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二十二三岁的潮男小帅哥从副驾驶座上走下来,一米八的个头,在这个西南小县城里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潮男操着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希尔炖?美丽煎?嘿,名字真有趣。”他转过身询问驾驶座上的人,“表哥,是哪家店啊?”
隔着暗色的车窗玻璃,山河看见国产suv的驾驶座上有个男人正在打电话。
周老板满脸笑容地迎上来,“先森,要吃些哪样?要不进克坐着点菜?”
山河一看生意被周老板抢走,也就兴趣缺缺,掉头往回走。
&等一会儿。”潮男拿出手机打电话,“老吴,你说的是哪家饭店?美丽煎?”
山河正要进店,听到潮男的声音,顿时转过身,满面微笑地迎上去,“先生您好,请问是要到美丽煎吃饭吗?”
潮男的视线落在山河脸上,有些惊艳,两只眼睛上上下下把她打量了一番,随后甩甩刘海,扮酷说道:“你就是美丽煎饭店的老板娘?”
山河心中升起一阵厌烦,怎么又遇到这种嬉皮笑脸的色鬼?还这么自以为是,好像全世界就他最帅似的。表面上,她还是保持着优雅大方的微笑,“是的,我就是老板娘,先生里面请吧!”
周老板一看到手的生意飞了,那还了得?一甩身上膘肥的肉,拉住潮男,“先森,你确定是这家饭店?么么三三,你怕是搞错了?我告诉你,她家炒菜用地沟油。”
潮男的表情有点不可置信。
山河暗暗咒骂了一句,这肥猪男又特么来玩这套!她露出委屈的样子,“周老板,你表胡说八道,你给有证据?”
周老板斜了山河一眼,又继续说:“先森,你不要看这个老板娘长得漂亮,其实她啊,还在外面搞大肚子回来堕胎呢!”
山河的神情一下就冷了。很快,她又恢复成原来楚楚可怜的样子,“周老板,这笔生意我让给你就是了,麻烦你以后不要侮辱我。这位先生,你去他家吧!我不想因为一单生意就把邻里之间的关系弄差。”
说完,她转身回自己的饭店。
潮男盯着山河的背影,啧啧称奇:“好大一朵白莲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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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进了厨房,从桌子下面拉出一个罩着黑布的笼子。
笼子里的动物发出“吱吱吱”的叫声。
她盯着笼子,目光里透出阵阵冷意。
几分钟后,希尔炖大饭店里响起潮男的惊叫声:“妈呀,老鼠!好大的老鼠啊!”
接着饭店里传出叮叮当当乒乒乓乓的声音。
&命啊!大老鼠,还有一只!还有一只!”潮男一惊一乍的声音再次响起。
山河坐在凳子上,翘着二郎腿,勾着嘴角,慢慢清点今天收到的现金。
等时间差不多了,她才再次出门。
希尔炖大饭店外面围了很多人,里面早就鸡飞狗跳乱成一团。厨房的帘子无意间被人拉开了,里面坐了个洗碗工,一边洗碗一边把水面上的油花舀出来。
至于为什么要把水面上的油花舀出来,答案不言而喻。
周老板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连忙拉上帘子,“别看了!别看了!”
一名男员工抓住老鼠尾巴,将两只作乱的大老鼠拎了起来,“老板,这两个要咋个处理?”
山河“万分惊讶”地大喊:“哎呀,那不是我们饭店昨天晚上丢失的两只竹鼠啊?居然跑到周老板的店里了。”
竹鼠是野生物种,肉多鲜美,营养丰富,很受食客喜欢,而且只生活在热带雨林。这种动物喜欢阴暗潮湿的地方,山河之前突然把它们从黑笼子里拉住来扔到希尔炖大饭店,它们受惊加上见到阳光刺激,才会变得非常狂躁,到处东奔西窜。
山河箭步冲上去,一把夺回自己的竹鼠,满脸歉意的样子,一个劲儿给周老板弯腰赔不是,“实在对不起啊!周老板,实在对不起啊,实在对不起啊!”态度诚恳得都快把腰折断了。
周老板对上山河那副老好人哀求的模样,憋着气愣是发不出来。
潮男倒是气愤地冲出希尔炖大饭店,一边走一边骂道:“无良商家,回收地沟油,坑害消费者,小爷一定要举报你!”他拿出手机开始拨打电话,“喂,12315吗?小爷要举报!”
周老板抱拳祈求潮男不要举报,说尽了好话也无济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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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站在人群里看完了戏,拎着两只肥竹鼠,转身回自家饭店,肩膀上突然多了一只手。她回过身,看到潮男冲她嘿嘿一笑。“先生,还有事吗?”
&板娘,要不……还是你的店吧!反正老吴说的也是你的店。”
山河忧伤状,“可是,你不怕我炒菜用的是地沟油吗?”
&你这样的白莲花……哦不不,我是说像你这么善良的女老板,肯定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潮男拍拍胸脯。
这时,国产suv驾驶座的门终于打开了,潮男惊喜地说:“表哥,您老终于肯下车啦!”
山河抬眼望去,只见一个高大的男人下了车,一身深色系运动装,手里拿着个爱马仕男士手包,眉宇间神情很是淡漠,不紧不慢走了过来。
她的双眼在瞬间瞪到最大,仿佛见鬼一样,冰山嫖客?不是吧!
冰山嫖客走到山河面前,脸色之淡定,神情之从容,仿佛早上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老板娘,你好,有件事想找你谈谈。”
山河艰难地咽了口唾液,这到底是什么鬼?该不会是找她来讹钱的吧?还有……他现在穿内裤了么?山河为自己最后一个想法感到羞惭。
冰山嫖客见她没有反应,又从手包里取出一张名片递给她,“这是我的名片。”
还有名片?山河有几分讶异,双手接过名片,低头一看。
中铁x局蒙河铁路站前工程二标项目经理部桥梁隧道工程师——江屿。
山河顿时肃然起敬,原来冰山嫖客是个修建铁路的工程师,真是人不可貌相!“江、江工程师,你好。”
蒙河铁路,是泛亚铁路东段中越铁路的重要组成部分。一旦铁路贯通,就意味着打通了通往越南的铁路干线,不仅能给位于西南边陲的河汀县带来巨大商机,还能促进整片地区的经济发展,拓展东南亚市场,成为连接中国与东盟陆地国的国际大通道,其意义不言而喻。
&用这么客气,叫我江屿就行。”他语气平缓,“能进去谈吗?”
&行行行,两位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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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入座后,山河对厨房喊道:“阿美,倒两杯茶出来。”
阿美端了两杯热茶走出来,“请用茶。”
潮男的目光在看到阿美的一瞬间又亮了,就像大灰狼见到了小白兔。潮男对阿美抛了个媚眼,“嗨,小美女,我叫唐旭,能有幸知道你的名字吗?”
阿美没被人这么调戏过,脸颊一下就红了。
山河的脸色变了变,之前意淫她也就罢了,现在又来调戏阿美,这种人也能做工程师?
江屿不温不火地发出了一声警告:“唐旭!”
短短两个字,却分外有压迫感。
唐旭缩缩脖子,再不敢多话。
江屿的目光重新回到山河脸上,“老板娘,是这样,我们有位同事曾经在贵店吃过快餐,他认为这里的味道不错,而且卫生干净,所以我们项目部考虑在贵店订餐。不过,我们需要检验你们的卫生合格情况,还要签订正式合作协议,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谈下去。”
山河正襟危坐,“愿意,我愿意!”
唐旭悄悄翻了个白眼,用口型说>
江屿虽然是个冰块脸,可谈判效率很高,说话言简意赅,没有一句废话。他在饭店厨房里随机采样,送去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如果没有问题,那么次日过来签订正式合同。
山河将他们送出饭店,目送他们上车。
临走前,唐旭又向山河招招手,露齿一笑,“拜拜咯,美女老板娘!”
直到国产suv开走之后,她才撇嘴说了一句:“呸,又是一个姓唐的渣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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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旭坐在副驾驶座上,突然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谁在骂我?”
江屿开着车,不冷不热地说:“谁知道是你第几任前女友。”
唐旭小声嘀咕:“你不就嫉妒我女人缘好,你还是个老处男么?”
&说一遍试试。”
唐旭很怂地闭了嘴。
几分钟后,车子驶入一条山路,前头的山岗上种满香蕉,叶长片宽,像一把把展开的大扇子。每一株香蕉树上都挂了一串长长的青蕉,尚未成熟,但已有种硕果累累的喜悦感。半山腰上有一块宽阔的平地,盖了两大排蓝白色的简易房,这里就是项目经理部的驻扎地。
两人下车后,唐旭眼尖,发现一辆挖掘机旁边停了辆奔驰,惊讶地说道:“表哥,咱们这里怎么多了一辆奔驰?”
江屿跟着看去,果然看到了一辆奔驰。
唐旭来到车头前面,“哇”一下叫出声,“这挡风玻璃,好惨烈啊!”
江屿默然,这不就是上午被砸碎玻璃的奔驰车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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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客室里,江屿果然见到了上午那位女司机。
女司机朝她伸出手,媚然一笑,“江经理,你好,我叫韩茜茜,是监理公司派来的。”
监理公司,就是对施工方进行监管协调的单位,独立于施工单位和投建单位之外的第三方公司,跟江屿他们可称得上是合作伙伴。
&小姐,你好。”
两人握手认识了一下。在这个过程中,江屿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韩茜茜一双勾魂眼在江屿身上转了好几圈,略带哀伤地说:“江经理好冷漠啊!”
&歉,我不太会表达。”江屿转身,对身边的老吴说道:“让人收拾一下东边的屋子,带韩小姐去休息。”
韩茜茜见江屿似乎无意多谈,也就耸耸肩走了。
过了一会儿,老吴又回来了。
江屿问:“韩小姐来多久了?”
老吴说:“两个小时。”
老吴也是一个工程师,人称吴老实,三十多岁,已婚已育,皮肤挺黑的。江屿之所以会选择美丽煎,也是老吴推荐的。
江屿点点头,“她之前和你聊了什么?”
老吴很实在地回答:“韩小姐一开始不太相信你,怕你太年轻无法胜任项目经理,也不愿意住在这里。后来她问了一下你父母的情况,就放心了,也愿意住在这里了。”
江屿拧眉,“她问我父母的情况?你怎么回答的?”
&话实说啊!”老吴满脸坦然。
江屿眉头拧得更紧,随后说:“这样吧!如果以后还有任何女人向你打听我父母的消息,你就说我父母是贫困山区的农民,吃了上顿没下顿的那种。”
&老吴一脸惊悚。
江屿想想,这么说好像假了一点,“你就说我父母是贫困的农民,我上边还有两个姐姐,父亲有脑血栓,偏瘫在家。”
凤凰男,正常女的一听估计拔腿就跑。
老吴哭笑不得,“小江啊,有必要这么诅咒自己的父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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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煎饭店的卫生检测合格之后,江屿和山河签订了正式合同。
拿下这一笔订单,美丽煎的四个人都挺兴奋的,毕竟这笔生意不错,虽然项目部对快餐的要求比较多,但给出的价格很理想。
美丽煎开始向项目部统一送餐后,阿勇就成了送餐专员。为此,山河还花了一万多块钱,购买一辆二手面包车,专门用来运输快餐。
这天中午,明叔炒好菜,把所有饭盒都装上米饭和肉菜之后,却找不到阿勇了。工人们的午餐不能耽搁,山河只好自己开着车去送餐。
项目部的人见面包车来了,就知道是美丽煎来送餐。很快有人上来拉开车门,将满满一车的不锈钢快餐盒卸下来,分装到几辆普通的越野摩托车上,再由摩托车将这些快餐送到各个架子作业队。
分装结束后,山河准备回县城。
不幸的是,这辆二手车似乎出了点毛病。山河试了老半天也没有打着火,面包车只发出一阵阵艰涩的呜呜声,困难得犹如便秘,使了半天劲儿,就是拉不出来。
她下了车,来到车头前面,气恼地用脚踹了一下车头。
一万多块钱的东西,不会就这么报废了吧?
这时,最东面的简易房门打开了,韩茜茜走出来,伸个懒腰,目光一下子被空地上那道纤细小巧的女性背影吸引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