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强戒备,小心提防。”
秦琅看着那三具尸体,严肃起来。鹰巢老狗能让人如此不惧死亡,确实得小心。他既然有本事让人不惜性命在他面前自-杀,那么谈判破裂,他也一定会发起自杀式的袭击。
刺客不要命的袭击,会很可怕。
一般的刺客,都要考虑自身安全情况下行刺,而这种不要命的死士,根本不会考虑自己,只考虑能不有得手。
“要我说,把这些胡人全杀了算了。”
“仅广州一城里常住的蕃人就有几万了,岭南又有多少蕃人?怕不下十万之数?再说了,这里面也不全跟鹰巢跟光明教会有关的,多数都只是来贸易之人,若是我们把人都抓了,那这海上丝路岂不就断了?”
秦琅要的是精准的外科手术式的打击,而不是把广州搞成一个空港。当年南朝时确实有个刺史在广州乱搞,结果搞的没船前来。
非法传教的蕃寺要打击,非法经营的胡商要打击,但对于守法经营的胡商,得欢迎。
接下来的清洗依然如火如荼,鹰巢的报复也开始。
刺客在广州城里发起各种行刺,行刺官员,试图纵火焚烧仓库、商铺甚至是民宅、官衙,甚至想要袭击港口的仓库和水师的舰船。
不过基本上都没成功,秦琅早就打起了十二万分的准备。
各处增派守卫,加强巡逻队之外,也四处设立,广州城内所有人都要登记,发给身份牌,出入广州都要通行证。
所有的蕃人管理更是格外严格,无故不得随意走动。
一旦发现没有身份牌和通行证,便会马上被拘捕投入监狱审讯,宁抓错不放过。
对于武器也加强管控。
胡商的船进出港更加严格,入港前就要接受水师的上船检查,所有的武器一律不许携带入港。
广州的蕃人禁止拥有武器,连普通的刀剑匕首都不许,更别说弓弩长矛铠甲,一经发现,便是重罪。
城中的汉人和俚僚等拥武器也加强了管理,所有刀剑等一律需要登记备案? 戒严时期? 就算登记过的合法刀剑,也不许随身携带? 只能放家中存放。
而火油硫磺等物? 更是被严格监管。
就连各大药店,也被加强了监管? 所有的有毒的药物,都得实名登记? 甚至得有详细的用处等? 轻易不给售。一旦若有人从药店买药行凶下毒,那么药店就得承担连带责任。
秦琅在广州率先开始推行保甲连坐连防制度,并接下来要向整个岭南三广地区推广。
之前保甲法也只在关中率先推行,目前也还只推行到河南等几地? 现在秦琅不理会岭南地方的反对声音? 强势开始在岭南推行保甲法。
编设保甲,建立联防队,联防连坐,相互监督。
广州做为中原朝廷控制岭南的核心,南蛮俚僚的势力倒不是太强? 中央朝廷在这里向来控制较牢,相比起来? 贸易兴盛带来的大量胡人海商,反倒是一支不容忽视的力量。
历史上? 阿拉伯商人就一直是广州最大的胡人海商势力,甚至在唐末时曾经有过两次阿拉伯人攻打广州的事件发生。
而唐末黄巢起义后进入广州? 曾经屠广州城? 一次屠杀广州二十万人? 其中居然有十二万都是胡人。
可知广州胡人之势大。
后来大量阿拉伯人还进入泉州,唐宋元明时代,泉州广州两港的胡人数量,都相当庞大。
广州的阿拉伯商人,是世界有名的倒爷,他们比起长安的粟特商人还要富有,这些人驾着海船,从阿拉伯海出发,活跃于波斯湾、红海、地中海、印度洋,中国南海,满世界的贩卖着东方的香料、丝绸、瓷器、象牙、药材,也带来西方的奴隶、金银等,赚的盆满钵满。
广州甚至有许多阿拉伯商人、波斯商人、天竺商人等都已经在这里经营了二三百年。
他们渗透进了广州的方方面面。
安史之乱后的唐肃宗至德三年,阿拉伯商人便组织了强大的雇佣军舰队,兵围广州城,刺史韦利见抵抗不住,弃城逃跑,阿拉伯人攻入城中,大肆抢劫商铺仓库,焚毁房舍,将广州抢劫一空后,带着无数金银财货,满载而去。
大唐的开放包容,让蕃人胡商进一步坐大,也是后来在安史之乱唐朝衰弱后,蕃人叛乱劫掠广州的起因。
一个从波斯流亡过来的传教士,居然能成为广州的地下皇帝,还敢公然威胁他这个帝国宰相,秦琅如何能容忍?
“对于蕃坊要进一步的加强控制。”
经过这段时间的全面清查,如今广州城里又清出了上万的蕃人,秦琅命令将这些人全迁入蕃坊居住。
以往广州城中就有蕃人聚居的坊区,后来党仁弘接了蕃人的贿赂,在广州城西划设了一片地方,让他们营建一个更大的蕃人聚居区,允许这些蕃人在蕃坊里各按本国习俗生活,甚至是信仰原先的宗教,修建自己的寺院教堂,建立自己的学校,甚至是自己处理内部的事务。
总而言之,就是蕃坊里的蕃人,已经半脱离广州府的管事,独立自治,有治外法权。
是唐朝版的外国租界。
他们在大唐买卖田地,娶妻纳妾生子,经商地居,开办学校,建立寺院,往来自由不受限制,甚至坊内犯法等也由自己处置。
更可怕的是,许多大胡商都开始蓄积自己的武装,他们不仅有港外有武装商船,在城外还有自己的庄园,在城里也有自己的雇佣兵。
许多胡商都私蓄许多黑人雇佣兵,形成武装商团,连广州衙门都要忌惮几分。而那个鹰巢老人,更是以拥有大量刺客,大胆而狠辣而出名,成为广州蕃坊的主宰。
党仁弘和周绍范都因为得罪了他,而被一贬一死。
历史上武则天时,胡商海船至广州,商船上的水手欺负渔民,起争斗,渔民告于广州都督府。都督路元睿查明案情,下令抓捕那些犯事的水手,结果胡商大为不满,直接派豢养的昆仑奴杀入都督府大堂,提剑砍杀了都督路元睿和十几个官员,然后登上大船扬长而去。
一直以来,胡商在广州犯事,广州官员都是让他们自己处置,并不敢轻易处罚,就是因为胡商势大。
而自那个鹰巢老人来到广州后,更是成为胡人首领,强势点的官员惹上他们,不死就贬。
如今秦琅要动胡商,许多官吏跑出来劝说,说这会破坏贸易,会让广州成为空港。
但秦琅却不理会。
这是刮骨疗伤,不这么做,广州就是胡人的广州了。
现在他们敢威胁宰相,暗杀刺史,将来一定也还会围攻广州。
既然他来了,怎么能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手里带着水师舰队而来,都是经过了一年多时间实战训练的,见过血的军人,而且被他的赏赐喂的饱饱的,皆能为他所用。
鹰巢的报复来了,很密集而猛烈,只不过在广州城都没能掀起多大的浪花,每天都有上百的死士被擒或自杀,也不过是烧掉了七八间房,毁坏了几口水井罢了。
各处防范严密,他们很难有机会。
秦琅也展开舆论宣传,细数胡商蕃人的许多不法行为,对于蕃坊和胡商的特权全都取缔。
蕃人的昆仑奴雇佣兵,武装商船,城外庄园等都被查处。
对于那些蕃人的昆仑奴私兵护卫,秦琅直接就将他们关入俘虏营,准备将他们送往中原售卖。
“三郎,这些胡商还真是厉害啊。”
程处默和牛见虎几个坐在牙城大都督府内跟秦琅议事,汇报总结这一段时间的打击成果。
不得不说,行动全面展开后,蕃人被查出来的势力越来越大,原来展现的也只是冰山一角。
“我们目前在广州以及周边几个州县,查处逮捕了约八千名蕃商的黑人护卫、雇佣兵,另外武装商船三十多条。蕃人的庄园三百多座,查封的财产已经超过两百万贯了。”
程处默面对着这些成果,都已经有点担忧了。
事情搞的越来越大了。
“你们怕了?”
“怕个鸟,这些蕃人真的是鸠占鹊巢,喧宾夺主,我们大唐的地盘,岂能容他们这般嚣张!”程处默狰狞着道,“我只是有些担忧,万一这个时候俚僚溪垌蛮和冯宁陈等汉酋豪强也跟着做乱,就凭我们水师这万把人,怕是吃不消。是否未雨绸缪,从其它地方抽调兵马过来?”
牛见虎也同意,“既然要搞,就搞他个天翻地覆,咱们把他们彻底的清洗干净了。蕃人要来做生意可以,以后都按着咱们的规矩来,老老实实做生意,交税纳钱,规规矩矩做人,服从管理。”
秦琅道,“其实我从流求南下时,就已经发了调令了,算算时间,我调得兵也该要动身了。不过我刚又传令,让他们先不急着进广州。”
“何意?”
“我巴不得有人这个时候跳出来,越多越好,正好一网打尽,省的麻烦。所以我们的援兵不能过早暴露,要不然那些人怎么会跳出来?”
“老程老牛,你们这段时间,多派些侦察快艇出去。”
程处默心中一动,“难不成那鹰巢老狗真有六万刺客大军?”
“六万之数肯定夸张,但我们这次动作这么大,利益受损的蕃商可不少,这些人向来跋扈惯了,若是鹰巢老狗牵头,未必就不会弄出一支舰队来袭,他们应当有这个能力,现在狗急跳墙也是做的出来的,不得不防。”
老程有些兴奋。
“他娘的,真要是有这般不怕死,我倒佩服他们。来了才好,正好一起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