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蛮因为那两个公主受罚,心中痛快,连平日里最烦恼的刺绣,也看起来比平日可爱的多了,再加上她早有决心学好,便愈加上心,所以,即使徐蛮手笨不灵,可看在她勤奋认真的份上,教导刺绣的女官却也真心愿意教授于她。
如此一来一往,时间飞逝,一个下午居然在不经意间便过去了。
起身看着女官离去,徐蛮让红桂收拾东西,便准备与淑嘉一同回去,她还没忘记与哥哥们的约定,现在时间还早,一个来回,也费不了多少时间。
“阿蛮。”长公主淑慎见着徐蛮要走,忍了又忍才过来,犹豫道:“你可知淑敏与淑媛她们……”
“怕是身子不好,没来吧。”徐蛮将绣的一团乱麻的帕子收拢进袖子里,这样的东西就应该人道毁灭,她敢肯定,自己那讨厌的二哥,绝对会去翻红桂带回去的针线包,若是给他翻出这帕子,想必又是一通笑话。
淑慎被她的话一堵,心中也有些不定,又道:“可上午的时候,看着不像啊……”
“也有可能吃坏了肚子啊。”徐蛮一脸的坦然,又冲着淑嘉扬了扬下巴道:“淑嘉,你中午可不就闹了肚子?”
淑嘉自然马上点头,揉了揉她肚子上那坨肉,苦着脸道:“可不是,害的我下午好些点心没吃。”
淑慎讪讪的笑了一下,看着也问不出什么,便以探病为由,先出去了。
徐蛮盯着她远处的背影,心底一片复杂,淑慎公主现在还是个孩子,心机就已经不弱,瞧着中午那事儿与她好像无关,可是以平日里淑敏对她的依赖,这其中定不会那么简单,怎么就那么巧,中午回廊上就只有淑敏和淑媛,淑慎去哪里了?莫非就她一人在翎雀楼?这太奇怪了。
“阿蛮,和我回翠延宫,我阿娘知道你要来肯定开心。”淑嘉小眼转转,拉着徐蛮的手说道。
徐蛮回过头,用力拉了拉淑嘉的肥脸,咬牙道:“你少来,你肯定是怕江良人发现你今日课业不过,想拉我去当说客,想的美呢,今天我答应了哥哥们,要早些回去的。”
“你肿么子道(怎么知道)的?”被徐蛮拉的变形的脸颊顿时苦了起来,淑嘉费劲的说道。
徐蛮一笑,放开了手,也不等淑嘉,带着红桂就往外走,淑嘉只好气喘吁吁的跟在后头,两人不一会儿,便又一同唧唧歪歪的说在一处了。
去了凤栖宫,淑嘉给皇后请了安,看徐蛮真的不与她去,也只好依依不舍的回去了。接着徐蛮又与皇后还有四皇子孙闵曦闲聊了一阵,才见双胞胎兄长们下了学,二哥徐海天更是迫不及待的跑进了宫中,直给徐蛮打着眼色。
“今儿天还早着呢。”皇后知晓他们就要离宫,心中很是不舍,便委婉道。
大长公主自然知道儿子的急脾气,所以也不好留,只说道:“他们兄妹早就商量好了,等会出了宫,指不定就要上哪儿疯去,你啊,就算留住人,也留不住心。”
徐蛮揪了一把早已被臊的脸红的二哥,自己上前抱着皇后的胳膊撒娇道:“舅妈,咱们来日方长,我可不得天天进宫来,但出门却是难得的。”
既然徐蛮都这般说了,皇后当然不好拦,只说了她两句便放了行,可真当徐蛮要走之时,四皇子孙闵曦不干了,一把抱住徐蛮,哭得满眼是泪,谁劝都劝不好,徐蛮无奈,用帕子给他擦了擦鼻涕眼泪,才在他耳边说了句话,这才将这祖宗哄了回去,几人顺利出了宫。
直坐在马车上,好奇的徐海天才问道:“阿蛮,你如何与那倔小子说的,他竟肯放了我们回去?”
徐蛮脸色古怪,却仍旧理直气壮道:“我道,若他能乖乖吃饭长大,与我一般高的时候,便带他出门一处玩儿去。”
“噗。”大哥徐海生也忍不住笑了,直点徐蛮道:“你这丫头,心水儿太坏了,那个子怎的能一天吃出来的。”
徐蛮嘟着嘴,白了哥哥一眼,就依着母亲卖萌去了。
马车直到临近秦淮,才停了下来,大长公主又吩咐了几句,才装作不知道一般,让孩子们换了马车,自己带着人转头回大长公主府了。
徐蛮下了母亲的马车,看着母亲的马车渐渐远去,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等徐蛮上了备好了的马车,行了一段才发现,这已不是通往官宦住家的道路,后在惊异之后,才后知后觉的想到,诸葛家已经不是原来的诸葛府了。
“妹妹,一会儿进门,咱们也就见见大姑和表哥们,诸葛老太太她……身子不太好。”徐海生想的很多,原来还好,大家地位虽然有差别,但到底左相的实权在那里,可如今诸葛家已是白丁,诸葛小叔叔又不与他们一处,若真让这些长辈躬身行礼,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的。
徐蛮望了大哥一眼,想了想,也明白了。
由于带着亲卫,人数不少,大哥徐海生先是让多余的人在巷子周围的茶馆凉棚歇着,其余只带上几个好手,便一同进了巷子口。
徐蛮从马车上走下,抬头瞧着周围高大的树木,秋天已将它们染成了金黄色,那斑驳的光斑透了出来,落在地上与人的身上,她忽然有些恍惚,就像见到了现代南京的街道旁,那一排排茂密粗壮的法国梧桐,即便飘起絮絮来很是惹人厌,可一旦到了夏天,就如同天然的绿色大伞,盖住一条条炎热的泊油路,让人从心到身都觉得凉快。
“妹妹,这里不比之前,小心脚下。”徐海生见妹妹左右看着,不由提醒道。
徐蛮伸手拉住哥哥的手,边走边看,这里果然不如诸葛家原来的府邸,不说面积和气势,就说环境也降了许多级,再看这一巷子口,一路过来,躲在树后瞧着他们的孩子们,衣着葛布,颜色也不太鲜亮,想必都是一般平民的孩子。
越往里走,房屋也越是老旧,徐蛮等人终于停在一家大门被人刚漆过的人家跟前,徐蛮抬头,发现牌匾上,什么都没写。
徐海天似乎是常客,熟门熟路的上去叫门,不一会儿里头探头出来一个老奴,一见徐蛮众人,先是一脸警惕,随即认出了徐海天,这才满脸欢喜的开了门。
“徐家小郎怎的今日会来?”那老奴头发花白,脚步也有些重,看起来年纪不小了,见了人进来,忙是躬身行礼。
徐海生先打了个招呼,才与徐蛮道:“她原是诸葛老太太的配房,之前都准备出去荣养了,只诸葛家遭了难,家奴都被抄走了,她年纪太大,就给留下来了,现在守着门。”
徐蛮暗暗记住,只跟在兄长们身后,不言不语。
“咱们夫人今儿一早去咱们二郎君府上了,现在还没回来。”老太太微弯着腰,笑着咧开缺了牙的嘴,似乎对现在的生活,也没什么怨言。
“老太太可好?”徐海生礼貌问道。
那看门的老太,却收了笑,郁郁道:“咱们老爷子如今还不知如何了,怎么能好……哎……”
众人也不知道再说什么,毕竟这事情也与大长公主有关,可诸葛老太太治家不严,也是真的。
徐蛮跟在后头,突然心生感叹,母亲身边也是一个丫头,而诸葛老太太身边也同样是一个丫头,母亲的丫头能用命来护住主人,可诸葛老太太身边的丫头,却是祸害了全府上下的人,这识人的本领将来若是学不好,当真要命。
看门的老太寻着一个小厮便让他去唤家中小郎们了,而她则将众人带入一处干净的石桌石椅旁。徐蛮往前看去,才发现,这个院子,也不过就是两进,对比公主府,简直比下人的院子还小。
也是因为院子小,所以徐蛮他们刚刚坐下,诸葛兄弟俩便走了过来,诸葛初廉瞧着比之前更高更壮,而诸葛初清虽然也长高了不少,可看上去还是比同龄人要瘦弱,只那身上的气度,徐蛮说不上来,就如那原本绽放的月华,一下藏在了乌云的后头,只留一边儿光晕,透露无限的神秘。
“大表哥!”徐海天站起身跑了过去,一锤诸葛初廉,两人对视一笑,徐蛮也勾起唇,明显看的出来,徐海天更喜欢诸葛家的两人,而对皇宫里那位正经的舅家表哥,反而不那么感冒。
“我就知道你今日会来。”诸葛初廉一拍徐海天的肩膀,高兴道。
“那当然,你都要去投军了,我还能不来送你?”徐海天一副哥们义气的模样,拍着胸脯说道。
诸葛初廉用手拐顶了他一下,才抱拳与其他人全了礼数。当他看到徐蛮也站在一旁时,视线便不由自主的瞄向了身边的诸葛初清。
诸葛初清没有理会,反倒落落大方的抱拳道:“多谢各位前来送我大哥。”
徐海生走上前去,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关心道:“你何必见外,最近身子如何了?”
诸葛初清嘴角柔和,一双黑眸仿佛比三年前更加深幽,他垂了垂眸回道:“感觉是好了许多,兴趣随着年长,日后会好过许多吧。”
“我也是这般听人说的。”徐海生点点头,他很是满意未从诸葛初清眼底看出寂寥和怨愤之意,要知道,像他们这些世家的孩子,若是小时候心性不定,那么长大也没有什么可交的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