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鬼 第十三章 嗜血

    上官鸣跟半蕾激烈缠斗拼命扭打，在藤蔓的包裹下藕断丝连相互撕扯，一路滚到幽闭狭窄又空旷无人的街道上。见被打出去的半蕾又想再次抓着藤蔓爬回来，上官鸣一把切断藤蔓，终于趁机将背上的花瓣向外张开，发出阵阵魔音。“这招对我没用。”半蕾闪到对方身后狠狠一拳，上官鸣猝不及防，岂会料到杀伤力十足的超声波会毫无作用，在她惊诧的目光中，一根鲜红的血刺猛地从她胸口上穿膛而出。

    半蕾抽出手上的血刺，上官鸣背后的绿色蔷薇跟着枯萎凋谢，她回首一脚，将半蕾踹出老远，忍着背上火辣辣的疼痛说道：“你还不明白吗？它已经来了，你们没有胜算的，想要活命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加入我们，就像那个耍球的白痴一样，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哼。”半蕾冷哼道，“你要我也变成那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吗？少恶心人了，胆小鬼。”

    “这样子有什么问题吗？”上官鸣陶醉地抚摸起自己玲珑的身段，“如此性感和妖艳，充满力量与美感，这就叫进化，像你这种彻头彻尾自以为是的蠢蛋是永远也不会懂的。”

    上官鸣说完便像条飞蛇一般袭向半蕾，她已逐渐开始习惯运用踞在体内的藤蔓，控制着它们释放出更多的压迫力，让某一部分身体能够在瞬间爆发出数倍的力量。

    对手速度的陡然提升让半蕾感觉有些难以招架，很快落了下风，如果不是靠着血刺的再生能力勉强一搏的话恐怕早就被撕成了碎片。但即使能够再生，仅凭现在的力量也无法战胜对方，发动「深血」需要满足一个条件，必须要求对方处于相对固定状态，简单说来，则是将血刺插入地里，通过血液的流动延展，最后聚集在敌人看不见的脚下进行突袭完成致命一击的招术。其原理并不复杂，但局限性太大，要找到机会不是那么容易，尤其是战斗过程当中，一般只有趁对手不备或暂时失去绝大部分行动能力，比如突然被困住的时候才会放出此杀招。

    几个回合过后，半蕾遍体鳞伤跪倒在地上，身体几乎已经达到极限，连稍微动一下都觉得吃力，倒不是血刺失去了作用，这再生之力虽然没什么限制但也得刺中才行，若是连对方的身体都没办法碰到就更别说吸血了，还谈何再生？现在半蕾面临的就是这样一种绝境，伤口无法愈合，就算是她也抵挡不了失血过多而引起的意识模糊。

    该死，快要撑不住了……母亲？

    上官鸣捏住半蕾的下巴，眼带嘲弄地打量着她裹在脸上的抹布，忽然冒出一个想法：“我说怎么越看你越觉得碍眼，原来是长得太对不起观众，没关系的，姐姐不会笑你，现在，就让我来一睹芳容吧！”

    呼地一声，上官鸣一把撕下了半蕾脸上的裹布，以为不是其丑无比就是美若天仙，结果既不见什么丑八怪，也没见犹如画中人，眼前的模样令她本能地倒抽一口凉气，因为此时的半蕾……根本就没有脸！

    什么都没有，除了一双眼睛以外，原本应是鼻子和嘴巴的地方只有一块光溜溜的皮肤，就连上官鸣现在这副半兽半树的鬼样子看在眼里都觉得诡异。对着这张超乎想象的面目，她显得有些茫然失措，接下来则恍然大悟似的笑了两声：“哎呀呀，差点被你给蒙过去了，我说怎么会成这个样子，原来只是一张面膜，还真是藏得深呐。”

    “不要……”

    半蕾微弱的乞求声令上官鸣的探究心理更甚，手指沿着对方脸颊边缘滑动，在指尖传来异常的瞬间猛地一抓，这回总算是满足了好奇，但心中的疑惑不减反增，这又是什么情况？假皮下的脸庞与常人无异，仔细看看五官似乎还挺俊俏，不过紧闭的双唇以及唇缘上缝着的黑线却让人看得头皮发麻。

    上官鸣刚想开口嘲笑几句，突然之间脚尖一点地，身子就已退出数丈之远，她顿时觉得好像有股热流正从手上喷涌而出，把手一抬，一种带着温度的黏糊糊的液体冲到了脸上，脖子上，胸口上，意识到这墨绿色汁液是从断裂的手腕处喷溅出来的之后，她大惊失色，条件反射似的瞥向远处的半蕾，只是一眼，整个人就如坠冰窖，她的手被半蕾叼在嘴里，已经吞咽了一半。

    半蕾仍旧蹲在地上，双眼从浅绿变成了深红，像燃烧的血液，鲜血淋漓的尖牙如同锋利的刀刃，嘴角上还能看到残留的线头，用血盆大口来形容毫不为过，此时的她哪里还看得到半点儿理智，分明就是一头饥饿嗜血的野兽。半蕾双腿一蹬，数丈距离晃眼即到，处在一片惊愕中的上官鸣一不留神被扑倒在地，还没来得及反抗便被满屏的獠牙占据整个视野……

    另一面，林梓蝶跟言子晏二人正躲在一处角落里喘着粗气，言子晏刚要开口商量些什么，紧随其后的巨响却根本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锯齿悠悠球一路横冲直撞，一栋栋房屋在其面前就如同纸糊的一般，造成不了任何阻力。压迫力其实和体力具有近似之处，当人体达到极限之后总能压榨出那么一点儿额外值出来，言子晏利用祭出的弓箭「速射」，想到了一个算不上办法的办法。

    他瞄准远处的水塔，抬手一箭射出，箭矢嗖地一下扎入水塔表面，然后立刻解除掉押鬼器，让高压的水柱从箭眼急射而出，紧接着水塔整个爆裂开来，水流铺天盖地涌向四周，将韩游的注意力拉了过去，但也仅限于此，只能暂时拖延一下时间而已。二人还得像老鼠一样继续东躲西藏，迟早会成为猫腹中的食物。

    然而事实总是出人意料，韩游走到一半时忽然觉得不对，阴森森地笑了一声就改往反方向冲去，几个呼吸间就追上了奔跑中的言子晏和林梓蝶，也不迟疑，单手一挥抛出那颗锯齿悠悠球迎头砸向二人。轰然一声巨响，悠悠球正中二人所站的位置，至少有三分之一陷入了地里，这球是砸下去了，可那两人的压迫力不仅没有消失，还凭空多出了另一个人，并且对方的压迫力不算弱，虽然总量有限，但却相当精纯。

    韩游盯着断裂的藤蔓，眼角的余光忽然瞟到一个影子正在迫近，他下意识地伸手一抓，脖子刷地一下齐肩断开，落到了身后数尺之外的地方。话说刚才，就在言林二人逃跑的时候，头顶一股飓风猛地压下，闪躲不及的二人还没来得及看清怎么回事就已经身在相邻街道，当他们回过神来竟看到一个背生赤红双翼，双目血红，唇间露出两颗尖牙的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半蕾！

    斩掉韩游的半蕾刚一转身，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大笑，笑声正是由韩游的头颅发出，在那脖子断裂的地方猛然长出一根眼镜蛇粗细的藤蔓，同时那具无头的身躯也从颈脖处冒出一截根须，与那伸过来的藤蔓缠绕到一起，瞬间将头接回了身体，韩游仿佛没事一样站起身来狂笑不止。

    “哈哈哈哈！你这家伙该不会天真到以为砍掉我脑袋就能置我于死地了吧？真是笑死人了！我现在跟你们这群猪猡有着天壤之别，拜‘八神’所赐，我得到了进化，我拥有真正的不死之身！哈哈哈……”

    “不死吗？那就来试试吧。”半蕾说完消失在原地，动作快得像一道闪电，瞬间就让陷入极度兴奋中的韩游只剩下了一半，他抽了两下，笑声时断时续若有若无，取而代之的是根须生长时所特有的窸窣声，被扯掉的另一半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增殖，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停止过狂笑。

    既然打不死，那就吃掉吧。

    半蕾出现在韩游身后，张嘴一口咬住他的脖子，脑海里闪过云霄飞车、旋转木马、跟自己打闹的少女、草地中央的尸体、惊慌失措的青年、手持巨剑的金发男子，还有站在身旁的言子晏、没见过的押鬼师、反光的鬼徽、拉开的木弓，悬停在手指间……

    韩游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他感觉到身体深处传来的异样，似乎被掏空，有一种虚无感和无力感，这种感觉即使身体被彻底碾碎都不曾有过。不死靠的是盘踞在体内的藤蔓，难道她把……

    韩游枯萎之前，脑海里只留下了两个念头，它们通过咽气的方式被送到了空气里：子晏，活下去；小晴，我来了。

    靠在墙边的言子晏猛地抬起头来，他感觉心里的某处忽然空了，失去了，好像缺了一块。

    阿游，我的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