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夏老爷子自觉脸皮厚,这会也得红上一红。
他不是个不讲理的老头儿,先前的抱怨不过是顺口,他晓得自家孙女儿着实不委屈,因此叫正主儿听了个正着,心里头着实尴尬。
尤其他还这么积极的上赶着认错。
&么打啊罚啊的,你祖父是跟你们闹着玩呢!”洛子谦跟夏老爷子生活了一辈子了,哪里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人,连忙出言解围。
相比之下,夏初是真的惊讶,不过惊讶归惊讶,还是帮着洛子谦一起送梯子:“祖父就该好好罚他,不过今儿天色已晚,改日孙女再带他过来领罚可好?”
这话一说,夏老爷子满脸的尴尬立时就绷不住了:“真真是女生外向,罢罢罢,快领着你夫婿回家去,多看他一眼我都要气坏了。”
那您还叫他进屋来?
夏初笑嘻嘻的只当没听见,洛子谦也不理他,兀自拉了孙女孙婿说话,把个老爷子冷落在一旁,倒是真叫他倔气上来,一股脑儿的把小两口给‘轰’走了。
&么这时候休沐呢?”上一次才没几天呀!夏初坐上回府的马车,扭头看着顾腾就问道:“真跟老爷子说的,你们立功了?”
顾腾叹了一声,拉了她在怀里抱着,低声道:“大街上人多口杂的,回去再说。”
这模样不像是很高兴的样子。
夏初不明所以,但还是老实的点了点头。
才进家门就听崔嬷嬷说老夫人和夫人已经歇下了,不必再去请安打扰她们歇息。夏初面色微红,小手悄然掐在顾腾的腰间拧了一把——谁看不出来呢,这是两位长辈给他们腾独处的时间,若非知道顾腾回来了,她哪里会这样丢脸?
可心底又有一些甜丝丝的,并非是真的怨怪。
顾腾脸不红气不喘的由她拧巴自己腰间的软肉,他皮糙肉厚的本就不怎么怕疼,更何况,夏初也没真往死里掐他,他这会儿有些明白自己那些个损友说‘打是亲骂是爱’是个什么意思了,还真有那么两分道理。
丫鬟们伺候着两人洗漱了,才擦干头发,顾腾就把一屋子的丫鬟婆子全都赶了出去,搂着媳妇儿的腰一抬,就将人抱在了怀里。
夏初翻了个白眼儿,非但一点不惊吓,还咬牙切齿的问:“那罗郭兄弟又给你看什么好货了?”
这话起源于年前的那会儿,一日休沐,竟是带了两本包着论语封皮的书册会来,翻开一看,全是那满园春色关不住——他素日不是爱看这些的人!
实则那画册一打开,顾腾也是瞬间就僵住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的道:“娘子不要误会,这不是我找来的,是罗子和小郭他们塞给我的,说是夫妻两个一起看能增进夫妻感情……”
我去,他是要增进感情不假,但不是用这种方式啊!
看看这画册上画的全部是正经玩意儿!
须得知道,那时候都还没到出孝的时候!那画册上全是如何纾解的法子……色气色靡的,只一眼就叫人再不敢多看,天知道那冲了多久的凉水!
让他一本正经的小媳妇儿给他干这个?顾腾敢打包票,他要真敢这么要求,媳妇儿能一个月都不带理他的!
夏初也的确做不出来。
她两辈子受得都是正经的闺秀教育,哪里见识过这些?
何况倘若夫妻感情要靠房中术来维系,那两人只怕也早就到头了!污了眼睛不说还叫人心里不舒坦,这样的东西分明就不是正经给婚嫁时启蒙用的,分明就是那花楼子里出来的腌臜物!
哪里是她该学的东西?
从那日起,罗子和小郭就沦为了夏初口中的罗郭兄弟!
顾腾也没得好,直接被赶出了房去!瞄了一眼就浑身燥热的紧,可不得冷水冲澡?
回头回了营中,着实好好‘感激’了两人一番!
本是为了兄弟好心好意的去寻来的,也是感激嫂夫人期间费心为他们张罗饭食的意思,哪里晓得夏初不计较那些小节,却是见不得这样的玩意儿,立时悔不当初!
顾腾听了媳妇儿这话,面皮顿时一紧,忙笑道:“不曾看过了,那画……咳咳,不也叫你烧了去嘛!咱们不兴那样儿的!对了,你不是想知道今儿怎么回事么?且听我跟你说呗!”
夏初白了他一眼,哼了一声。
顾腾便知道她这是同意了。
剥了媳妇儿的外裳,小心翼翼的放到床上,见她窝进了被子里,这才自个脱了衣裳也跟着钻了进去,小心的将人搂了才觉得心里头踏实了一些。
&敏,西山大营,日后我们便不用再去了。”
&么意思?”夏初一怔,撑起胳膊问道。
她一双妙目盯着他,倒叫他起了些旁的心思,下腹微热,忍不住朝着她拱了拱,又把人压了回去,道:“皇上围猎,遇刺了!”
&么?”夏初一惊,双眸都瞪大了,却叫他压的起不了身,双手忍不住摸上了他的身子,满脸紧张的道:“你没事儿吧?”
&担心,我没事儿,一点伤都没有。”顾腾暗暗叫苦,连忙捉住了她不安分的小手,对上眼眸,将她眼底的担忧和害怕一并都收入眼底,心头一暖,忙道:“你夫君厉害着呢,多大点事儿,怎么就能受伤?那刺客不过是一般乌合之众,抵不住几个冲杀便束手就擒了。”
夏初见他的确不像是受伤的样子,这才松了口气,又敛起了好看的眉目,道:“刺客是哪里来的?皇上都登基这些年了,前些年都没事儿,怎么这时候倒遇上刺客了?”
&说是九王爷的旧部……”顾腾压低了声音,轻的几乎就是嘴巴在张合,要不是夏初耳力好,还真不知道他再说什么:“我也是恰好就在附近,这才听了一耳朵,只是都说是九王爷的人,我瞧着却有些不像。既是死士,哪有这样大庭广众还未拷问就招认了的?”
也太假了!
夏初颇有些赞同的点点头。
原来当日正是围猎的最后一日,西山大营这边做的是外部围防,内部自然有皇帝的心腹羽林军防卫着,没他们什么事,只要做好外头的工作,不叫陌生人与猛兽踏入围猎区便行了。顾腾前世没有碰上过这样的事儿,心里也没当回事,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恰好到了时辰,他跟营中的弟兄们换了防,就也跟着打猎去了。
得了猎物,自然是要到皇帝跟前讨赏的,他才卸下猎物,就听见有人大喊着‘有刺客’,不多时便见一股黑衣从林子中奔了出来。
顾腾当下心思就是一沉,毕竟既然能从外面进来,就证明换防的兄弟们只怕凶多吉少——虽说西山大营是个给武将子弟镀金的地方,可这些人也是相处在一块儿的,就是心里头有些龌龊,那也是数年结下的情义,他如何能不担心?
只是当先自是要护着帝后的安慰为先,他也顾不上去查探外头的情况,提着剑就冲着黑衣人去了!
顾腾的武艺,在西山大营里,总是数一数二的,能与他相提并论的只怕也就是白旭阳那个傻大个!他赶到皇帝跟前时,就见赵嫣然倒在了皇帝的怀里,肩窝里插着一枚匕首,已是痛晕了过去,生死不知。
顾腾让人护着皇帝进了营帐守着,自个领着人在外头厮杀,那股黑衣人虽数量不少,到底不如禁军更多些,没多一会,就被他们给擒拿了下来。
皇帝出来还没开审,不过就是问了两句,就有人高呼着九王爷,咬破了藏在齿缝间的毒药自尽了——当时看着还挺忠义的,可醒过神来,顾腾就觉得,这未免陷害的太过明显了些!
若真是忠义,直接死了就罢了,为何死前还要特意高呼九王爷?
这等拙劣的嫁祸技能,真的会有人信吗?
……还真有人信!
&怕是……那位安排的吧?”夏初不比他说,也知道他说的人是谁。出了皇帝,又有谁会去做这样的事情呢?
按理说,他已经登基为帝,九王爷虽然不甘倒也安分,虽说经常找麻烦,到底没做什么出阁的事情,又何必这样赶尽杀绝,到底是亲兄弟呀!
可要说他容不下兄弟吧,却又未必,不是还有一个七皇子吗?要知道,当初七皇子也是太子的人选之列,为何对他就格外的宽容呢?
顾腾也是想不明白这一点,所以心中存了疑虑。
夏初却是想到了皇帝身边有一个吴卿芸……突然就有些福至心灵,明白了过来。
吴卿芸是不敢将自己重生的事情告诉皇帝的,否则即便皇帝还会用她,却也再不会宠信她,更不会叫她生孩子,还会小心防备她,那她这一辈子,只怕就真要被监禁着过日子了!
但是九皇子是她‘前世’所知的皇帝,他不死,她如何能够安心?纵然自己的夫婿坐上了帝位,可那位也是有真龙天子命的!万一哪天,他造反了怎么办?
她不能不做防备,但也不敢全盘托出,自然要找个借口。
而这个借口,其实是很好寻的,无非就是梦魇、或是前人托梦之类。
旁人说来或许是荒诞,但她开口,皇帝却未必不会信!
先前皇帝还是七皇子的时候,她恐怕就‘展露’过这方面的‘本事’,否则缘何非要向先皇求娶她,而且还是那样的亟不可待?
可见,她的‘预言’是被证实过的。
要让皇帝相信九皇子会反,真的不难,本就是心怀芥蒂的人,甚至从前还是先皇最为满意的继位人选,稍稍加以引导,皇帝便会信以为真。
况且,九皇子就真的甘心吗?
明明有机会更进一步,却不得不屈居人下,他心里头自然是不甘愿的,平日里的小动作只怕也不少,这时候皇帝突然疑了起来,让人查探一二,小辫子还不被抓个正着?
设计个圈套、安插个把钉子什么的,也是顺理成章!
夏初看了顾腾一眼,若有所思的道:“前些日子,在宫里头见了娘娘,娘娘的意思,仿佛是恍惚见过吴婕妤同皇上说了什么的……”
当然,赵嫣然恐怕是误会了,只以为吴卿芸要对洛王府不利。
但,能用这种方式除了一个九王爷,吴卿芸尝到了甜头,未必不会故技重施,陷害洛王府!
顾腾一听就明白了过来,恍然道:“原是如此!”
&了,你说娘娘为救皇上受了伤,不知娘娘伤势如何?”
&是没什么大碍,那匕首无毒,只是皮肉伤,就是厉害些,只怕要卧床休息好一段日子了。”顾腾知道她同皇后很有几分情谊在,于是便笑着说道:“不必担心。”
&样便好。”夏初点点头,又蹙眉:“只是那吴卿芸……终究是有些不妥的。”
顾腾也想到了,若是皇帝不信她也就罢了,偏偏是信的。日后她要做些什么,只要张张嘴,纵然皇帝还有几分理智不会滥杀无辜,可心底只要存了怀疑,对他们这些做臣子的而言,就不是一件好事。
可是吴卿芸在深宫之中,他们却是拿她毫无办法!
除非……先下手为强!
只是这话,心底知道是对的,夏初却是沉默了下来。她本意是不愿意伤人的,上辈子为后,她就是极为宽和的,只要不触到她的底线,她从来不会去为难宫中的嫔妃。
那终究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
那些腌臜的事情,她从来都宁可视而不见,只在安宁小时候,盛怒之下仗毙过一个想要推她入水的小妃嫔,却也是过了明路的。
而对付吴卿芸,却只能暗地里下手。
原本,若是吴卿芸安分守己,只在宫中做她的妃子,夏初并不会对她起旁的心思——倘若她不知道吴卿芸与夏家的恩怨,她也不会这么做。
可如今看来,她却并不曾因为入宫为妃而歇下了报复的念头。
她能给皇帝出这样阴损的主意,可见是为了求得他的信任,而这份信任,却会为旁人带来灭顶之灾!
夏初的眸光微暗。(未完待续。)