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琪见李咏明的面上几乎被鲜血覆盖,想他年迈身体怕是承受不住这样的伤势,当即说道:“你先进去!这儿有我处理!”她说着朝着屋子里站着的佣人挥挥手,示意他们把李咏明扶到到房间里。
李咏明却摇摇头,强笑道:“这李氏集团素来是我当家作主,这个时候如果我退下去了,谁能力挽狂澜?”却原来他却也是极为顽固的个性,哪怕是血流成河,也不肯退而半步。
李安琪没想到李咏明竟然会固执如斯,愣了一下说道:“可是你至少得先处理自己的伤势……”
李咏明仍是断然拒绝,“不必了!”
李安琪眼见他说话间鲜血兀自汩汩冒出,不免担心他的伤势,心下焦急,不由微微沉下了眼眸,冷冷地说道:“你既然叫我回来,不管是你真当我是孙女也罢,还只是不得已而为之也罢,那也要有机会让我证明给你看,哪怕只是利用,我也是有利用价值的!”
李安琪的话,这般利益相见,不带一丝亲情伪饰,而其中的关切心痛,却连她自己也未察觉。
李咏明的眼眸深处,微光涟漪,半晌才道:“那好,我就给你这个机会。”
李安琪知道这个固执的老头终于放手,便是得胜似地笑了笑,旋即沉下面容,深呼吸一声,收拾一下微显凌乱的衬衫,缓缓走上阳台。
“大家好,我是李老先生的孙女李安琪,现在由我代为处理有关李氏所有一切事务!”
李安琪环视楼下,见得自己发言根本没引得众人注意,不免又再深吸一口气,却不知是不是刚才冲撞时伤到了自个儿,只觉得自己肋骨隐隐生疼。
“关于这次产业迁移所做出的补偿,我已与李老先生协商,除愿意前往江西的,其余按照用工年限补足相应月份的工资,并且另外补足各位三个月的工资,算作我李氏对各位的歉意!”一般用工单位解除合同,按照合同,补足用工年限相应月份的工资即可,而多数单位基本只结清当月工资,李安琪的这番话,自然已是对这些员工极为丰厚的补偿。
这番话,原是李安琪在来的路上就思度过的,她想看着这番****到了何种程度,就开相应的补偿条件,而眼见得今天这副乱状,不冒险提出这般优惠的条件,怕是很难解除这场暴动。
果然,她在说出这番话后,人潮就不再这般鼎沸。
李安琪见得人群渐渐安静,嘴角慢慢浮现出苦涩笑意:这番争乱不过为了利益而起,自然也能为了利益而结束。只是自己做出的这番承诺,怕是要让自己背负许久的压力。
“你说的话算数吗?”“你说你是李氏的孙女你就是啊?!”
短暂的平复后却又好事者掀起风浪。
面对暴躁的人群,李安琪正思索再说些什么不来平息他们的愤怒,李咏明却已经在快速处理好伤口后走出房间,望着诸人说道:“李安琪是我的孙女,她所说的话就代表集团的决定!”
李咏明斩钉截铁的话语让纷乱登时止休,众人面面相觑,似是已经找不到继续滋扰的理由。
李咏明挥了挥手说道:“我已通知人事部,不愿意前往江西员工可以去公司登记,领足补偿后自行离去。”
李安琪没想到李咏明对自己这个决定竟然是完全支持的态度,倒也不由有些意外,不免望向李咏明,而后者只是用肯定的眼神告诉他:他完全了解她的用心,不如此做怕是无法解决今天的纠纷。
在李咏明和李安琪团结一致地对外协调下,这场暴动终于渐渐平息,而随着警察这般姗姗来迟介入调查,那些围聚在李氏别墅外的员工终于纷纷散去。
李安琪松了口气,这才有空暇望向李咏明,问道:“要不要再去医院看看?”
李咏明摇摇头。
李安琪却是坚持,“我陪你去吧,别小看这个伤口,还是必须去医院缝针和打破伤风针的。”
李咏明望着那些被踩得七倒八歪的盆栽不免叹气——他再坚强,也终究是个老人了,他有些失神,问道:“安琪儿,我是不是真的老了,我所坚持的是不是真的已经跟不上时代的潮流,要被时代淘汰了?”
李安琪不由沉默:在虚拟经济无比发展的今天,李咏明这样坚持实业似乎真的在时代浪潮里渐行渐远,可是她望着李咏明,只能安慰:“不,您所坚持并没有错。我们虽然没有办法改变这个时代,可至少我们有办法适应它。”
李咏明苦笑一声,“适应?我们不是顺应潮流上市了吗?可事实证明玩不懂这个游戏,只会让自己加快灭亡罢了。”
李安琪只当这是一个心力交瘁的老人说着悲观的话语,没有再与他争辩,只是扶着他往楼下走去。
李家司机的车已经停在门口。
李安琪经过横亘在路上的那辆奔驰,见李安飞仍是坐在车上,脸色泛白,右手扶着左手胳膊,整个人似有些抽搐,不免疑惑,问道:“你没事吧?”
李安飞抬眼望着李安琪,勉力说道:“我……我没事。”
李咏明望了一眼李安飞,这一眼却包含了太多的失望与心寒。他刚刚是看见李安飞开着车和李安琪一道回来的,可是冲上来的人却只有李安琪,他这个自己曾寄予所有疼爱和希望的孙子却蜷缩在一角,在整件事的发展中不置一词,他忍不住冷哼一声,问道:“你爸妈呢?刚出事时一个说去找警察,一个说去公司,这倒好,一个都没回来!”
李安飞结结巴巴地说道:“我妈去我外婆家了……我爸刚和警察一起进来了……”
李咏明怒气更重,“都是一群没用的东西!安琪儿,我们走!”老头子真是个急脾气的,一发起火来不管不顾往外走,饶是李安琪年轻了老头子四十岁,却也差点跟不上老头子的脚步。
李安琪一边跟着李咏明往外走,一边却仍忍不住狐疑地扭头看着李安飞:如果说仅仅只是胆怯害怕,他的反应未免也过了度,这么全身抽搐、脸上浮着虚汗,如同大病一场,难道真的是自己高估了他的承受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