霖澈又开始早出晚归,整天在忙他的事情,我一句都没有过问。
天天在家,像是和社会脱节一般。
冰箱里一点吃的东西也没有,厨房和卫生间因为没人收拾而变得乱七八糟。
我什么都不想做,更不想出门。
霖澈每天晚上回来会给我带一些面包牛奶之类的速食品,第二天一早就又立刻消失不见。
我像是个孤独症一样,整天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发呆,有时候莫名的流泪。
那些抗抑郁的药物使我头发大把大把的掉落,性情变化无常。
心情不痛快的时候,我就对着自来水把药吃了。我连开水都懒得烧,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霖澈有时候烦了,就会骂一句:“你在家等死啊?不会出去买点吃的!”
我呆呆的看着他。
“身上这么脏,去洗澡!”
我动作迟缓的下床。
他看的着急了,粗暴的揪着我的衣领,把我扯进卫生间:“把你自己好好洗洗,还有你身上的衣服!”
他再也不会对着我撒娇叫姐姐了。
就自己现在这幅鬼样子,连个正常人都不算是了,实打实一个累赘。
不知道深海里那些几千几万岁的海龟是抱有怎样的心情在活着,反正我活了三十几年就已经觉得很累了。
因为整日做自己头发掉光的梦而不敢睡觉,严重的失眠和随时发作的狂躁症让我觉的十分害怕。
我坚信这就是药物给我带来的副作用,开始有有意识的减少服用量。
我庆幸自己虽然性格大变,但是神智尚且清醒,在这种极度混乱的状态下还可以做出相对正确的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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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从床上起来,猛然发现霖澈已经两天没有回来了。
摸了摸干瘪的肚子,才知道真的有前胸贴后背这一说。
我慢慢的坐起身子,光着脚走下床。
客厅地板冰凉,寒意从脚底直达心脏。
这一切仿佛在叫嚣着告诉我:夏天就要过去了。
我打了个喷嚏,头发散乱的落在脸上。捋了捋头发,想要振作一下。
去卫生间洗脸的时候刻意避开镜子。怕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
刷牙的时候牙龈出血,缺乏维生素的缘故。
这样下去应该会死的吧?
我活了这么久,受了这么多苦,结果还是要这么悲惨的死去么。
安喜,你看看自己现在这幅鬼样子,对得起一直在天上默默看着自己的奶奶么?
被人粗暴对待,被人抛弃抑或遗忘,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吧?
这些是你本就该习惯的事情。
才做了几天美梦你就得意忘形了?
之前都是一个人走过来的,难道你全忘了么?
别他妈再自作自受了。
这就是你人生的本来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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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期饮食不规律导致我胃部开始剧烈痉挛,额头上滴下豆大的汗珠,疼痛让我蓦地清醒起来。
寻遍整个厨房也找不到任何可以吃的东西,最终在客厅的茶几下面发现一袋过期饼干。
我蹲在地板上,一边吃一边流泪,嘴里面全部都是苦涩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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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过了一星期,霖澈还是没有任何音讯。
就和上次一样,突然玩消失。
但是这次,我应该死也不会再原谅他了。
人在寂寞的时候,就会想着和人交流。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说话的缘故,我现在真的特别想和谁聊两句。哪怕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我张开嘴,有些生涩的发音。
还好,没有丧失语言本能。
拿起许久没用的手机充了充电,然后开机翻着通信录。
方叙……
我苦笑了一下,事到如今跟他还能有什么好说的。
继续往下翻。
蕾拉……
我迟疑了一下,拨通了她电话。
这个老妖怪现在应该在上班吧?
响了七八声也没人接,我正准备抬手按挂断的时候,那边终于舍得接了。
“喂?~”
电话那头嘈杂而又熟悉的背景音,还有这个恍如隔世的称谓,让我眼泪无声掉落。
“蕾拉,我想你了。”我安静的说道。
“你他妈消失这么久,我还以为你死哪个客人床上去了!”她说话的语气还是老样子。
“嘴巴还是这么毒。”我哭着笑,不想对方听出我的情绪。
“我说祖宗你到底有事没事?我还在坐台!外面唱的天翻地覆的,我还得躲卫生间跟你讲电话!”
“没事,我就是想你了。”
“废话变好多,还肉麻兮兮的……你是被你的情儿抛弃了么?”
“你才是……”
“我跟你说我可是一年被抛弃几百次!”
“滚,不说了。”我强迫自己发出几声蹩脚的笑声。
“哎,你到底什么时候来上班?最近新来了几个小妞把场子搞的乌烟瘴气的,等你过来咱们联手治治她们!”
“好。”
“赶紧的,我他妈都要想死你了,不管你死在哪个男人床上下不来,明天都得给我回来,我们好好喝一杯。”
“知道。”
我深吸一口气,挂了电话。
果然还是没有办法向她吐露半点心声。
年纪大了就是这样,死要面子活受罪。
悲伤快乐都习惯自己一个人消化,连让别人知晓一丁点都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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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自己心里别着一股劲。
所以才这么久不跟霖澈说话。
但是现在是不是该放下了?
我终于理解有些人为什么受了挫折就遁入空门了,什么狗屁远离颠倒梦想四大皆空,什么超然世外看破红尘,是心整个已经彻底死透了。
现在给我来十个空门我都敢一脑袋扎进去。
我打了个哈欠,自言自语道:“这次彻底决裂吧……”
嘴巴里面烂了好几个口疮,此刻像是痛感觉醒了似得,难受的我呲牙咧嘴。我满屋子找维生素药片,却在柜子的角落里发现了一堆保肝护肾的药。好像是上次身体不舒服时医生给开的药。
不过我是一片也没记得吃。
药就是这么一种东西,当时难受的时候吃一片特别管用。如果过了那个期限,伤口结痂了,药就成了一堆废物。
该烂的都已经烂透了,伤口已经变成铁一样坚硬。
我看了眼手机,晚上十点。
去夜市还来得及,不如吃口饭去。
现在突然特别想吃鸡蛋煎饼,最好再来一盘尖椒肉丝,能把我辣死过去的那种。
五感像是瞬间回来一般,头痛牙痛肚子痛,全身上下哪里都痛,自己闻着自己还一股味。
我居然能臭成这样,真想给自己跪下。
随便冲了个澡,就出了门。
等了半天没有一辆出租车,我心想也不远,走着过去算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有好好吃饭的缘故,平时也就二十来分钟路程,我竟然上气不接下气的走了将近半小时。
到了夜市,热火朝天的景象让我有些茫然,在家呆太久了,对外界都不大习惯了。
我觉得自己再在家里练下去估计都能得道成仙了。
随便找了个摊子坐下,屁股还没捂热,电话就响起来了。
是我给霖澈设置的专用铃声。
等一下我要把这个铃声换掉……
不,要直接把这个人拉黑……
打破天我也不会接的,我面无表情的盯着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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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我真想把自己的手给剁了。
电话那边却是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你到底跟霖澈什么关系?”
王悦么?听着不大像。
我正要直接挂掉,电话那边却突然大声吵了起来。
“我跟你说了无数次她是我姐了!”我听出来声音的主人是消失了许久的霖澈。
心脏在一瞬间揪成一团。
“你姐已经死了,你他妈在这里骗鬼?”女人大声吼道。
“苏静,你先把电话给我,咱们有什么话不好当着外人的面说吧?”
外人?呵呵,我冷笑着。
“外人?不是你姐么?我帮你摆平了这么多事,你却给我冒出来个姐姐!过两天是不是还有个妹妹?你这人到底还有没有良心!你给我记住你爸还在监.狱里面,没有我……”
“阿静,你听我解释……”
我闭着眼睛挂断了电话,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放在嘴里。
电话铃声再次响起,我果断按了关机。
“老板,给我来一份鸡蛋煎饼,一盘尖椒肉丝。”
“没有鸡蛋煎饼。”
“那就尖椒肉丝,主食来一碗米饭。”我吐着烟圈,心想连鸡蛋煎饼都没有还开什么夜市。
“米饭也没有,只有炒方便面。”
“……”
我盯着夜市老板理直气壮的脸。
“那有什么上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