这无形无质的力。它很微弱，若有若无，只能从源质光粒微小的颤动来证明它的存在。但它确实受到意识的控制，似乎可以从迷漫的状态集中到一点。

    李渊停不断地试验着，源质如雨般洒落在他的身体上，又不停地渗出，他微薄而可怜的精神力量根本影响不到源质的运动。

    它们只是颤动着，自顾自地作着无规则运动。李渊停现在确实感受到源质并非无知无觉的死物，它们正在嘲笑他，笑他自不量力，白费功夫。可恶，从这一点点性质中根本看不出精神力量的实质，更遑论去增强了。

    李渊停颓然躺在床上，焦躁郁闷的情绪似乎突破了一个阈值，终于引动了琴音，春风化雪一般消融掉了。可是，总有那么些东西，是琴心也无法消解无法除去的。

    他本不是这么没有耐心的人，可是自从来到这儿，就不自觉地产生了一种急迫感。这种急迫感，让他短时间适应了异界生活，让他飞速汲取着知识，让他不停地给自己打着鞭子加着负重。快跑！快跑！心里总有声音这样说到。

    但为什么要这么累呢，为什么要跑呢，或许自己并没有修炼上的天赋，或许筑基是自己永远也跨不过去的难关，与其这样苦苦挣扎，不如老老实实地做一个写书人好了。

    况且历史上也不是没有记载，有的人就是写着写着书就莫名其妙地筑基成功了，比如山海经的两位作者，昆仑和归墟两本图录也是他们创世之后对自发形成的灵源归纳的结果。

    千头万绪，纷纷扰扰，这是来到这个世界第二个难以入眠的夜晚。

    ……

    “嘿，你知道么，三个月了，这家伙还没开始第一步呢。”“切，什么嘛，平时一副拽到不行的样子，修着据说什么家传图录，却连大门都进不去啊。”教室里传来肆无忌惮的议论声。

    就在李渊停身后，一个浓眉大眼的家伙故意压低了声音，“别说了，人家可是月榜第二呢，一等一的优等生，岂是你们这群渣渣能说的？”

    “哈哈哈，就是，小心以后开了法术课，别人打爆你。“

    南宫柔担忧地看着身边一言不发的同桌，他好像一点都听不到。今天虽然自己带来了所谓的天赐图录，可他看了看却也只是说了谢谢，并没有很高兴，大概是对他没有用吧。

    啪！

    教室的西南角陡然传来一声清脆的拍桌声，“马上就要上课了！你们还在嘀咕什么！”许真清亮的声音响起，明明是少女，语气里含着的冷意却似乎让空气也寒冷了起来。

    和虽然学习好但只是个孤儿的李渊停相比，堂堂长老之女却是有着可以让他们乖乖听话的权力。更何况她又因为修为被任命为代讲，这些小屁孩也是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但若隐若无的，更多的恶意却集中了起来。南宫柔会和他说话也就罢了，一向对这小子不假辞色的许真竟然也为他说话，这可就让大家大跌眼镜，也让男生们不由得更加嫉妒起来。

    李渊停清晰地感受到了身后的目光，他内心发笑，孩子还真是孩子啊。地球上这种事儿在中学时倒是很常见，或是孤立式的冷暴力，或是小团体的侮辱性暴力。

    人们常说人之初，性本善，但事实上恰是未成熟之前，人往往会更加残酷些。不知道同学情谊的价值，不知道人类相处的分寸，朝夕相处，难免会有矛盾和冲突。

    但既然自己已经长大了，就稍微让着一些这些小弟弟们吧。真要是心狠手辣，或是用些心机，这些才刚刚16岁的小屁孩们又怎么能压得住自己呢。

    只因为雄狮会在意狼群的低声嘶吼，却不会看向它包围过来的绵羊一眼啊。

    李渊停稍微转头，却正好看到许真姣好的面容。她淡淡看着眼前的一切，眼睛里却有一股小女孩式的狡黠。

    他心中一动，本来还以为这是装严肃的新代讲大人准备树立一下自己的权威，可没想到这家伙或许是有意针对他。不愧是女生，天生就会耍手段啊。

    就像过去的她一样，聪明，狡猾，老是以为自己看不穿她的小计策。

    李渊停洒然一笑，恨也罢，爱也罢，他已经进入了新的世界。过去的一切都可以放下了。他现在唯一追求的，就是突破一直以来的难关。

    只要前方不是死路一条，他就从来不会畏惧和退缩，甚至就算是一条死路，他也要用头撞用血磨，直到它成为阳光大道！

    南宫柔带来的天赐图录他已经看过，确实和自己的情况不太相符。不过和源质沟通这一点却突然让他想到了一个方法，一个可以锻炼精神力量的方法。想来他也是蠢，既然母亲为他留下了炼心的古琴，那父亲又岂会什么都不留。那满满当当，几乎堆了半间小屋的棋谱，岂不就是最好的炼神方法！正所谓，琴音炼心，盲棋炼神！

    过去的自己一直埋怨早早逝去的父亲，对他留下的棋谱视而不见，而现在，能够以局外人的眼光来看这整件事的李渊停自然不会对学棋有多少抵触。学棋不难，他少有基础，难的是下盲棋，自己和自己下盲棋。

    但李渊停不怕难，只有有方法，困难与否只是相对而言。

    时间过得很快，春去秋来，又是半年过去，稍微算算，李渊停来到这个世界也已经快一年了。这半年里，李学霸继续在除了实修以外的课上独占鳌头，甚至是体术这种筑基与否影响非常大的课上都艰难取胜。

    不过每次和挑战擂主的许真大美女打都让他心惊胆战，每个月她都能弄出很多新花样，有一次甚至被他逼得拿出了造物的手段。幸好监考的讲师眼尖，及时阻止，要不然他肯定要被一剑劈成两半。

    要知道虚空造物的课可是至少要到下年才会学到，要求就是全班筑基三层。许美女会这一手只能让人感慨长老的女儿开挂了！可李渊停不知道，更多的人都在吐槽他，明明一层都没有的人，为什么身体素质会比他们这些筑基成功的人还要强。这才是开挂好不好？

    得益于这个，没事儿找他麻烦的男生却是不多，只能每天阴阳怪气地说些闲话而已。除此之外，这半年也没有发生多少事，就像过去去外地上大学一样，明明人事纷纷扰扰，但一回忆，却也找不出多少特别的东西来。

    值得一提的是，他和柔姑娘的关系变得倒是不错，每天调戏起来真是不亦乐乎，谁让这倒霉孩子说不出话来呢，红着脸就是张不开嘴的样子真是非常可爱。

    李渊停是春天来到这个世界的，那时候没怎么出去，只见漫山遍野都是绿色，还以为只是一座普通的山。到了今天，他才发现原来这是一座巨大无比的浮空山。虽然山边上有着禁制，可以让外界看不到，但从里面往外看是不虞的。每晚他都会跑十几公里来到山边，对着晚上静谧而华美的夜空下着自己的盲棋。

    傍晚淡蓝色的精神之海中，太阳这座小岛羞涩地收起了自己的光芒，而白日里昏昏欲睡的星辰之光，却像休息足了一样，发出银色的闪烁不停地光芒。绕着太阳岛旋转的月亮也从海波中浮现，带着不似人间的紫色光芒。夜空之下，黑暗之中，是李渊停脑子里纵横十九道的亮线，黑子如碧玺，白子如温玉，随棋局渐进，天上似有投影，光彩灼灼。

    下累了，李渊停也会歇一歇，看看浮空岛下面，山丘如蚁穴，城镇如沙堡，心中格外有种难以言说的寂寥。在古代，不，在地球，或许自己就算是风餐露宿的仙人罢。然而这个世界却不会把自己称作仙人。仙人这称谓，有则有矣，可那不过是创世阶的垂青者所造就的生物罢了。又怎比得上垂青者呢？

    冬天至了，自然死去的源质化雪落下，天地间一片肃杀。凡人不会知道这就是所谓的源质，他们只是看着这雪覆盖了大地，为来年的收成而感到喜悦。然而雪融化了，地上的身体留下来化作水汇入地上的海洋，而天上的源质则获得了新生，悄然飞入天空。些许的差别，就是凡人与垂青者，天与地的差别。

    这个世界同样有着四季，不过划分方式却与地球不同。是靠精神之海的消涨来定的。春秋两季精神之海平静如波，不长不消，夏季则涨，冬季则衰，马上进入冬季，大家都很开心。

    一个是因为新年将至，学堂会放假，另一个就是冬天的源质比较静滞，容易为他们所捕获。在这样的环境下，李渊停也终于迈出了他的第一步，第一次凝聚了两粒源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